青蛇被镇压在了金山寺,勒令叫来她的姐姐赎她。
    这次没有倔强,或许是从道济的眼神中看出来,这位和龙真君有血脉相连的圣僧,不会伤害她,又或许是,她也想看看,自己那位一心求仙的姐姐,逐日和昔日小牧童,感情密切的白娘子,是否发生忘记了曾经的欢爱,选择了求仙,而放弃了与龙真君的因果牵扯。
    很快。
    几乎只是几息时间,当白娘子收到消息,小青被道济活佛镇压了之后,一道白光,便降临了金山寺外。
    和小青一样,本来恶意满满前来要人的白娘子,在看到道济淡然的面容之后,也心神巨震,难以平复。
    道济挥退了法海,还有一众沙弥,单独留下了青白二蛇。
    他看着眼神复杂至极的白娘子,淡淡道:“你们二人,为何要在人间作乱?”
    “降龙罗汉明鉴啊。”
    白娘子目光动容,摇头道:“我和小青妹妹,是经由菩萨和黎山老母师尊点化,前来了却凡尘因果的,不曾伤害任何人性命,反而暗中赈济百姓,护卫一方平安,不曾做那为祸人间之事啊!”
    道济轻轻点头,道:“这我略有耳闻,此番前来,其一是代敖青那孽畜,前来看看你们,我也隐约知晓,他曾留给你们一些不该有的事物,若是已经消耗的,便算了,若是还有留存的,便交予我处置,看在观世音菩萨和黎山老母的份上,我可以不追究你们。
    其二才是前来,为金山寺宝刹,讨要一个平安和公道,你等为何诋毁我佛门宝刹?”
    第二句话,白娘子和小青基本上没听进去,当道济说出那句“我是代敖青那孽畜,前来看看你们”的时候,早也捧心动容,不知如何自处了。
    小青还算好,她从来没有丝毫动摇,直爽如她,恨便是恨,爱便是爱,哪管往后风雨飘渺。
    要不是白娘子为了她的根基性命,一力压制她,不要她胡作非为,妄自行动,小青可能早就回到西牛贺洲,继续做她的东燕群山女妖王了。
    而白娘子自己,情况却要比小青复杂的多。
    首先她师出名门,自生出灵智那天起,就将位列仙班,作为自己的人生信条。
    即便是当初决定暂且跟随龙真君的时候,她也讲的清清楚楚,自己有一桩尘缘未了。
    而后敖青反天,东窗事发,成为三界最大的叛逆,这让从生出灵智起,便将爱惜自己政治羽毛,写进自己骨子里,连匡扶人间正义,与人为善,惩治奸邪,也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白娘子,却是心乱如麻。
    她早就从龙真君的口吻中,知道了他会深涉险境,可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和牵扯。
    覆水难收,就连龙真君自己,都知道不能让青白二蛇,和自己再有什么瓜葛,选择姑且斩断这份缘分。
    白娘子稍微算是松了口气,后来的报恩之举,也算是响应了龙真君的意志,顺水推舟罢了,不算背叛。
    然而就在数月前,黎山老母师尊显圣,几乎算是直言不讳的指出了,若想成仙,便要抛弃一切对天地叛逆敖青的寄托。
    并且她成仙的契机,恰好就是她的前尘恩人许仙,如果历经了和许仙的情劫,不消半甲子,她便可以位列仙班,享受人间供奉。
    黎山老母的神念,将“情劫”二字,咬的十分重。
    虽没有再多说,可一切的一切,都相当于直白的告诉白素贞了,望她不要行差走错。
    对于许仙,怎么说呢,在白素贞眼里,或许是因为剧情修复性的强大作用,又或许是出于一种惶恐和逃避,惶恐与龙真君有丝毫牵扯,便会让自己的千年修行和坚守,毁于一旦,终生不能成仙,并且很可能会因为他万劫不复。
    白素贞对于许仙,这个她前尘救命恩人,如今的翩翩公子,还是很有好感的。
    许仙见白素贞总对他若即若离,似乎在犹疑,也曾明确的表达过自己的爱意,想要白娘子接受他。
    可白娘子每每入梦,都会浮现出在东燕群山,那日日合欢的景象。
    每每睁眼,又会想起黎山老母恩师的寄予与警告,这是她毕生的追求,也是恩师的厚望。
    白娘子极度复杂。
    可表露出来的,却仍如往日一般,温婉如水,知性懂礼。
    对于小青的质问与试探,她没有表露丝毫自己的心路历程。
    对于许仙的追求,她也没有欣然应下。
    温婉如她,复杂如她。
    如今听闻道济如此道来,却让心中一切情绪,想要逃避选择的幕墙,轰然倒塌。
    白娘子捧心后退,摇头不止,道:“大圣,他还好吗?”
    道济摇头道:“不知道,三界都在找他,如果胆敢露面,必遭三界镇杀,包括我也是。”
    道济不想逼白素贞选择敖青,他此番前来的目的,也就是蟠桃,顺带试探一下,好让旺财那边儿有个底。
    毕竟龙真君自己还自身难保呢,又谈何非要别人情系于他。
    道济倒是看得开,他也没想到白蛇的反应会这么大……
    你说你即便选择敖青,只要不明目张胆的支持他反天,凭借你的根脚,三界也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怎会如此动容呢……
    道济自然不知道,一个人千年坚守的唯一信念,如今面临一念之差,便一朝崩殂的抉择,是如何的难以选择,难以自持。
    良久,白蛇才平寂下来,似幽似怨又无奈,道:“小青对金山寺,佛门宝刹的不敬,我早先也不知道,后面知道了,想要管束她,她却实在顽劣,不听约束,身为她的姐姐,我也有责任,白娘子在这里,向道济活佛,还有金山寺众高僧,赔不是了。
    此后绝不会再有这般情况发生了……
    大圣给我们的东西,我和小青,消耗大半,也诚心愿意交予道济活佛处置……
    但是白娘子还有一事相求,还望圣僧答应。”
    道济点头,道:“讲吧。”
    毕竟是他替旺财撩的妹,如今见这二人如此幽怨,一副红颜薄命的样子,他也是极其不忍的。
    虽然只有三成多的灵魂完整度,但是这不代表他只有三成的感情,三成的动容,他确实比常人难以悸动,可一旦悸动过,作为拥有仙魂的他,终究是始终铭记与坚守某些人或事物的。
    这一点玄之又玄,他也不知道自己三成的灵魂,在感情上面,到底应该怎么算,只知道自己决心坚守什么,便终会坚守,衡量自己感情是否凉薄,光是衡量这个举动,就已经太凉薄了。
    叶太从不这么去做。
    白蛇目光不再波动,似乎看尽了一切,寻回了本心。
    她认真道:“若圣僧还有机会见到大圣,还望圣僧代为告知,白娘子,心如玉壶藏冰,一如当初清亮透彻,不曾染瑕,一切纠结,惶恐,逃避,不过是弱女子的千年坚守,一瞬执念罢了,白娘子,始终是白娘子,大圣已经称圣了,那‘人生乐事不过此’的约定,还有人在铭记等候。”
    小青似懂非懂,也连连点头,道:“我也一样!”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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