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摩藩整编登船用了八天时间,这期间周围发生不少变化。
    先是毫无准备的沃肥藩被杀了个干净,这家大名今年还不如去参勤交代,留在家里白白送了命;岛津分家佐土原藩并没有选择本家的路,藩里四代目岛津忠高听到琉军在萨摩登陆的消息后,马上带着家里一票亲友坐船逃到四国,不管是留在鹿儿岛的武士还是藩里的町人统统不要了。
    跑就跑了吧,反正也就是个27万石的小藩,何去何从无关大局。这两藩居城之虚弱让王浩着实吓了一跳,这时代的各家大名还真是听江户的话,让出兵就乖乖的把军力派出去了。
    既然这样王浩也不客气了,独立侍卫团马上北上跟在萨摩伪军后面,日向国北半部还有两家小藩,其中有个7万石的延冈藩是九州少见的谱代大名,这是要优先干掉的人家。
    四月十一日,把整个福田藩运回台北的私掠船船队,再次出现在九州外海,这次他们直接登陆攻击壹歧岛。
    九州岛和朝鲜半岛之间海峡大约一半路程的地方是对马岛,对马岛和九州之间的海峡正中就是壹歧岛。
    在中古时代,这是倭国真正要害的地方,元代两次进攻倭国都是拿壹歧作为跳板。这地方对台湾战略作用要小一些,都督府是把种子岛作为南线物资和人口中转基地,把壹歧作为北线的临时基地。
    壹歧方圆五百里,人口近万属于幕府天领。所谓天领就代表武力薄弱,没有本土武士阶层,只有江户派的几个代官负责管人征税,大概有点类似大清国内地乡县那样。这岛上琉球会放一个武警营和五百民兵,他们要在这儿修筑简单城塞。私掠船队在岛上要停留几天,协助武警捉拿居民,部分居民直接送回台北,剩下两三千壮丁帮着修工事做苦力。
    现在轮到长崎开始犹豫,琉球人分兵了。南面和北面都发现琉球大队,长崎刚刚得到萨摩藩准确消息,岛津家真不要脸,竟然投降了异族!
    南线的琉寇正在缓慢向熊本推进,先锋部队约三千人已经逼近熊本城南六十几里的球磨川南岸。南线这只看着更像琉寇本队,但具体军力也还没有准确消息。
    北线有一个五六十条船的大船队占领了壹歧岛,这地方很要命。
    从壹歧出发可以任意攻击九州岛北侧的每个城町。再过一天长崎得到第三条军报,另一只琉寇偏师在萨摩藩叛徒带领下,正沿着九州岛东海岸一个町一个町推进,他们正在摧毁那些没有士兵保护的大名领地。
    土屋政直在长崎周围汇集了近二十家大名约75000军势,另外在熊本城汇集着五家大名16000藩兵。琉球人已经摆出自己的姿势,就看他怎么接招。
    4月中旬起,九州情况继续恶化。北边的琉寇舰队开始不间断轰击沿海港町,从平户、松浦、伊万里到唐津,他们似乎有用不完的炮子。
    紧接着日向国的情况也清晰了,沃肥、高锅两藩已经被屠杀殆尽,佐土原藩主虽然跑了,可是农民跑不了,这些人全部被编队带走,据说要贬为奴隶。
    最新的消息,萨摩武士已经杀进延冈藩,他们连招降程序都不走一下,上来就开杀。
    “骏河守大人,人吉藩的民人全部被押走,琉寇前锋就在球磨川,离熊本只有六十几里路,请大人无论如何要派兵支援。”
    使者带来的长崎奉行近藤用高信上也写的很清楚,熊本已经不稳了。
    这里聚集的五个藩藩兵,日向国的两个藩,国内被琉寇屠杀,人吉藩的町人也被掠夺,自己家都没了,足轻要是不鼓噪才见鬼。还好琉寇是异族,要是国内打内战,这样的藩兵早就回国投降了。
    不止熊本不稳,长崎也同样不稳,日向国在九州岛东海岸,那里再往北就是丰后国,南半个丰后国是山区,全境分成7个小藩,7家加一起总共才23万石。
    等琉寇那只偏师屠完了延冈藩,丰后国马上就要遭祸害。还不止丰后国,壹歧的那只琉寇不停炮击,九州北边的几国都在这只船队攻击范围内,防不胜防。
    分兵,到处都是口子防不住。不分兵,手下这些藩兵都是各家大名的,人家家里都要受灾了,还能指望人家没事人一样吗?这是个两难的选择。
    土屋政直下了第一个决策“让各藩再聚兵,每万石再出一百农兵。”
    去掉已经被琉寇祸害的六个藩,理论上这一纸命令下去,九州还能再征集小三万足轻。
    但这只是账面数字。各家的武士大多已经征召在军里,再征集的全是杂兵,农民洗脚上岸变出来的。
    有人马上表示反对“政直殿,现在正是种稻子季节,把农民都召集起来,恐怕没人下地干活。”
    火烧眉毛了还管什么农活?土屋眯着眼睛,把这个中津藩的家老记在心里。
    “要是不把琉寇打退,下半年还有没有脑袋吃大米都不知道,你还操心种地干什么?”
