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观,真武殿。
    做为白云观的正殿,真武殿要比其他偏殿大许多,白小碧选择此处有三点考虑。
    其一,长安群雄何其多,大殿好安置;其二,相比大院,真武殿又小很多,各方势力一目了然,便于掌控局势;其三,本身身受重伤,暂不考虑逃跑,只能寻避战之地寻机要挟。
    在圈爷的斡旋下,长安各势力纷纷入殿,不多一会便挤得满满当当。
    白小碧背靠真武大帝,拄剑倚其脚下,身前香案,残香缭缭,朦朦胧胧;左首圈爷,身后是被绑缚的伯爵、樱花、甄豪鹤等;其下盛世长安群雄、布鲁兄弟,两首俱中毒不醒;右首听风千年、沈浪,身后躺着更多中毒者,包括没藏、陈璇音等等;临近殿门是王府势力,父子二人全都昏迷;
    尽管长安势力错综复杂,西夏江湖官府联系紧密,但在白小碧不经意间的安排下,还是不自觉分成了两派,一边江湖,一边朝堂。无论如何说,都是天性使然。而听风千年在冷静下来之后,也分析清楚局势:没藏一方将多兵少,反贼一方将少兵多,各占优势,唯一一个不确定因素圈爷,虽然倾向于“长安独立”,但不是不可以拉拢,而白小碧充其量就是个搅局者,且看她有何说。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白军主呐,我长安群雄尽落你一人之手,可满意否?”
    “咳咳……”白小碧的脸色仍旧不太好看,如若不尽快凝息养伤,恐有性命之危!是以,她不多废话,直言道:“如此安排,两个条件。一,为我寻名医医治;二,以小鬼、李十三、王沫为人质,送我下峰,出了西夏国境,自然解毒放人。”
    果然只是个搅局者,只求自保,无利益诉求!不过虽是如此,这两个条件却万万不能答应。
    “无理要求,痴人说梦!”听风千年斥道,“我就不信这天下无人可解你五毒之毒!”
    “当然可解,等你寻来解毒之人,在小鬼的尸体上试药也未尝不可呀。”
    “你!找死!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变成一具尸体!”
    “来啊,这么多人为姑奶奶陪葬,姑奶奶求之不得呢!”
    圈爷听二人唇枪舌剑,针锋相对,忙劝道:“好了别吵了,打嘴仗能解决问题吗?”
    “圈爷,你要做老好人可以,但请别忘了你的身份,圈教练!”听风千年以官府身份施压,让圈爷颇为恼火,骂道:“劳资知道,用你多嘴?”
    “ntm……”听风刚要还嘴,身旁沈浪急忙拉他衣袖,以眼神示意他别回嘴,听风虽不解,但还是很听军师的话,悻悻闭嘴。
    圈爷狠狠瞪了听风一眼,随即面向白小碧,露出自认为和善的笑容,抱拳道:“白军主所提条件确实合乎情理,但也请白军主站在我等角度考虑,三位举足轻重的人物皆被你挟去,万一出了差池,我等如何交代?”
    方才因与听风斗嘴而稍有气喘的白小碧,此时听圈爷这般说,方觉上道。讨价还价嘛,本该如此。
    她微微点头,细细思量:在他们看来,我就像一个扒在锅台的臭老鼠,他们都等着分吃这锅饭,却被我恶心到了难以下嘴,所以他们想尽快把我这只老鼠赶走,进而分食。如此说来,确不能挟持人质了?不过我这只老鼠也不能被他们打走,得好好请我走,我才不会恶心你们呀。
    嗐!这事也办得不大好看,想我堂堂一人民警察,如何竟成了挟持人质的“罪犯”了呢……啧,都怪严云星那个臭贼,跟着他尽学坏了……
    “咳咳……圈爷所说也不无道理,我想了想,人,我是带不走了是吧?”
    圈爷忙点头,“哎哎,正是这个理。”
    “那就留在这儿嘛,我又想了两个条件。”
    “白军主请讲。”
    白小碧平复气息,缓缓说道:“第一个条件不变,请大夫为我治伤;第二,请来名医后,让布鲁断了链桥,什么时候我伤好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我留解药下山。”
    “你在想屁吃呢!”听风闻言大怒,“等你伤好的差不多这些人全tm见阎王了!”
