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人只是没什么文化,并不等于蠢,跟我们这拨人相处了一整天,赫萨大叔想必早就看出破绽来了。
    被他一言点破,我并不慌,说那你觉得我们像做什么的?他摇头,说不清楚,但是你们说话都挺有水平的,尤其是小章和陈教授,看着文质彬彬的,哪像经常跑深山收购药材的生意人?
    “而且做生意的人都很精,来我们这里收购草药,都是拼了命地往下压价,你们从来没有跟我谈过价钱,不关心货,反倒送了我这么多钱。”他继续说道,你们倒像是进山里来做慈善的。
    我笑笑,点头承认了,说既然你都看出来了,我也不瞒你,老叔,我们的确不是药材商人,陈芸是考古教授,我们进山是为了帮助政、府研究历史。
    他半信半疑,说那怎么没有当官的陪同啊?
    得,这家伙还挺不好糊弄!
    我笑笑解释道,“情况是这样的,你们这儿地形太复杂了,我们暂时还没有确定科考的确切地点,所以上面先让我们进山查看情况,我和陈芸都是排头尖兵,等确定消息了,自然会有大部分开拔进山。”
    我这话也不算哄骗,半真半假吧,陈芸的教授头衔是真的,小章也属于体制内部人员,只有我、葛壮和老钟是专为摸金而来,不过这些话不必细说,说了赫萨大叔也未必能懂。
    我这番解释还算详细,他不再说话了,吧嗒了几口旱烟,眉头皱起来,脸上的褶子皱纹便深邃了几分,“可是……那些黎人部落可不好打交道啊,我之前不让你们救人,非是我心狠,实在是这帮家伙太凶狠了,我们当邻居的心里清楚,黎人部落凶残霸道,而且是个十分神秘诡异的部落,我说这话你们别多心,得罪了这伙人,你们能不能回去都是个问题。山里的一草一木,都属于他们的,未必会让你们开发。”
    我说老叔,兵来将挡,我们也不是蜜罐子里泡大的人,这帮人要是好说话呢,咱们倒不介意遵照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方式来跟他们谈,国家政策就是这样,搁置争议、共同开发嘛。可他们要是不好说话呢,我们自然也有我们的办法。
    赫萨大叔吐出了一口白色的烟圈,说希望如此吧,祝你们顺利成功。
    陈芸陪着小章,一直询问黎女到了天快亮,这一晚我们并没有遭到黎人部落的报复,过得还算平静,天不亮,小章打着哈欠出来,对我说道,
    “问清楚了,黎人部落后面有个禁地,按照他们的民俗,那个地方是山神居住的圣地,谁也不允许靠近,只有每年祭祀的时候,大祭司才会带着所有族人进去朝拜,阿黎其实是前一任族长的女儿,是部落神女,可是部落被大祭司把持了,她父亲就是被大祭司害死的,斩草要除根,大祭司像派人害她,才有昨天那一幕。”
    我说这情节就特娘的就跟演电影一样,你确定这就是实情?小章说肯定没错,阿黎就是这么讲的,现在我和陈教授有了初步的判断,黎人部落的禁地,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古夜郎遗址,这趟算咱们找对了。
    我说那这可不好办啊,黎人部落显然不是好惹的,他们的禁地必然不肯轻易让外人涉足。
    小章看向了赫萨大叔,说大叔你久居深山,也是这里的土著,能不能找路迂回,帮我们绕开这些黎人?
    赫萨大叔说道,“这个不行啊,我可不想惹祸上身,我女儿还小呢,要是被这帮黎人知道我帮着你们这么干,那我还有活路吗?”
    我知道赫萨大叔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拉着他的说道,“你别怕,咱们身后还有强大的人民武装呢,这伙人伤天害理,实在不行我们上报中央,让他们展开剿匪工作,一定会保证乡亲们的安全的。”
    他心里鬼得很,只是摇头,说你们再怎么诓我都不行,这会我肯定不能带你们进山了,天亮了你们就走吧,别把祸引到村寨里来。
    我说要不这样,你帮我们这次,今后你女儿上学的学费,我们全包了,陈芸可是教授,可以带你女儿走出深山,让她接受最好的教育,将来成长为对国家有用的人才呢。
    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磨了老半天,赫萨大叔最终不情不愿地说道,“说的那些都是白折腾,读书认字有什么好的?你们要我帮忙,可以,以后在县政府给我找个看门扫地的工作,你看行不行?”
    这老小子鬼精鬼精的,我就知道没那么好糊弄,不过这上县政府安排工作的事,我哪能轻易答应,我要是有这能力,也犯不上千山万水来这里挖坑了。
    好在小章还有点人脉,说要不这样吧,县政府呢,我们是安排你去不上了,不过我还真有个老同学在这边做木材生意,我答应你,等这边的事情办完之后,跟你介绍,让他安排你上班,你看怎么样?
    赫萨大叔说道,“那安排吃住不?”小章说不止呢,你女儿以后上学的事,我来找组织上协调安排,一定不让你吃亏,行不行?
    他说好,不过我只负责带路,找到地方马上就要离开。
    好说歹说,赫萨大叔总算跟我们完成了等价交换的协议,为了说动他可是磨了不少嘴皮子,眼看天都亮了起来,他慢吞吞地站起来说道,“那好吧,先找几个人,跟我一块进山,我把近道指给你们,能不能通得过是你们的事,反正你们不能耍赖扯皮,不要我要举报你们的。”
    我听了想笑,还是正儿八经地跟他保证道,“老叔,你就信我们这一回,我们像是说话不算话的人吗?”
    赫萨大叔摸了摸藏在衣兜里的那一沓毛爷爷,说我也是看在伟大领袖的份上,才决定相信你们一回,毕竟咱们都是dang领导下的好儿女嘛!
    这一趟只是为了探路,所以我们并不打算全军出动,简单商量了一阵,最终还是决定由我、葛壮和老钟,三个人充当尖刀兵,陪同赫萨大叔进山找路,等确定路线之后,再返回这里,跟陈芸商量进军事宜。
    事不宜迟,三人轻装简行,扬程起航,进了后边的林子。
    这附近的主要树种以毛叶和松柏居多,其次是香果树和大杜鹃,也有少量银叶桂,进了深山景色就不大一样了,葱郁山林里边到处都是合抱粗细的老树,自然风光远看很美,进了山林才知道行走在这些腐叶枯枝堆积起来的山道中,究竟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好在我们都是穷生养的人,并不介意这点艰难险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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