    反正他是上使,别人都得听他管,大家只能点头称是。
    东海岸那支萨摩兵加琉寇是偏师毫无疑问,土屋命令杵筑藩(谱代,丰后国32万石)藩主松平重荣为东方军总大将,就带着这7家小大名的队伍回本国守卫。
    刚确定的消息,琉寇这只偏师至少有6000军势,有马军还有炮,以这样的战力,不集中一万多军势很难打的赢。
    不过土屋也没想打赢,这些小藩藩兵战力十分可疑,只要能靠着保护家园这股劲顶在丰后国南部山地就行了。大战到底谁胜谁负,不是这种分战场决定的。
    相比之下,熊本城才必须要救。这城正卡在九州岛中部,也是筑紫平原南半部的中心。如果琉寇攻下熊本,那肥前、肥后、筑前这几国真正膏腴之地就要暴露在琉寇枪炮之下,这边的损失要远大于东部那几国山地。
    但支援熊本的决策同样难下,因为不知道壹歧岛到底有琉人多少军势,去熊本大军多了,万一琉寇在九州北岸直接上岸怎么办,难道长崎再分一次兵吗?
    琉寇可是有船的,到时候南面那只军直接转到长崎登陆又怎么办?到现在为止南线琉寇的动作十分可疑,他们在萨摩国里磨磨唧唧十几天了,不知道到底在搞什么鬼。
    土屋大人错怪王都督了,琉球讨伐军是分散在三百多只船运过来的,这么大的运输行动出现混乱是必然的。再加上远途海运很多士兵都在晕船生病,所以上岸以后大军一直在鹿儿岛附近休息。再说有近两百条船正在往后方搬运人口,剩下的船只不足以把士兵一次运输到位,王浩也在等待前线情况清晰,再考虑如何打。
    小笠原长重本家就在九州岛,各地地势还是了解的,他开口提醒“球磨川水势湍急,琉寇又没有架桥,他们大军过河还需要时间,没准琉球还是打算用船走海路。”
    球磨川是九州最有名的险河,水急浪大,进入沿海平地后河道里到处是乱石滩,这条河上根本不能走船。
    琉寇一直在河边晃悠,或者根本就不想北进,或者就是在等船要去别处登陆。熊本藩出阵长崎的总大将也认可这个,但是别人可以理智他不能,毕竟藩里八千多大军被他带到长崎,如果藩里守不住那他就是罪人。
    “各位大人,不如在下先带藩兵回藩支援。琉寇如果再增兵,大人们再继续支援如何?”
