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朔风如刀,雪花漫天。
    正是数九凛冬,滴水成冰的季节。
    随着一声鸡鸣,晨曦第一缕阳光,照耀在莱州府庆阳县三叶乡浅山凹徐家院中。
    晨光跳过徐家茅草屋前那株开的雪白的梅花树。
    刹那之间,琉璃晶莹,枝叶扶疏,金色的晨曦最终投落在一个身材柔弱,面容清隽的少年脸上。
    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稚嫩的面孔上,有着一双与年龄明显不符的成熟眼神。
    此刻他眸光流转,似在思索着什么。
    徐行眼眸幽邃,搓着一双冻得发白的手,不停向其上哈气。
    这已是他来此界的第三天。
    大周朝,这是一个人文地理和前世华夏大萌有几多相似之处的朝代……
    前世……
    念及过往,徐行不由皱了皱眉,思忖道,“也不知那是件什么样的宝贝,竟能带我横渡虚空,来到此界。”
    徐行前世本是末法时代的一名修行者,以炼精化气之法凝炼真气。
    然而地球末法,仙路隔绝,纵然苦苦修持也难以炼气圆满,更遑论筑得道基,扣阙长生。
    想的深了,徐行不由紧了紧身上被前身浆洗的发白的秀士长衫,感叹造化玄奇。
    前身徐行,竟和他前世少年之时的容貌,有着八九分相似。
    大千世界,平行时空么……
    正在这时,“咿呀,”一声,木门响动,一个荆钗布裙,容貌秀丽的少女,盈盈走来。
    她一边往屋内走来,一边以一种无奈的语气责备道:“弟弟,天气这般冷,你身子刚好,怎的好下床来受风?”
    原身徐行熬夜读书,受了风寒,卧床半月有余,脑袋昏昏沉沉,人事不省,直到三日前才好转。
    当然,谁也不会知道,原来的徐行却是自此一命呜呼了。
    徐行闻言,转过身来,定定望着少女。
    少女年纪也不过十六七岁,中等身量,皮肤白皙,一双柳叶眉下,丹凤眼灿然有神,她虽未施粉黛,但姣好面容有着少女的清丽雅致。
    只是手中老茧,表明平日里劳作颇多。
    徐行知这少女是前身胞姐,徐招娣,三年前前身母亲病故后,便一直和前身相依为命。
    平时,徐行读书为考取功名,可谓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少女也就照顾徐行的衣食起居。
    平白多了个姐姐,徐行心思多少有些异样,但脸上还是露出淡淡笑意,“姐姐,我已无大碍,且总是在床上坐着,浑身不得力,倒不如下来走动走动。”
    徐招娣素知自己弟弟性子执拗,自有一番主张,闻言也不争辩,浅笑道:“好了,饭菜已经做好,弟弟你洗漱一番,一会儿我给你端过来。”
    说着,转身离去,回到厨房忙活去了。
    于徐招娣而言,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徐行轻轻叹了一口气。
    从前身的记忆中得知,平日他和胞姐相处便是这般,在徐行看来,前身性子木讷,确是个典型的呆书生。
    而且,十五六岁在前世地球,正是上高中的年纪,少年人心思灵动,性子不定,按说难以抱着四书五经苦读。
    可前身竟还能熬夜苦读……
    也很难说这性子是优是劣。
    徐行洗漱一番,走到壁墙旁的书架前,书上放着笔墨纸砚等物。
    探手,随意拿了一卷前身平日的习文,翻阅起来。
    映入眼帘的字迹,就令徐行眉头紧皱,待到览尽内容,已是摇头不语。
    天赋平平,性格执拗……
    徐行下了个四字评语,中人之姿!
    此生撑死中个秀才,想要中得举人,却是不能。
    这方世界,读书人科举入仕也是以经义文章为主,诗词歌赋只是文人雅士的消遣方式。
    “秀才之试,不过默诵经义,纵是作文,也是以今人发前人之言,这对前身倒是不难,但举人之试……却是难如登天了。”
    其实这也是大部分一般读书人的命运轨迹,他们没有多少天赋,中得举人已是侥天之幸,更不要说是三甲进士了。
    徐行笑了笑,放下书卷。
    这时,徐招娣也将饭菜端进屋中,徐行用了起来。
    用罢饭菜,目送徐招娣将碗筷收走。
    徐行方来到床榻前,除去鞋袜,在床上盘膝而坐,闭目养神,实则已是默运前世法诀《养气诀》,丝丝缕缕的暖流自丹田涌起,不过一刻钟,已然行了数个周天。
    面容红润,眸光湛然,心中欢喜不禁。
    “这世界灵机丰沛,我若修至炼气巅峰,当不需如前世那般耗费十二载之功。”
    徐行前世大学毕业后,在一次考古探险中,自一古物中得无名修炼法诀,从此踏入仙道。
    可惜,前世仙路隔绝,纵然耗费了无数名贵药材,徐行也未能炼气圆满,筑得道基,开得天门。
    而在此界,却是不同。
    徐行思忖道:“若在前世想要炼气小成,也不知需搜集多少天材地宝,而在此世只需呼吸吐纳天地灵机为己用即可。”
    “这天地灵气十足……想来此界也不乏修道之士,鬼怪妖魔了?”
    这些念头电转而过,没有多久,徐行已是沉浸在修炼之中。
    不知不觉,天色昏昏,却是到了掌灯时分。
    徐行睁开眼眸,只觉神清气爽。
    摇头一笑,“修炼果是令人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然而,这时却听到一声声抽泣声。
    却不知何时,徐招娣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垂泪道:“弟弟,这是要学那癞头道士吗?”
    原来,徐招娣本以为徐行如往日一般,在屋中温习功课,未曾想待到掌灯时一看,竟是在那效仿僧道打坐。
    这世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徐行见此,顿时明了。
    就听徐招娣道:“弟弟,爹娘去后,你说要发奋读书,姐姐原也不指你能读书做官,光耀门楣,可怎好效方外之人,我徐家只你一脉单传……”
    后面的话语,徐行已无心继续再听下去,笑道:“姐姐误会了。”
    “我并非要出家当和尚道士,再说徐家一脉单传,我怎会出家?”
    说到最后,言辞凿凿,神情已然郑重无比。
    徐招娣惊疑不定道:“果真?那你为何……”
    徐行微微一笑,解释道:“这是我从一卷古书上找来的导引术,不过呼吸吐纳,强身健体而已,却不想惊吓了姐姐。”
    徐招娣闻言,方长出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待到宽慰徐招娣离去,徐行面色沉静,许久,不由叹了一口气。
    对于姐姐徐招娣的反应,徐行能够理解。
    不过也并非什么麻烦事,待到过二年,徐招娣出阁之后,自不会再干扰他如何行事了。
    况且,他虽无心仕途,但考个举人功名还是十分必要的。
    成了举人,便入了士绅阶层,行事也便利。
    想前身之父本是穷秀才,屡试不第,但其同窗好友却是举人,这也是徐家孤儿寡母不受乡里族老欺凌的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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