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川也伸着懒腰站了起来,他看起来惬意得很,一副度假的样子,还没皮没脸地对我笑。
    老黄也爬了起来,他坐着迷蒙了几秒,就活动着站了起来,我们声音很轻,他睡得又熟,按理说不会被吵醒,除非他也是一直假寐。
    我没心思想这些,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我没闻到辛辣味,不是蛊王。
    是脚步声,肯定是神哥,我松了口气,他回来了,说不定还会带来好消息。
    的确是神哥,他的头发在手电光下格外显眼,他没受伤,脚步也很沉稳,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是悲是喜。
    他还能回来就是最好的结果,我承认我对结果几乎不抱希望,但人总会存有一丝侥幸,我期待着那微乎其微的可能。
    “不行,是死路。”
    神哥远远地对着我们摇头,我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我早就料想到,心还是忍不住抽了一下,所有的科学解释都被验证了一遍,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
    难道真的是鬼打墙?这很有可能,毕竟阿川说过这个墓主是个方士,他完全可以运用奇门八卦这一套对付我们。
    我站在最后看不到众人的表情,但从凝滞的气氛也能感觉出来,阿川拍了拍神哥的肩:“辛苦了。”
    神哥没说话,他坐了下来,我们也都坐下,气氛又一次凝固起来,阿川幽幽地叹了一声:“下面我们来讨论一下玄学吧。”
    没人接腔,如果说在场中还有谁会懂玄学,那也只有阿川了。
    “这个家伙特意把墓道设计得看似一样又处处不同,就是为了给我们制造视线和心理上的错觉,我们走的路并非是真正想走的,左拐可能并不是左拐,时真时假不迷路就怪了,唯一的办法就是闭塞视听,全凭触感。”
    阿川说的和我想过的一样,这只是我道听途说的方法,我以为只要闭上眼睛就好,关于声音这一方面未曾想过,也不了解为什么不能听。
    还是没人说话,阿川继续开口,声音里带了点恶趣味:“这个破解办法越是方向感差的人越有效,哦,对了,五感全都差更更好,能最大限度地减少外界干扰,所以——”
    他拖长了声音,我早就意识到不对劲,现在一抬头就看到所有人都在盯着我。
    妈/的。
    我在心里暗骂,听他那声音我就该知道没好事,五感最差劲,方向感又烂,在场的除了我还有谁?
    接受任务本该是一件光荣的事,能派上用场本该高兴,我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尤其是看到阿川那张欠揍的脸。
    他们还在看我,似乎在等着我同意,我只能苦笑一下:“到底该怎么做?”
    “简单,你把眼睛蒙上,耳朵堵住,用手划着墓道两边,还是按照左右左右的顺序拐弯。”阿川笑呵呵的。
    想想闭上眼走路似乎很容易,但有的墓道口有石俑,有的还有坡度,免不了磕磕碰碰,其实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最主要的是不知究竟要走多远。
    但我还是点了头,我们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这是最后的办法,如果连这个方法都没用,那我们就只能等死了。
    说干就干,阿川从衣服上扯下一块黑布,叠了几层系紧,把我的眼彻底蒙住,我不知道他们又搞了什么塞进我耳朵里,虽然不能彻底屏蔽声音,但也只能听见细微的“嗡嗡”声,如果他们放轻脚步,我肯定什么都听不见。
    我像是被一下子投进了无光无声的深渊,似乎整个世界都在离我远去,我以为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会变得平静,事实却是开始莫名地焦躁,尤其是想到这里诡异的环境,我就忍不住想把遮住眼睛的黑布拿下来。
    我抬手就去掀黑布,手却在半空被抓住,一只耳塞被拿掉,阿川带着笑意的声音响在耳畔:“不行哦,乖一点。”
    “为什么?我闭上眼就行了,这样挡着很难受。”我的声音又急又高。
    “因为你肯定会忍不住睁眼,别跟我说你不会,我不信,你没必要担心,我们就跟在你后面,四个人保护你还怕什么。”阿川说着,重新把耳塞给我堵上。
    我深吸口气,尽量不去想那些恐怖的事情,阿川说得没错,他们不会抛下我,我这一路都在给他们添麻烦,现在到了需要我的时候,我必须用尽全力。
