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忙到快过年,奄美和琉球大岛上的拆迁工作才基本结束,其中奄美撤下来二万三千余口,这个岛子已经彻底变成一片荒芜。琉球岛撤下来四万八九千口,岛上也只留下一万六千口,镇守府又往岛上输送了七千疍户和六千国人,现在这不到三万口全部龟缩在首里城到那霸港这小片区域内,北面半个岛子全部被撤空。其他石恒、久米、庆良间诸岛也已经全部撤到台湾,除宫谷岛外,琉球国被一扫而空彻底打散到国人之中。
    随着九万余口琉人和十万口疍户加入,台湾镇守府人口激增到七十万口,如果和福建比的话也算得上一等一的大府。年前台北还不知道大清国台湾府撤府内迁的消息,等到明年初台湾府迁徙的时候,那边还会甩下来近两万口汉人,还有五万多台南各社熟番,到时候台湾的人力资源会更充裕。
    年底新台建设逐步完善,有十三万三千人口散布在这片丘陵地带,到后年底,台湾最大的水利工程龙岗山水库即将完工,到时候这片土地会变成一块水浇沃土。新台再往南,水泥大路又铺设了近百里,已经接近大甲溪沿线,大甲溪入海口未来将改造成台湾西海岸第二个港口——大安港,这是西海岸第一个预设的军港。现在道路离大甲溪还差十几里,已经进入大肚王国边界,明年这个土人小国需要武力解决掉。
    向南拓地超过两百里,储备的基层干部又变得极度缺乏,好在年底战兵又有近四百退伍军士,再加上识字班的一批学生,民政马上开始一批又一批队长、总队长培训,这已经成为制约新建民政区域最大的短板。战兵也有一批尉官开始集训,教导队授课等级很高,王浩,许三多以及何英等人亲任讲师,军里已经在传战兵扩建的消息,这是明摆的事情。如果加上琉球岛的话,今年扩大了三个县的地盘,明年要动手的还有汶莱和大肚王国两地,这些地盘光驻守就至少要扩大两个营。镇守府采用的是大规模扩军同时大规模退伍,根本就是拿战兵营当学校,源源不断的输出基层干部。
    进了腊月二十五,陈利平得到消息今年回不去了。从年初到现在,他一直在外面执勤、参战,没一天回家看看,只知道他老婆给他添了个大胖小子。离家几十里地,偏偏回不去真的很遗憾,可他绝不敢错过这次集训,他这个队是教导队里级别最高的,除了战兵营抽出来的六七个上尉,就是参军司和侍卫室中尉和上尉们,营里都管他们叫龙门队,私下里都在传,以后新营头的营官肯定从这个班出来。
    陈利平没有文化底子,这两年努力学习,也不过认识六七百个字,能被长官们挑进去那真是靠军功拼出来的。年初他被调进陆战营当了哨官,出征三发的时候陆战营留守,他还有些遗憾,毕竟打那些土人战功稳的很。谁想到出征勃泥的仗都让水兵打了,战兵营没什么战功。等出兵首里的时候,轮到陆战营第一个上了岛,和萨摩藩开战那仗,参军司评功陆战营打的最好,先是队伍组织的好,然后抵近合击打碎敌人主力,时机把握的也好,营里拿了那一仗头功,他这个战地火枪指挥官拿了个一等忠勇章。
    三年两枚忠勇章,除了骑兵哨那帮夜袭破国的牲口们,战兵里陈利平的功勋也算数的着的。调进陆战营他已经升了上尉,要是当营官没准还能再升一级,除了两位大人,军里最高就到中校,到时候离最上面也就一步之遥了。
    理想很饱满,现实却很骨感。等他进了集训队,才发现这队里二十来个军官光上尉就超过十个,个个不是战兵营的尖子就是侍卫室的娇子,想拔尖真是不太容易。不管了,反正自家没什么负担,小陈同学这次是豁出去了,不管上课还是操练他处处努力,课下还想尽办法找教官吃吃小灶。这方面他有些劣势,和王大人许大人虽说认识,可是说不上交情。再说找大人们他也没那个胆子,干脆找夷人教官学,他们最好哄,只要请喝酒就行。于是陈利平天天跟劳伦斯少校打成一片,甭管真本事学到多少,反正自觉酒量确实见长。
    “陈哨官,哨兵室那里有人找。”卫兵喊他的时候他还纳闷,虽说集训队单独在大营一个角落,可军里几个熟人经常一起喝酒,谁还特意上门来见自己?等到那儿一看竟然是自己父亲。老爷子不是在民队当副总队长吗,怎么跑到台北大营来找自己,陈利平赶紧过去领着父亲到一张接待桌。按军法他现在是出不去的,就是聊天也不能私聊,只能在一溜大长桌子上坐下说话,哨兵如果过来听那必须得让人听,他是上尉,也没哪个不开眼的故意走他身后听闲话。