    圈爷也不甚满意,皱眉道:“不妥呀白军主,你伤好的评判标准是什么?是多久?万一拖延三五月,这些人就算不毒死也饿死了。”
    “所以我让你们寻名医嘛,名医懂不懂?”白小碧一句话说太快,气血翻涌差点咳出血来,她赶忙闭嘴压住气血,俏脸憋得通红。
    “寻名医也可以,但白军主得立个期限,不管伤好与否,一日后立即解毒下山。”
    白小碧竖了三个手指头,表示得三日。
    圈爷又道:“两日,我会帮你疗伤,辅以良药,两日足够。”
    白小碧竖了个“ok”的手势,一张口,“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众人齐声暗呼,盼着她吐血而死,又祈祷她千万别死,种种复杂心情,一时难以言说。
    白小碧再不多话,盘膝而坐调理气息。圈爷暗暗叹气,犹豫了一会便主动上前帮其疗伤,布鲁则嘱咐盛世的人照顾古力,旋即出殿下山寻医去了。
    ……
    是夜,点点乌云,星光黯淡,月影斑驳。
    真武殿内,群雄有沉沉睡去,有低声交流,有盘膝运功,整个大殿稍显安静。
    蓦地,圈爷收掌,长呼一口气,睁眼道:“暂时稳住了白军主伤势,如需大好,还得服药调和。”
    “多谢圈爷。”白小碧亦睁眼,面色终于正常了许多。阿三见状,送来饭食,一碗清水,一碗疙瘩汤,俱是清淡素食。
    若是平日里她也饿得四五日,但此时伤重,不得不吃,因此并未推却,端起碗筷,咕哝了一句“终究不比包子好吃”,却一扫而空。
    圈爷见其狼吞虎咽,一时插不上嘴,眼看着最后一口清水入腹,忙问道:“我有一事,压在心头许久,烦请白军主解惑。”
    白小碧大咧咧地抹了抹嘴,起身伸了个懒腰,心情大好。“问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圈爷亦起身,问道:“不知白军主所施何毒,又何时下毒,我等为何全无察觉?”
    圈爷此问,也正是长安群雄百思不得其解之疑惑,醒着的个个竖起耳朵,“悄悄”聆听。
    白小碧淡淡一笑,走到香案前捯饬着案几上的物件,漫不经心地解释道:“我施之毒种,圈爷不知也正常,此毒乃是我教排行第四的‘春眠晓梦’,无色无味无固态,凡中毒者将深陷梦境之中,昏迷不醒。”
    白小碧“大言不惭”,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凝血化毒之春眠晓梦何其深奥,如今的严云星也施展不出,如何她一个毒蛇军主会用?她和严冷锋也有二十余年未见,更不可能从严冷锋手中获得,却不是“大言不惭”?而且春眠晓梦三个时辰后自解,她更不敢据实相告,自然是要模棱两可,震慑群雄。
    “至于如何施毒嘛,很简单,涂抹链桥之上喽。”白小碧端起一个香炉仔细端详,神色从容,一副“高深莫测”姿态。
    “原来如此!”圈爷紧跟其身后,又问道,“可据我所知,白军主之前是与王岚一道,肆意涂抹毒药,不怕毒害自己人吗?”
    “与谁一道?”白小碧嗤笑一声,放下香炉拍了拍尘土,“我孤身入夏,被迫卷入长安洪流,就算有人故意拉拢,不也得留个心眼吗?说到底我是没有同道的,我道只我一人而已。”
    圈爷震服,抱拳道:“白军主虽只一人,却堪比千军万马,果不愧五毒高人,佩服,佩服!”
    “切……”底下一片嘘声,尤其听风千年,得知下毒手法竟这般简单,不禁小看了白小碧三分。原来是大面积施毒,再行要挟以求自保,手段不过如此。
    白小碧笑了笑没搭理底下人,自顾自回到泥像脚下,再次盘膝调息起来。
    她施毒之手段自然也是说谎骗人,就算是真的春眠晓梦,也没有那么多供她挥霍,真实情况是她当时确实相信王岚,所行手法也和计划相差无二,正是涂抹在桥心西侧链索,但谁能想到链索东西皆断,桥上众人皆滑下北谷,慌乱间难免抓碰铁索,因此中毒。这叫一个阴差阳错,倒显成她提早防范,深谋远虑了……
    圈爷解开心中疑惑,抱拳下场,不再打扰白小碧,转头吩咐阿三去链桥打探情况。阿三得令刚要动身,门外来报布鲁带医上山,圈爷忙命阿三去迎,不多一会,一个头戴方士帽的短须胖老头在布鲁和阿三的带领下进入了大殿。
    白小碧起身抱拳,与医者道:“这么晚了还要叨扰先生上山,某之罪也。”
    “姑娘哪里话,治病救人,医者本分而已。”大夫说罢,卸下医箱,开始鼓捣起箱子里的瓶瓶罐罐。白小碧趁此空档,问布鲁道:“兄弟可断了链桥?”
    “白军主放心,断得‘干干净净’!”布鲁点头,将手上一根黑长棍交给盛世长安的人,正是李十三用来固桥的兵器。
    “辛苦了。”白小碧说罢,又看向大夫,见他还在捣鼓药箱,不免心生好奇,问道:“先生,不瞧瞧伤势就下方子吗?”
    “下得,下得。”大夫抬头快速扫了一眼白小碧,又埋头捣鼓药瓶,含糊不清地说道:“无非……无非内伤而已,一方便好……便好……”
    “这哪里找来的?”
    “这是大夫吗?”
    “名医,人家是名医!说不定看一眼就能下方子呢?”
    群雄皆议论不止,白小碧心中愈觉不妙,语气不免严肃了许多,“先生,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瞧瞧!”
    “哎呦……一个死胖老头有什么好……好瞧的?”大夫依旧埋头不听,自说自话,“莫非姑娘看上了老头?那老头……那可真是艳福不浅呐……”
    “哈哈哈……”群雄哄笑,乐得看此好戏。白小碧却更觉蹊跷,立喝道:“我叫你抬起头来!”
    大夫听得这一声怒喝,终是有些“害怕”,畏畏缩缩地抬起头,冲着白小碧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金光灿灿的大板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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