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早从贾琏口中听说过,对林黛玉也挺喜欢,送出了厚重的礼物,还亲手抱了抱她。贾敏自打生了黛玉之后,身子就时好时坏的,等有姨娘生了庶子之后,心情郁结之身子就益发弱了。即便林如海对她一如既往,甚至还好过往昔,贾敏依然日益阴沉病弱起来,连女儿也不怎么顾得上。
    如今看到身为郡王的大哥,贾敏才觉得自家满腹的委屈有了倾诉的地方。也不管在家时兄妹俩其实没那么要好,抱着贾赦便是一场痛苦,哭得赦大王爷和林如海都尴尬不已。尤其是林如海,简直就不知道说什么好。媳妇抱着娘家大哥哭成这样,说明啥?还不就是他对媳妇不好,让媳妇委屈了。
    看着怀里哭得畅快的妹妹,贾赦的眉角直抽。想当年,贾敏还没出嫁的时候,兄妹俩的感情就相当一般,什么时候好到能抱头痛哭的地步了?记得那时候,贾敏总有时间同老二谈论诗词什么的,可跟他这个大哥没什么共同语言。两兄妹见了面,问声好之后就找不到话说了。
    而且,她当着妹夫的面哭成这样,这是吃了妹夫多少苦头啊,让林如海情何以堪?偷眼看看妹夫僵硬的脸色,简直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你又不打算跟林如海和离,这么明着不给他面子,日后还不是自己吃亏,何必呢?可这到底是多年不见的妹妹,也不能无情地推开,赦大王爷为难了。
    “如海,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贾赦眼珠子转转,扭过头去瞪林如海,数落道:“妹妹自嫁了你之后,离家多年不得亲近家人,你看看她这副思念亲人的样子,你就不心疼?你虽然是地方任上,可也不是没有假期的,不要嫌路途遥远,也该多带妹妹回京去才是。”
    听了贾赦的头句话,林如海的脸色很有些不好。他自认对贾敏相当不错,可贾敏却屡在贾家人面前摆出副委屈的模样,给他上眼药,这让林如海相当不痛快。他知道贾敏心中郁结些什么,不就是子嗣问题么,不就是儿子不是从她肠子里爬出来的么?可她自己生不出来,难道还要他绝后?
    方才,他以为贾赦这大舅子不问缘由地就怨他,心里就憋着火。可听到后面才知道,这大舅兄是个明白人啊。林如海投过感激的一眼,顺着贾赦的话往下说,“大舅兄说的是,都是如海的不是,没有体贴敏儿的思亲之情,日后有机会必会多带敏儿回京探望岳母。”
    有个这么识趣的妹夫,赦大王爷表示很欣慰,借着拍林如海肩膀的动作,顺势将哭愣了的贾敏塞进他怀里。谁的媳妇谁抱走,别乱投怀送抱。贾赦又跟这夫妻俩话了两句家常,便表示自己一路行来十分疲惫,需要好生歇息一番。林如海忙又亲自送他到客院,吩咐人好生伺候后才离开。
    “吁……”好容易送走了妹夫,贾赦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这读书人实在难缠,一言一行都别有意味,害得他说一句话都要思量再三,生怕一不谨慎就露出些什么来。只是,还没等他松口气,就又想起来,林如海是躲了,可还有位更难缠的老皇帝在呢。赦大王爷瞬间有了流泪的冲动。
    即便再不情愿,人还是要面对现实的。谁知,等他磨磨蹭蹭地到了老皇帝屋里,人家只是冷冷淡淡地瞥他一眼,说声“坐吧”就再没有下文了。老皇帝悠然自得地翻阅着手中的资料,贾赦却在他对面如坐针毡。这是要留到最后算总账呢,还是在酝酿什么大风暴啊???
    “明日林海为你接风,我就不参与了。他既然要介绍那些盐道官员与你,你与他们结交便是,不要怕收钱。拿出你吃喝玩乐的本事,也让他们见识见识京城老纨绔的风范。”老皇帝好半晌才看完那一叠子资料,抬头乜斜了贾赦一眼,忽皱眉道:“身上的脂粉味难闻得很,快洗了去。”
    听到可以随意收拿卡要的口谕,贾赦简直心花怒放,即便这笔银子到最后落不到自己手上,可也能过把瘾不是。而且吃喝玩乐什么的,花样不要太多哦,他贾恩侯可是专业纨绔出身。不过,他身上怎么会有脂粉味?贾赦狐疑地抬起袖子嗅了嗅,瞪大一双圆眼,根本什么味道都没嘛。
    老皇帝也不说话,只睨着他笑笑,就转身去跟密探们议事了。身为皇上,他绝对不是一个人,早在出京之前,密探们就已经撒出来了。现在,已经到了汇报成绩的时候,就等着找个一网打尽的机会了。至于这个愣头愣脑的贾恩侯……就让他继续木愣下去吧。
    赦大王爷接下来在江南的日子,那简直就是纸醉金迷、放浪形骸、风流恣肆、欲罢不能……收钱收到手抽筋,儿子再也不用担心我败家了。差不多整个江南官场、商场都知道了,中荣郡王是个好说话的,只要有银子有面子让他能交差,这位爷什么都不管,也什么都敢答应。
    一转眼就是半个多月,贾赦这天又接了不少帖子,又一股脑抱给老皇帝去汇报。老皇帝随意翻了翻便扫到了一边,目光挑剔地上下打量了贾赦几眼,“恩侯这些日子过得可好?听说,连秦淮河畔的花中魁首也对你慕名而来,有没有让恩侯你乐而忘返啊?”