    刚一坐下陈利平马上问“阿爸,可是家里有事?”他老爹今天穿着民政官藏青色常服,和平时不太一样,老陈今天腰上也挂着一只短柄火枪,稍微有些刺眼。陈士杰老脸稍稍红了红“家里都挺好的,是我有事情找你商量。”原来民政也在组织基层干部集训,培训刚结束,民政司的方司长和番务司的林司长挨个和受训人谈话征询他们的意见。
    “两位大人给了我两个选择,一个是去首里那边当乡长,岛子上暂时不设县,大约会设一个镇加三个乡。”按老陈的级别提一级就是乡长,所以这个安排貌似也合理,不过真去琉球离台湾可就远了。另一个是调到南面新区担任民队总队长,听领导话里话外意思南面要艰难些,以后前途也光明些“林司长没说去哪里开新土,不过他话里意思将来不止乡长的前程。”
    左右都要离开台北,他现在有些拿不定主意。这事情他问儿子还真问对了,陈哨官刚刚听大人们上过课,学了新名词叫‘战术目标’和‘战略目标’。陈利平告诉老爷子“琉球岛以后是个战略支点,去了那里还算安逸,不过应该没什么前途。”战略是个什么鬼,老陈听着一脑门子官司。看他听不懂,小陈只好低声解释“琉球将来对台湾就是中转站,有点像坪林村,甭管台北来的还是桃源往的,都要在这儿歇下脚。”他也只能说这么深,再说下去就要犯军法。
    往南开新区,按这几年的节奏这是必然。他听参军司朋友喝酒说起,明年没种沿着东西两条海岸同时南进,这个也是机密,在接待室里他打死也不敢提。“往南肯定就和今年开新台差不多,继续再拓展一两县土地,南面土番有些强社,恐怕没开新台那么容易。”难怪这次集训还组织十来天军训,老陈总算有些明白了“如今咱家爷们都出去打拼,就是苦了你阿母还有你媳妇她们,你阿母现在还有了身孕。”好吧,陈利平太佩服自己阿爸了,这么大岁数还这么能干。
    年三十的时候,小陈提着一堆礼物去老上司周正忠家里过年。正月初八就开始扩军,今年所有战兵主官都不敢回家,万一回一趟家,回来没自己合适位置找谁说理去。大家都不走,周黑子干脆聚了一群老兵,一块到他家里吃喝一顿拉倒。等陈利平进了门才发现,真是巧了,全是原来中赶缯上的老人,自己个个都认识。酒菜都上来,周正忠把老婆赶下去,领着大伙开始喝酒。
    这几年扩军扩的厉害,除了退伍转民政的一两位,留在军里的最少都是少尉,不过真熬到上尉的也就三个人,陈利平如今在战兵,李增顺和朱春木还在水兵当船长。“来来来,大家一起敬老大一杯,我可是有消息,咱们老大要高升了。”说话凑趣的这位叫李一丁,原来也就是在船上实习,这位在参军司当参谋,大家想打听点消息都去找他。
    周黑子满脸的郁闷“屁个升官,老子在鹿岛号干的好好的,也不知道碍了谁的路,调勃泥那种鸟不拉屎地方。”年前王浩提前找他谈过,明年头一件大事就是汶莱开都护府,驻军规格比金兰还要小些,定的就是他去。李增顺酒杯都端起来了,一下不知道该咋办“老哥哥,升官还不是好事,一共才几个中校,以后你也是几人之下,万人之上啦。”
    于是大家赶紧起身,一块给周正忠进酒。军队里最讲究山头,他们都是周黑子船上出来的,将来出去走船打仗都要讲讲亲疏关系。陈利平也赶紧站起来起哄“老大你知足吧,真到了勃泥,还不是天高皇帝远的,你一人说了算。”
    这话说的马上有几个跟着起哄,纷纷喊着让周正忠带几个土女回来分分。
    周正忠朝门口望了望,开口说道“真他奶奶后悔,谁想到咱府里这几年这么兴旺,早知道当初还找个番女干啥。咱们里面就小猴子最机灵,到现在还没成亲。”
    台湾形式这么好,不管那些闽粤商人还是琉球世家,哪个不是天天哈着,想找个官员结个亲家。可惜周正忠没机会了,他当年在宫谷海峡亲手开的那一炮,给全船都挣了番女,现在别说妻连娃娃都有了。有个手下马上打趣“有妻怕啥,周哥过去那就是土皇上,多找几个妾就是了。看看人家方吉星,年前直接娶了一对双棒,那日子得多爽。”
    这就是个棒槌,周正忠瞪了他一眼“你可真没眼力,人家小方没官职在身你能比吗。你看看府里那个司长、校官纳妾了。你再看看王大人,许大人有吗?”似乎,好像还真没有……这两年虽然用了各种办法输入女人,可连续输入的人口实在太多,到年底民政算出来,台湾壮丁已经比壮女多了三万九,缺口比去年更大。