    人家说的无可挑剔,毕竟谁家都要先守住自己一亩三分地,但土屋政直非常不愿意把熊本兵放走。
    萨摩、佐贺和熊本三强藩是九州岛上最能打的大名,现在萨摩已经叛了,如果再把熊本这只强兵放掉,手头真正有战力的部队又要少一只。
    老大人想了半天还是不同意“琉寇到底是萨摩为主还是壹歧岛为主还无法确定,我决定先调六千藩兵守住佐贺,等各家加征的足轻聚集,你家那里派一只大军去救。”
    这是倭人痛苦的地方,长崎偏在九州岛西侧突出的半岛上,纬度上和熊本几乎一样,如果坐船出海,去熊本城只要一百四十里路,但根本做不到。北九州各家大名听说要和琉寇海战,谁都不愿意出船,长崎只聚了不到六十条大小船只,这点船出海和琉寇作战无疑是找死。
    所以倭人虽然本土作战,实际交通线要比琉球人还长。他们从长崎调兵到熊本,要先调到东北方向的佐贺,然后再沿着西海岸大道走到熊本,三地之间几乎是个等边三角形。
    佐贺放一只军,北九州各家大名都愿意,佐贺几乎就在北九州的中心点,除了距离小仓藩远一些外,到其他各家大名居城全部在百里之内。
    于是在大家纷纷赞成下,这条军议马上被通过。而且各家还在自己不多的马逥众(亲兵队)里抽调马兵,很快凑出一只超过七百人的骑兵部队,这已经是长崎全军骑兵的一大半,剩下的马匹几乎都是各家的大将,侍大将坐骑。
    军议开了好久,貌似下了好几条决议,大家都纷纷下去准备,等其他人行礼离开奉行所,两位上使自己说起了小话。
    “这次琉寇处理不好,恐怕不能安心回江户了。”
    土屋政直脸上白的吓人,他有种完全无法控制局面的可怕感觉。小笠原长重点点头,现在两个人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出了事谁也跑不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九州岛周围海岸至少四五千里长,琉寇坐船往来如风,他们还有大筒想战就战,想走就走。”
    他犹豫了半天才劝道“不如给江户去信,从近畿再组一只大军过来弹压。”
    两位大人离开江户的时候是有授权的,他们不但可以指挥九州各家大名,还可以就近指挥四国岛的诸家大名。
    但四国岛是倭国三岛里最穷的地方,岛上十四家大名加起来总共不到百万石,而且那岛上没一家是正经能打的。
    真要支援,中国地方也靠不上,那边全部是外样大名,最近的有力支援就要到千里之外的近畿地区。
    好几千里过来,什么没干就嚷嚷要救援……土屋政直实在有些丢不起这个人,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眼下还不至如此,近江守大人不如给江户写封信,把咱们目前的困难提一提。”
    顿了顿他又说起一件事“佐土原藩不战而逃,这样的口子要是开了,以后谁还会死战,这家必须要处置,你也问问柳泽大人打算怎么办。”
    就因为土屋大人这句话,两个月后,好容易逃过琉寇一劫的岛津忠高和家里15个谱代、族老在大阪淀川河边被斩首,佐土原藩也被除封。忠高死的相当冤,他死的那时候,已经有好几家大名先后逃出九州岛。
    4月21日,私掠船分舰队完成了第二个军事任务,他们炮击了北九州沿海所有海岸线上村町,整个舰队通过关门海峡,进入濑户内海最西端。
    在这里,八九个船长要求和分舰队指挥官开会讨论军情。
    私掠船船长们发飙了,大家都是船主,最差也是股东,平时纵横四海舒服的很,现在待在这破舰队里天天干运输船的活,还要守着海兵的规矩谁受的了。
    范博格船主第一个跳出来“蔡少校,我们是被征召的私掠船,已经一个多月了,我们还没试试手气。”
    小蔡看着眼前这帮船主大佬,心里很为难,里边好几个都是他前辈。范船主在巡航船上当大副的时候,蔡旭东还是纵帆船少尉二副,那时候看到这夷人是要敬礼的。
    “船队还有最后一个指定目标,不如先把指定任务完成,我再放各位自由活动如何?”
    拖延大法没见效,这一舱人有几个没干过海军的,谁不知道战船只要一出海,分舰队指挥官就有随机应变的权利。大家纷纷给蔡少校摆事实讲道理。
    别的不说,王大人指定的那个目标还在两千里外,而且那是个岛子,早几天晚几天又跑不掉。
    “蔡大人,咱们船队的目的就是在倭国闹事对吧,这附近有的是目标,为啥非要跑到两千里外再闹。”
    这位貌似还很为蔡旭东着想“现在倭人猬集在长崎,咱们在这边儿闹大点,倭寇指不定就要分兵,到时候大人那边也好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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