    这人啊,若是疯玩久了,就容易把心玩儿野了。贾赦现在的状态,就介于野与不野之间。不过,老皇帝的一句话,让他瞬间清醒,使劲扑棱着脑袋表忠心,“怎么可能?皇上,微臣一直遵从您的吩咐,吸引着那起子混账的视线,不敢有丝毫懈怠啊。”赦大王爷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老皇帝不过是看贾赦太过轻松,反倒是他在忙个不停,心理不平衡之下敲打他一下。不过越想越生气,明明他才是皇帝,是给人派差事的人,怎么到了贾恩侯的头上,全都反过来了?老皇帝从来都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心里有气就必须要发出来,于是……
    即便知道撅着嘴有碍形象,赦大王爷也顾不上了。任谁被敲着脑袋一顿骂,心情也愉快不起来。而且他总觉着,皇上骂他就跟骂儿子似的,他不想有个不比自己大几岁的爹。。。可是他又不敢抗议,只能让自己的嘴越撅越高,一直高到老皇帝也忍不住看着他笑起来。
    “行了,我又没用什么力气,看你委屈得跟个小孩儿似的。明明是你的差事,朕都替你干了,说你两句你还不高兴了?”老皇帝觉得好笑,跟哄儿子似的还伸手替他揉了揉,“事情已经查得差不多了,这些帖子也不必再理会。这两日你安生在家呆着,朕还等着你再给朕张牙舞爪一回呢,好好养精蓄锐去。”
    那差事还不是你派的,赦大王爷嘴上不敢说,只敢在心里嘟囔。明知道他是个没啥本事的,还派给他些不能胜任的差事,到最后还不是得自己操劳,简直就是自作自受。不过脑门儿被龙爪子揉过之后,贾赦又莫名地开心起来,眼看着嘴角就往上翘起来。
    两日后,在扬州盘桓了近一月的中荣郡王终于打算走了。由于双方已经达成了互助协议,江南的官员和盐商们为他举办了盛大的欢送宴会,而地点就选在颇负盛名的“国色天香楼”。此次,不光是扬州本地的官员们捧场,江南数得着的官员几乎是倾巢而出。可算把这位爷送走了!
    赦大王爷虽然在某些方面很好说话,可那是有无数金银垫底的情况下。这杵在江南跟个无底洞一样的,时间长了谁受得了?!只要能赶紧把他送走,哪怕年底再多加半成盐税也认了。反正这对他们不过九牛一毛,而且就这一年,他们扛得住。
    “诸位厚谊,赦在此敬谢了。”赦大王爷高居主位,举起手中杯道:“赦此次到扬州,乃是为圣上办差,有劳诸位鼎力支持,实在感激不尽。只此行交到的朋友,赦便不虚此行。来来来,请诸位满饮此杯,以祝吾等友谊长存。即便他日赦在京城,也不会忘了诸位的情谊。请!”
    贾赦参加过的宴会不少,比这规模的也很多,但是以他领衔祝酒的却还是第一次。往日总是参与者,这次成了领头羊,赦大王爷有些小得意,不由自主地挑着眉去瞟在他身边的皇帝。对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儿,老皇帝简直不忍直视,在桌子底下踹他一脚。
    场下的气氛也很热烈,大家都很给中荣郡王面子,纷纷饮尽杯中酒。于是,被贾琏称作“一杯倒”的小药瓶成功建功,再次帮他便宜爹放倒一大片。。。不过,上一次是意外,而这一次就是预谋了。在皇帝陛下的亲自指导下,赦大王爷再次上演了绝杀!!!
    躺倒了一大片,凌乱了林如海。作为现场唯三“活”着的人之一,探花郎难得抛却形象,张大了嘴瞪向大舅兄,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僵硬来形容。这是几个意思啊?大舅子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目录 第五八回得差事如海真苦逼人比人羡煞探花郎(1/2
    国色天香楼里,赦大王爷在躺倒的“尸体”之间窜来窜去,丝毫没注意到妹夫越来越惨淡的脸色。林如海都有些绝望了,看看这被放倒的里面都有谁——两江总督,从一品;江苏、浙江、安徽三省巡抚,正二品;巡盐御史,正三品;两淮盐运使,从三品……探花郎眼前一黑,数不过来了。
    而且,这些人所代表的不仅仅是其本人,还有其背后错综的家族、派系。将这么多势力一箩筐都得罪了,他这个大舅哥到底想干什么啊?!还有那些盐商,掌握着大半个庆朝的盐业,可以说他们集体在江南跺一跺脚,就能让京城的紫禁城都晃一晃。现在大舅兄将人全放倒,后面想干啥?
    其实这些在林如海看来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就是,为什么贾赦不把他一起放倒,难道是想要他帮凶?哦,不!探花郎勉强稳了稳心神,脑子开始飞快地计算,怎么才能把自己摘出去。他跟贾赦虽然是姻亲,可绝没有亲到要有祸同担、你死我不活的地步。
    略稳下来之后,林如海就感到来自身旁的注视。可等他抬头去看的时候,就只见贾赦口中那个贾琏座师李先生,正笑呵呵地摇着扇子,目光追随着贾赦。面对这样的场面还能处变不惊,不是这人城府太深,就是此事的参与者。林如海心中一紧,又有些拿捏不定今天的事了。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是他没想到的。
    虽然京中传来消息,皇上不在宫中下江南了,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并没能探明皇上的行踪。难道,贾赦做得这一切,都是得到皇上旨意行事的?林如海沉吟一会儿,暗自摇了摇头。当今圣上素来仁厚,对官员多有宽恕,若非罪大恶极之辈,并不会下死手,更何况是如此大面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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