    周围彻底地安静下来,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竟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我感到背后有一只手轻轻地推了我一把,我抬起双手划过墓道,开始迈步。
    突然那只手又拉住了我,我的耳塞再一次被拿下,还是阿川,但他的声音非常严肃。
    “大泽,在你走的时候我们不会发出任何能让你听到的声音,不管你怎么叫我们都不会回应,你只需要知道我们就跟在后面,所以不管有多怕都不要去看。”
    耳塞又一次被塞上,阿川很少用这种口气说话,他是在最后一次提醒我,我感觉自己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环境,心里并没有太在意,他想得太多了,我还没有那么脆弱。
    我开始前行,没了视听,才能感觉到指尖凹凸不平的粗糙触感,我感觉自己的触觉变得异常敏锐,我甚至能根据手指下的弧度揣摩出雕刻的样子。
    这是我不曾感受过的,我没想到自己的触觉还会有这种效果,我开始沉浸在另一个世界,我像是充满了好奇的孩子,在探索未知。
    这种感觉并没有很糟糕,我又多了几分自信,只是我的速度很慢很慢,我不由自主地担心脚下会绊到什么,其实我早就知道墓道虽然有坡度,下面却是平整的,根本没有异物。
    这种谨慎是身体的本能,我没法避免,我只能尽量不去想这些,我开始想象自己是走在空中,全靠两只手掌握平衡。
    我失去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周围真的太静了,我一点都察觉不到还有别人存在,我连那细微的气流都感觉不出,他们好像真的消失了。
    不,他们就跟在我后面,我默默告诉自己,不知过了多久,两手下面突然一空,我遇到了岔路。
    在手下失去触感的一刹那我非常惊慌,这是我没想到的,我似乎失去了所有依靠,就像坠崖那一瞬,身体已经不由自己掌控。
    左边,左边,我默念着,手微微向后又碰到了石壁,我放下了右手,左手的指尖划过一个弧度,我在向左转身。
    我的动作非常迟缓,我抬起右手护在身前,脚下一点点挪动,我的手率先碰到了那个冰凉的东西,石料冷滑的触感竟像水流过,我摸到了石俑上浅浅的刻纹,挪动着脚步贴着它挤了过去。
    我的右手再一次触到了石壁,这种两手都有底气的感觉很好,明明只是简单地转个弯,我却出了很多汗,这项差事比我想象得难得多。
    我感觉自己走出了很远,却听不到背后有一丝声音,他们好像真的消失了,转弯时蹭过石俑总该有声音的。
    我开始发慌,就像阿川说的那样,我明明知道他们在跟着我,却慌得不行,我没亲眼看到就无法确定,他们真的在跟着我吗?
    我的心跳得很快,越是这样越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就连指尖的触感都变得迟钝起来,我停下了,这才转了一个弯而已,我怎么就变成了这种状态。
    先前阿川说的时候我还嗤之以鼻,没想到自己比他预想的还要不堪,这种状态不亲自体会是无法想象的,阿川竟然知道得那么清楚,好像亲身试验过一样。
    我要调整自己的心态,我不断地告诉自己他们在后面,他们没理由抛弃我,我站在这里停了很久,后面还是没有一点声音,他们不催我,我反而更不确定了。
    如果向前走,不去想这些会不会好一点?我思忖着,开始迈步,我不再像先前那样沉稳,如果不是手下的雕刻在不断变化,我几乎觉察不出自己还在前行。
    我又一次停了,我想睁开眼,但布系得很紧,我没法睁开,阿川严肃的声音还回荡在耳畔,不管多怕都不要去看,我的手不自觉地握起来,我感觉全身都是汗,我以为自己会走得很冷静,现实却相反。
    我开始加快速度,由走变成了小跑,如果他们还跟着我肯定会发出声音,但是没有,后面一片死寂。
    我真的要发疯了,这才走多远,接下来还有很长很长的路,我这种状态根本没法坚持下去,阿川说的一切都变成了事实,他特意提醒过我,可当亲身体会,我还是慌,还是怕。
    我又一次停了,后面还是没有声音,我才发现这个任务最考验的是人性,如果我能百分百地信任他们,就不会怕。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非常信任他们的,难道都是假的?我竟然开始怀疑起自己了,我感觉很愧疚,既然选择了走,就必须要相信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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