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夜色朦胧,徐宅之中,气氛喧嚣,厢房之内,一家子团桌而坐,因室内有着法阵,倒也不显寒冷
    “饺子好了。”徐千雪招呼着下人,笑意盈盈地端起热气腾腾的饭菜,动作熟练而轻盈地放在桌上。
    连城轻笑着上前,道:“姐姐,我来吧。”
    “不妨事。”徐千雪笑了笑,道:“以前,在家习惯了。”
    连城温婉一笑,“姐姐莫要小觑我,我在家也非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闺阁小姐。”
    说着,就是摆放碗筷小碟,倒也不显手忙脚乱。
    徐行这时,已净过手,神态安静地坐在一旁,点了点头道:“坐吧。”
    已回家有数天,这倒是第一次一大家子聚在一桌用饭,烛光摇动,倒也有几分平安喜乐,温馨宁静之感。
    “修仙,除却长生不老,许也是为了守住这一刻吧。”徐行看着身旁温婉娴淑的连城,对面气质宁静的阿姐,心头也不由生出一丝感慨。
    外间,一座八角凉亭之内,二女一白裙,一红裙,身材婀娜,娇艳如花,衣衫虽单薄,但不畏寒冷。
    香玉和绛雪相对小酌,已饮了几杯,香玉脸红扑扑的,眼眸润意流转,眼角妩媚流泻,柔声问道:“雪姐,你修行如何了?”
    绛雪恋恋不舍地收回投在远处厢房灯火的目光,道:“炼化了那段藤萝,道行多有精进,倒也堪堪通法了。”
    如香玉和绛雪这种草木精灵,本身底蕴不足,说是花中精灵,实际鬼修,比起鬼修可脱离肉身桎梏,二女甚至还要受本体限制,化形更是难如登天。
    而眼下随着二人炼化牡丹花神和云萝公主的本源,已渐渐提升了资质,这才有了扣问仙道的资格。
    香玉似笑非笑地看了绛雪的神色,道:“雪姐能静下心来修行,来日大道可期。”
    “妹妹说笑了。”绛雪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不在焉饮了一杯酒。
    “雪姐有心事?”香玉不知何时,已绕到绛雪身旁坐下,问道。
    “没……”似被吓了一跳,绛雪身形一滞,抬头对上香玉似笑非笑的眸子,轻声道:“时候不早了,我去修行了。”
    看着几乎落荒而逃的绛雪,渐渐远去,香玉轻声笑了笑,心头喃喃,“雪姐,非我不顾姐妹之情,我尚未如意呢。”
    想起当日一夕之欢,香玉轻轻咬了咬下唇,眼眸润意渐浓,眼波妩媚横生,芳心野草萋萋,蔓延丛生。
    夜色渐深,书房之内,一灯如豆,徐行手执书卷,细细读着,突然心有所感,抬眸问道:“香玉,怎么不去歇着?”
    烛火摇动,香玉一袭红裙,款款走来,手中端着一杯茶,轻轻放下,道:“见公子这里亮着灯,就过来看看。”
    说着,状极自然地走到徐行身后,轻声细语道:“公子累了吧,我给你揉揉肩。”
    倒颇有几分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意蕴。
    徐行眉头皱了皱,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感受着一双柔软细腻的手腕在肩膀上捏着,更是有些坐立不安。
    将书放下,缓缓起身,问道:“有事?”
    徐行见香玉低眸不语,神色微顿,道:“若无事,早点回去歇着吧。”
    说完,也要转身离去。
    “公子何以如此无情耶?”突然,徐行突觉身后被环腰而抱,身形不由一僵,只觉头皮发麻。
    沉默了一会儿,徐行声音平静无波,道:“时候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说着,也没有粗蛮地挣脱,身形一闪,已站在门口,徐行轻轻叹了一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见徐行离去,香玉目光涌动着情意,倒也没有说什么,“果非一日之功么。”
    游廊之中,灯笼随风摆动,徐行缓行而过,心头颇有几分无奈,“以后,书房还是少去吧。”
    蜀山·太白秘境
    群峰环抱之地,一方丹崖陡立而上,峰巅之上,几座木屋错落有致,竹林飒飒之声传来,犹似清越剑鸣。
    白衣胜雪的青年坐在木屋前的一方藤椅上,神情闲适,面前一方棋坪,上方黑白子交错,白衣青年时而捻起黑子,时而捻起白子,却是一心二用,自己和自己下棋。
    “明月来了。”
    这时,似乎察觉到不远处的熟悉气息,苏蝉抬头笑着问道。
    “父亲,”明月缓步走来,站在不远处,轻声唤道。
    “想出去走走?”见明月神色怏怏,苏蝉笑道。
    明月点了点头,道:“在此已盘桓数月有余,蜀地再多美景,也已看尽了。”
    苏蝉摇头笑了笑道:“你这性子本是恬淡自守,竟也会觉得腻。”
    明月道:“李师伯还没出关吗?”
    “闭玄关九九八十一天,若无意外,今日当出。”苏蝉凝望着远处一座山崖,说道。
    “那你想好了没?”苏蝉忽而问道。
    明月怔了下,神色忽然有些扭捏,却是没有回答,明眸有些黯然神伤,“我也不知道。”
    “是随我离此界?”苏蝉笑道。
    明月摇了摇头,默然不语。
    苏蝉沉默了许久,忽而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若不愿随我离开此界,倒有一策可试之。”
    为人父者,他岂不知女儿的心思。
    “父亲为何急着要走?”似乎不想苏蝉说出那所谓计策,明月说道:“我看那位李师伯恐怕也未必愿意放下这一方道统。”
    “你李师伯后就继有人,纵然离去,也有人传承剑道,这又如何算是放弃道统呢?”苏蝉声音渐渐飘渺,“这一方天地,大劫将起,若在此恋栈不去,纵是天仙也难言无陨落之危。”
    正在这时,远处山崖之中,一道皓白剑光冲破天际,倏尔化为亿万,白莲朵朵,自虚空而生,剑气纵横千里,镇压八方寰宇。
    “苏师弟,久等了。”
    凛冽剑气缓缓散去,虚空之上,一身穿青色道袍,青丝披肩的青年道人,缓缓行来,身形闪烁,已坐在苏蝉对面的木椅上。
    “师兄当知我来意。”苏蝉捻起一颗白子,放在棋坪之上,笑着说道。
    李君涯面色端肃,气度凝然,面上怔了片刻,捻起一颗黑子,“苏师弟,莫非忘记了当年倾离山之事?”
    苏蝉手微微颤抖了下,面上却云淡风轻道:“左右不过一场虚幻,何必执着,早离此界,总有寻到答案之时。”
    “我可没有师弟这么豁达。”李君涯眸光冷闪,讥诮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当年李某道行不济,无可奈何,今日李某已至天仙,总要为她讨一个公道。”
    说着,指间棋子一子落下,棋坪之上,白子被剑气崩碎成灰。
    苏蝉目光沉默不语,心头也沉浸在往事中。
    依依,这正是明月母亲的闺名。
    李君涯抬眸看向一旁的明月,冷冽的目光柔和了许多,道:“这是她的女儿?倒和我徒飞白颇为般配。”
    蜀山太白剑宗,不知为何,修的却是那有情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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