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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天将叫他等,杜长风便耐着『性』子等,每天打开门迎八方客,却总没有驿官的身影,他有时侯等得不耐烦,自己骑着马跑到一二十里外的山头上去张望,西北地大人少,放眼望去,只有黄土,沙砾,孤立的树,还有天边的流云。
    他下了马,坐在地上,如此天高地远,让人觉得自身的缈小,但也徒生了豪迈之气,他扯了一根草,剥了根部的皮,放在嘴里嚼着,有微微的清甜。如今的他,和任何一个西北汉子没什么区别,脸膛黑黝黝的,『摸』上去粗糙硌手,会说当地话,在野外能快速的寻到水源,会赶骡车,兴致来了,也会扯着嗓子吼几句当地的民谣。
    可他知道,他的心,还在中原,他心里,始终有一个魂牵梦绕的人。
    枯坐半响,日头慢慢爬到头顶,晒得不行,他耐不住,站起来打了声口哨,在附近游『荡』的马听到哨声,立刻跑过来,他翻身上马,顶着烈日朝着驿站奔去。
    进门,史莺莺就朝他埋怨上了,“你去哪了,店里这么多事,忙都忙不过来,你倒好,上外边躲清闲去了。”
    杜长风没兴致的时侯,不爱跟她吵,默不作声到后院洗了把脸,真凉快,他甩了甩头,一睁眼,史莺莺那张脸又杵在他面前,把他吓了一跳,“你做什么跟着我?”
    史莺莺幽幽的看着他,“你最近有点不对劲啊,是不是因为那张画像?以为那上边是白千帆,别想了,人家都说了,那是南原的舞阳公主,金枝玉叶,你高攀不上的。”
    杜长风把洗过脸的水倒在一旁的大桶里,留着晚上擦桌椅,洗衣服。
    “你在担心什么?”
    史莺莺哼道:“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我是怕你犯傻,又一头栽进去,好不了了。”
    杜长风笑笑没吭声。
    “你不是真的打算去一趟吧?”史莺莺搓了搓手,“我觉得吧,那画像上的女人跟白千帆多少还是有点区别的?”
    杜长风问,“什么区别?”
    “白千帆没画像上的女人漂亮。”
    杜长风忍不住笑,“我怎么听你这话里有股子酸味?”
    史莺莺气得伸手打了他一下,“别以为自己是个香饽饽,谁都稀罕,自作多情什么……”
    一个小伙计过来打断他们:“两位老板别打情骂俏了,前头来客人了。”
    史莺莺狠狠瞪了杜长风一眼,进到屋里去。
    很快,杜长风就听她的尖叫声,“杜长风!”
    杜长风心里一惊,赶紧往屋里冲,上一次史莺莺这么叫他,是因为来了盗匪,西北盗匪众多,他这里还算好,但偶尔也会来,不过象这样大白天光临的还没有过,他一边跑,一边暗道,小『毛』贼胆子越来越大了哈,白天也敢来,爷定要打得你有去无回!
    奔到前厅,他一眼就看到四平八稳坐在桌边的那个人,平素大气豪爽的史老板此刻象个小媳『妇』似的杵在边上,半低着头,一脸慌『乱』的表情。
    杜长风自己也跟被雷劈了似的,怎么也想不到皇帝会到这里来。
    他跟做梦似的,一脚高一脚低的走过去,刚要跪下,被一旁的宁九用眼神制止住,他只好抱了抱拳,“这,这位老爷好。”
    “我家老爷姓黄。”
    “黄老爷好。”
    黄老爷开口了,“找个清静的地方说话。”
    “有有有,”刚好边上一个小伙计路过,杜长风抓起他肩上的帕子往自己手臂上一搭,比了个手势,扬声叫道:“客官楼上雅间请,您要点什么?”
    皇帝看到这样的他,倒是有点意外,不过也没说什么,提着步子上楼去了。
    等人走了,小伙计贼兮兮过来问史莺莺:“老板,那是什么大人物,要杜老板亲自招待?开店这么久,可没见杜老板招待过谁?”
    史莺莺眼睛看着楼上,喃喃自语,“他这是太紧张了……”
    小伙计又问,“楼上雅间要什么,小的送上去。”
    史莺莺挥挥手,“不用,忙你的去,我自己送。”她转身回到柜台,把收在柜子里的好酒拿出来一瓶,想了想,又从她搜罗的那些上好的货物里翻出一套玉酒具,再到厨房拿了店里最好的下酒菜,用托盘盛着上楼去了。
    几个小伙计凑在一起小声议论,“李将军来了都没这待遇,楼上那位爷是谁啊,还能大得过李将军去?”
    “就是,从没见史老板这么大方过,那套青玉酒具可花了她不少银子呢。”
    “一准大有来头。”
    先前跟史莺莺套话的伙计想了想,说,“可能是史老板的爹吧,你们想,老丈人来了,杜老板可不得紧张吗?”
    话刚说完,三四只手不约而同往他头上打,“脑子让驴踢了,史老板有那么年青的爹吗?”
    雅间里,史莺莺把酒和下酒菜一一摆上,这才跪下来:“民女参见皇上。”
    “起来吧,在外头不必多礼,往后就叫我黄老爷。”
    史莺莺应了是,站在边上侯着,皇帝问她,“还有事?”
    “我没事,您有事么?”
    皇帝摆摆手,“我也没事,你出去吧。”
    史莺莺哦了一声,退出去,把门关上,慢吞吞下楼去,她用力搓了一把脸,感觉皇帝一来,她和杜长风都有点神唠唠的了。
    等史莺莺走了,皇帝抬眼看杜长风,杜长风觉得奇怪,“您老看我做什么?”
    皇帝慢条斯理的说,“史莺莺是民,你是臣,你说呢?”
    一边的宁九默默扭头看向别处。
    杜长风本想装糊涂,见糊弄不过去,只好站起来,朝皇帝拜下去,“臣,参见皇上。”
    皇帝嗯了一声,“起来吧,别不服气,朕现在可是皇帝。”
    “臣不敢。”杜长风站了起来,说来也奇怪,墨容澉是楚王的时侯,对他吹胡子瞪眼,还两次把他打得半死,可他不怎么怕,现在成了皇帝,那赫赫天威立刻彰显出来了,让人没来由的心生敬畏,
    “都坐下,”皇帝说,“方才朕是皇帝,现在是黄老爷,都注意点,人多嘴杂的,别让人看出破绽来。”
    “是。”杜长风和宁九异口同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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