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王宫,在一排长长的石阶上与散宜生撞见,姜子牙有些诧异道:“上大夫,大王也招你进宫议事么。”自己刚与诸将商讨大事完毕,宫中内侍带着大王口谕来相府,姜子牙不敢怠慢,便匆匆前往王宫。
    吃了大败仗,大王要见自己,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可是散宜生也参与其中,这事就耐人寻味了。
    散宜生道:“不错,大王急招。”
    两人对视了一眼,便一起去大殿面见姬发,只是姜子牙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臣面见大王。”
    见姬发脸色肃然的站着,两人忙行拜见之礼。
    姬发直直盯着姜子牙,沉声道:“相父,此一役,我西岐损失几何。”
    得知姜子牙在撤兵的途中遭遇邓九公前后夹击,损失惨重,姬发痛心疾首,他暗暗下定决心,不能这么下去了,否则西岐必毁于战争。
    父亲文王在时,西岐何等富饶强大,执天下诸侯为牛耳,连纣王也要忌惮三分。可自己才继承大位几年,四十万兵马接连遭遇损失,钱粮耗费无数,百姓怨声已起,这是败落之势的象征啊。
    姜子牙闷声道:“兵马损失十万,战将几员,三位殿下也相继死于战场。”
    姬发脸色阴沉,看了他一眼,强忍住怒火,道:“相父,我方兵力是邓九公的两倍,为何损失这般严重。”
    姜子牙心中一凛,告罪道:“是臣指挥不利,才有此败,请大王责罚。”
    姬发没有说话,沉默了半晌,叹息一声,才道:“我招你们二人前来王宫,不是问罪,只是与你们商量西岐今后的去路。”
    姬发并非庸主,他心里清楚,若不是自己下旨让姜子牙回师自救,大军也不会遭此大败。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西岐损失如此惨重,可谓是元气大伤。
    两人闻言一惊,散宜生小心翼翼地问道:“大王的意思是?”
    姬发看了两人一眼,语气平气地道:“我打算修书一份,请求与朝廷罢兵言和,修养生息十年,集聚人力财力,再进取天下。”
    他想了一夜,才下定决心,虽然纣王恨不得将自己给炮烙了,但是西岐并非任人拿捏的柿子,若是纣王同意修好,双方互不侵犯再好不过;若是不同意,唯有玉石俱焚。姜子牙打仗或许不如邓九公,但若是由他守城,西岐城一定稳如泰山,绝然不会出现昨日危如累卵的局面。
    姜子牙急道:“大王不可,商纣只有二十八年气运,现在气数将尽,值此之际,我们要一鼓作气,摧毁殷商根基,如此方能问鼎大业,天下安定。”
    封神大事才进行一半,现在龟缩西岐不出,前期的努力不是都付之东流了,自己如何向师尊交待,如何向那些死于战场的师侄们交待。
    姬发冷笑道:“既是气数将尽,为何我们倾巢而出,兵强马壮,却不能拔除掉邓九公这路兵马。可见天数无常,作不得准,丞相也是修道之人,岂可只认天数,而罔顾眼下状况!”
    姜子牙一怔,他想尽办法,仍不能除去邓九公这个劲敌,说起来确实透着古怪,莫非邓九公妖孽如此,以一人之力逆天改命。
    “上大夫,你以为如何。”
    散宜生回道:“大王,如今西岐兵力不足,若是再穷兵黔武下去,怕是自取灭亡。况且据微臣所知,纣王任命上大夫张谦为丞相,与微子共同治理朝纲,这两人具备大才,他们一致看好邓九公,认为他是继闻仲后的国家柱石,能挽救殷商危机,平定四乱,所以对他的支持不遗余力。也就是说,邓九公在殷商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只要他原意,完全可以集整个殷商社稷之力与我们西岐为战。”
    这话说的无比平静,但带给姬发和姜子牙的冲击无比巨大。两人只顾关注西岐战场,却淡视朝廷的变化,没想到昏庸无道的纣王,竟会任用贤明,这对西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散宜生瞥了姜子牙一眼,道:“邓九公麾下只不过战将几员,便能与我西岐力敌,连番取得胜利。若是他尽握殷商人力财力,这仗怎么打。”
    姜子牙沉默不语,他知道自己能力不如邓九公,若两人换个身份,只怕自己输得片甲无存。难道天数有变,成汤的气运得到了延续。
    看来自己要再上一次昆仑,问明师尊才是。
    姬发叹道:“重来天不亡商纣。也罢,上大夫,你替孤拟一份奏折,派人送去朝歌。”
    散宜生道:“臣领旨。”
    不管是他个人,还是身后的家族都希望辅佐武王成就霸业,只是横量西岐目前的人力和财力后,实在是有心无力,所以最明智的作法便是如大王所说,修养生息,待商纣气数已尽,再取天下。
    姬发看了姜子牙一眼,道:“丞相以为孤的决定如何。”
    姜子牙道:“大王英明。”
    从心里上讲,他是不同意武王的决策了,毕竟西岐又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只是连散宜生都同意大王的决策,自己唯有同意,否则只会让大王面上难堪。
    姬发正色道:“如此便好,以后这西岐还需多多依赖二位卿家。”
    两人齐声道:“臣等愿为大王分忧。”
    姬发满意的点头,往外瞥了一眼,见天色黑了下来,便屏退了两人。
    ……
    见姜子牙闷闷不乐,散宜生劝道:“丞相不必为此事介怀,大王也是担心西岐国力在战争中逐渐消耗殆尽,国将不存。我知丞相一心想辅佐大王成就霸业,我又何尝不是。”
    “只是天下大势,如日月星辰,有时明朗,双目可观,有时藏于云层之中,一片混沌。而我们要做的是观时待变,再决定是否出击,眼下西岐兵锋已钝,不宜出手。”
    这一番话,点醒了姜子牙,他肃然道:“上大夫所言甚是,姜某太过执于此事,差点酿成大祸。”
    当年,自己在溪边垂钓七载,方等来文王,一举当上丞相之位,带领西岐陆续打败二十路兵马,连大名鼎鼎的闻仲也不是自己对手。现在情况有变,自己为如何不能再等十年,况且武王下定决定的事情,无人可以更改。
    至于师尊,当西岐变化尽数禀报,若真是天数不可为,想来也不会怪罪自己。
    散宜生笑道:“丞相能这么想,实乃西岐之福,百姓之福!”
    姜子牙惭愧道:“上大夫这话折煞姜某了,姜某指挥不利,西岐损失近二十万兵马,西岐百姓何谈之福,只怕心里恨死我了。”
    散宜生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作为百姓,他们必然理解,丞相不必为这事自责。”
    两人闲聊了几句,便出了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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