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趴在地上的下属,淳于夜碧瞳中闪过一丝冷意。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穆由已经见到了前秦公主,恐怕已经被说动了。”
    远远看着站在角楼上嬴抱月和穆由,淳于夜眯起眼睛。
    “搞不好穆家的族兵已经都归于她手了。”
    黑甲大汉脑袋压得更低,“如果那样的话,此时她应该带着得到的兵马杀出来,而不是和公子您对射。”
    虽然这次为了防止在穆家地界出现意外,禅院依旧给淳于夜配了不少杀手,但真正的精锐和之前参加中阶大典相比少了一大半。
    如果嬴抱月真能驱使穆家精锐,以那个女人的狠劲,根本没必要还站在角楼上和淳于夜互相试探的。
    黑甲大汉重重吐出一口气,毕竟当初带着那么老弱的送嫁队伍,这位公主都敢向他们主动发动攻击。
    “是么?”
    淳于夜明知故问,瞥了一眼整张脸都埋在泥土里的下属,淡淡开口,“你头还是抬起来点吧,好歹还是个将军,这么没出息让底下的人怎么看你。”
    黑甲大汉微微抬起头,但还是不敢直视淳于夜的眼睛。
    “卑职是戴罪之身,不敢僭越。”
    “你还不敢僭越?你都敢大庭广众下反驳我的决定了,”淳于夜抬起手,打量着拇指上弓弦的勒痕。
    黑甲大汉肩膀微微一抖,“夜公子,卑职不敢……”
    “别那么害怕,你有出息我也为你高兴,”淳于夜盯着男人肩头上的鞭痕,“你和阿浪被送到刑堂一趟回来后就像被抽断了骨头,我也是为你们担心的。”
    黑甲大汉埋在泥土中的眼睛猛地睁开,似乎刑堂两个字触动了他的神经,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谢……公子担心。”
    “你还会阻止我,这证明你还是我的人,还是为我着想的。”
    淳于夜紧盯着眼前之人一举一动,缓缓唤出了此人的名字。
    “你说是吧,阿朗?”
    朗将军一颤,俯首道,“公子……说的是。”
    “别抖成这样,就算成了禅院的狗也无妨,”淳于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和阿浪当初如果不是听了我的命令去对付前秦公主,也不会失败被关入刑堂,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
    朗将军伏在地上不敢出声,虽然在禅院刑堂的十天他与浪两人宛如在阿鼻地狱里走了一遭,但淳于夜在十岁的时候就进过禅院刑堂,是唯一一个受尽所有酷刑还能站起来的修行者。
    他和浪只被用了一半的酷刑,就觉得自己的脊梁再也抬不起来了。
    和他们比起来,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到底有恐怖,他已经充分明白。
    “公子言重了,是我等办事不利,理应受罚。”
    “罚是该罚,但前秦公主后来证明也不是你们俩能对付的了的对手,”淳于夜耸肩,“连我都赢不了的对手,你俩输了也正常。”
    “公子是没有使出全力,绝非不是对手,”朗将军惶恐道,“只是这次主公说了,不在此处取前秦公主性命……”
    穆由到底曾是大秦名将,在他家门口杀了秦国公主,无异于在逼他出山。
    哪怕是禅院,也不过是想多一事不过少一事。
    “我刚刚说了,穆由将我等困在幻境中,证明他还有和西戎对抗之心,”淳于夜淡淡道,“不如在此除掉主公的心头大患如何?”
    “公子!”
    朗将军口中发苦,在离开西戎前,禅院特命他监视淳于夜,他当时惊恐不已,不明白为何只是因为中阶大典的失利禅院居然就开始怀疑淳于夜。
    但此时他发现,淳于夜和以前相比的确有些不对劲。
    当初在云雾森林,淳于夜明明有置嬴抱月于死地的机会,不知为何他却没有下手,这一次上面给的任务明明和前秦公主无关,他反而对嬴抱月不依不饶。
    从小到大,朗将军从未猜透过淳于夜在想些什么,而如今,他愈发猜不透隐藏在那双碧瞳下的情绪。
    然而这时淳于夜看他一眼,冷哼一声。
    “罢了,恐怕这次是师叔让你来监视我的吧。”
    东吴之行,西戎有所得有所失。
    没拿到中阶魁首,也没取得李稷身上的东西,他为此也去刑堂住了两天,但那些刑罚对他早不痛不痒,让淳于夜警惕的是,禅院对他似乎产生了怀疑。
    这份怀疑才最可怕,毕竟禅院有一百种让他生不如死的手段。
    “你说不射,我就不射了吧,”淳于夜将弓丢到地上,淡淡开口,“不过如果前秦公主等人带着穆家的族兵离开,你们可不能再装死了。”
    “得令!”
    朗将军立刻道。
    这一次他们的任务是让穆家不要插手大陆政局,如果嬴抱月真从穆家带走了兵,证明穆家已然入局,自然不能放这群人全身而退。
    哪怕血战至最后一人,也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
    ……
    “怎么不射了?”
    穆家角楼上,风平浪静许久后,穆容青直起身,看着远处山坡愣愣道。
    “恐怕是发现无法逼我们出去,就不再挑衅了。”
    “可我们不能留在这里。”
    嬴抱月放下了手中的弓,转身看向穆由。
    “穆老将军,请问有能出去的密道吗?”
    “有,”穆由淡淡道,“只是出口被人堵住了。”
    嬴抱月微微睁大眼睛,“出口在何处?”
    穆由指了指西戎人藏身的山坡,“就在那里。”
    不会这么巧吧?
    淳于夜带人正好堵在了密道出口?
    “有人泄密?”嬴抱月问道。
    “此地我之前未曾告诉任何人,”穆由重重吐出一口气,“只是那个地方是八卦阵中的生门,如果精通古阵之人,也许能看透这个所在。”
    但要能看出这个地方,至少要有二十年以上浸淫阵法奇门一道上的功力,那个领头的西戎小子再天赋异禀,可他出娘胎才几岁?
    “那位西戎鬼华君,师从何人?”穆由沉声问道。
    嬴抱月一怔,“我不知道。”
    “我知道的是,他可能是西戎禅院的人。”
    “禅院?”穆由一怔,陷入沉思。
    只是现在不是沉思的时机,嬴抱月盯住穆由的眼睛,“还有别的办法能出去吗?”
    “还有西北方的一道暗门,但那个地方也已经被西戎人把手住了,”穆由沉声道,“你们这么多人出去的话,老夫倒有一计。”
    “什么?”
    穆由手掌往前一挥。
    “声东击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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