    这话说的桌子旁边大家垂头丧气,在座的还是在船上的多,别说军饷津贴,就是每年大琉球公司分红都花不完。这年头真是怪了,以前穷的口袋里就没见过银子,现在钱富裕的很又不知道花了干嘛。李一丁是机灵鬼,他看大家有些冷场马上换了话题“老大你这次去勃泥可不算发配,我听何司长和两位大人讨论过,”虽然在私宅,他还是把声音低到最低“咱们台湾这地方一共有五个战略方向,大清国那边两位大人已经决定至少五年内不碰。”这可绝对是军里最高机密,所有人都竖着耳朵在那听。
    李一丁很享受这万人瞩目的感觉,他环视了一圈才接着开口“这话谁要是传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啊。”大伙马上拼命点头,周黑子也忍不住“一个丁你别那么多废话,赶紧说。”
    一个丁,不是李一丁赶紧点头“东南吕宋短期碰不了,咱们船打不过人家,不如先做几年生意。西南是广南,他们船烂可是战兵多,如果不露出破绽,短期也是个死局。”他仰脖喝了口酒“这就去掉三个了,剩下的就是倭国和勃泥,倭国离得近又是分藩的,搞那些小大名难度很低,勃泥那些素丹难度也小,而且两位大人都看好那边的香料和大木,就是离得远了些。这两个哪个是最重点两位大人还没下决心。老大,你说你守着个金碗你还哭什么丧。”
    这话听着周黑子心里特舒坦,王大人找他谈话时候也说了勃泥方向重要,不过这顺序可绝口没提,现在看看自己立功机会很大,他也赶紧打起哈哈“这也是说不准的事情,不光咱们想搞谁,也得看哪边有机会。就像今年本来想做了那个素丹,还不是被萨摩拖住了。”
    这倒是,说起来从占城到萨摩,都有点被迫动手的味道,酒桌上诸位纷纷点头。
    既然说到勃泥,周黑子也来了兴趣“我这次从海兵转上岸,说不得也是条出路。你们诸位仔细想想,”他指指李增顺和朱春木他们“眼见船是越来越大,洋是越出越远。现在船上搞的那些星盘、象限仪、六分仪什么的我看了都头大。还是陆上简单,只要把土人家里特产往台湾搂,那玩意咱不学都会。”他这话说的有趣,大家都哄堂大笑,于是大家一起举杯干了一个。
    等放下酒杯,周正忠继续说道“你们还真别不信,你们看着吧。明年去印度留学的第一批学生就要回来了。往后啊,这水兵慢慢就是夷人和学生当家。我这种老粗早点上岸也好。”他这话其实真就说中了王、许二人的心思,只不过他是这几年第一个水转陆的船长,李增顺他们还没有一丝感觉,大家都陪着他笑笑而已。
    桌上有两个跑船去过汶莱,他们纷纷给周黑子说起汶莱的情况,其实和其他国家到末季类似,不外乎国主暗弱,底下贵族分成好多派,有几个分管一地的已经听调不听宣,实际上自成一国。这样的地方容易找机会在里面浑水摸鱼,周正忠心结去掉不少,自然越听越有味道。
    菜吃了一桌,酒喝了七八轮,周黑子放下杯子“各位兄弟,年后我就要派到汶莱那边,有个事情拜托大家。”肉戏这是要来了,在座有聪明的马上放下酒杯看着他。等大伙都停下吃喝,周黑子才继续说话“听王大人意思,我这个汶莱镇守,到时候会带走一个营头另加一个野战炮哨。到地头王大人让我就地再扩一个营头,军官除了营官和军法官由参军司选派,排哨两级的军官让我自己选好。大家都帮我看看自己船上、哨里有没有合适的人。”
    由着周正忠自己选,他巴不得把陈利平、小猴子这帮老人都选走。可是他也知道参军司决不能同意,台湾缺军官不缺士兵,都让他把熟手选走,那别的营头怎么办?再说周正忠好歹也带了这么久队伍,他心里明白,自己下边两个营官人家参军司绝对会给他安两个和他不熟的,汶莱那么远都是他一个派系的,那台湾怎么能放心的下。
    周黑子举起酒杯郑重敬了大家一杯“现在这府里,大家伙官升的实在太快,选你们诸位,我那里庙小未必安的下,谁手下要是有敢拼命,不怕死的多推荐些,帮帮老哥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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