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三日,本来是件很乏味的事,但有了这几位江湖朋友相伴,还真是多出了很多趣味,也让翁锐更进一步的认识了江湖的形形色色,也让他明白人不可貌相,对一个人或者一个门派的认识也不可光凭听说,不光是看武功的高低,还有他们的技能和精神,江湖之大,就算一只小鱼小虾也有它存在的价值。
    翁锐不是个生意人,但他对九重门的生意经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生意人就是为了求利,但一个“利”字下竟然有那么多的讲究,新、快、勤,足、好、公,德、义、诚,九个字道出了生意的真谛。新,新奇的东西就能多卖钱,此地常见的东西到了异地可能就是新奇的东西;快,时令的东西或大家都看得见的东西,你快你就能得利,你慢你就要亏本;勤,无利谁起三分早,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足,分量足,尺寸足,成色足,不亏不欠长久远;好,东西好,不掺假,好货能卖好价钱;公,公平交易,童叟无欺,立得好口碑;德,赚钱是公义,不该赚的钱不赚,不该卖的东西不卖,不害人害己;义,该得则得,该舍则舍,有舍就有得;诚,以诚为本,诚为利之先,利随诚意转等等。
    翁锐很后悔没有把朱山带来,如果他要听了这些,肯定会成为一代名贾也说不定,还是李豫安慰他,说他要真有此心,就将朱山送到九重门,他愿意亲自教他,朱玉也不管哥哥愿意不愿意,自己就先替哥哥爽快答应下来,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袁岳袁渊兄弟两人看着憨憨厚厚,武功也不高,很容易被人忽视,但他们竟然也有他们的绝技,袁家本是山里半农半猎的人家,农忙时务农,农闲时狩猎,对于务农,这哥俩从小就没有爱好,但对于钻山寻猎却是喜欢异常,一点就通,一学就会,什么动物挖什么陷阱,什么动物设什么套,他们随手就来,更厉害的是追寻各种动物,他们可以根据动物的食物残渣和粪便,足迹和气味,来辨别是什么动物,找出他的必经之路,甚至可以找到动物的巢穴。
    殷洪笑称他们的鼻子比狗还灵,但李豫却说这在江湖也可以成为追踪和保命的绝技。这哥俩学武本是为了打猎,但故事听多了,打猎就不能吸引他们了,他们也想走出大山,到外面看看,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外面的这个世界要比他们在山里对付那些狗熊野猪要复杂得多,确实也要精彩得多。
    翁锐的过去相比他们就简单得多,因为他不想去谈有关天枢门和天枢老人的事,话到了嘴边就一隐而过,好在李豫他们并不是刨根问底的人,但翁锐全家差点惨遭灭门的事还真把这伙人给吓住了,好在吉人天相,遇到明君大赦,让大家松了一口气。但翁锐在这段时间内的数次和人交手以及他神奇的给人治病的方法,也让这些人啧啧称奇,翁锐还有一样绝艺没敢说,那就是向老叫花卓爷学的扒门撬锁的技艺,他觉得这实在不能登大雅之堂。
    小姑娘朱玉的话题也没被拉下,他们绝对想不到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的医术已经可以这么纯熟,在船上还顺手而为给几个人搭脉看病了呢。
    有了这三天时间,这伙人已经混的跟一家人似的,白天在船上说江湖传闻武林密事,晚上上岸还要一起喝酒吃肉,继续闹腾,气得朱玉直撅嘴,她不光是心疼钱,他更觉得锐哥哥这两天都快把她给忘了,连话都没有跟她说上几句。
    好不容易到了郊郢,大家要分手的时候,免不了又要大吃一顿,把酒言欢,还找了一家当地最讲究的饭馆“楚韵斋”,李豫李大哥要在这里给大家践行,生意人有钱。
    “诸位客官里面请!”小二一看来了一大堆人,立马笑逐颜开,迎了上来。
    “小二,你们这里都有什么好吃的?”一坐下来李豫就问道。
    “诸位客官这么热的天过来,要不先来碗米茶解解渴?”小二很殷勤的道。
    “米茶是什么东西?”李豫道。
    “客官有所不知,这是我们这里的特色,”小二介绍道:“这米茶和茶其实没有关系,就是先将大米放进锅里干炒,炒到米粒发黄带焦时用水淘,随后放到锅里去煮,待米都漂到水面而且开了花时,米茶就算做成了,再把它放凉,大热天的喝上一碗,既解暑又解渴,是好东西。”
    “哈哈,被你这么一说我们都渴了,”李豫道:“好,给我们每人先来上一大碗。”
    “好嘞,”小二高声唱道:“米茶七大碗!”
    “你这位小二哥很会做生意呀,呵呵。”翁锐笑道。
    “这个米茶好喝不贵,才一个大钱一碗。”小二道。
    “你这个还不贵啊,按你的说法七个大钱都能做出一大锅了,哈哈。”李豫不愧做生意的,本钱利钱算的比谁都快。
    “客官,这个……”
    “好啦,好啦,”小二还想解释,李豫笑着打断他道:“再贵我们也喝,但我们不能只喝这个吧?哈哈。”
    “那客官您喝点什么酒?”小二道。
    “为什么你不先问我们吃什么而要先问我们喝什么酒?”就连常在外走动的九重门的大师兄也有点不解,这和别的地方真的有点不一样,不免有些好奇。
    “在我们这里,对尊贵的客人,喝酒可比吃饭重要,嘿嘿。”小二笑道。
    “还有这事,说来听听。”李豫道。
    “我们这里请客吃饭有怪酒不怪菜的说法,”小二道:“有酒无菜,客人不怪,有菜无酒,站起来就走,这主要是说酒的重要,不是说不备菜,宴饮也必先酒后饭,不可先饭后酒,否则就是犯上(饭上)。”
    “哈哈哈,这讲究还真有点意思,”李豫道:“我们今天就入乡随俗,先上酒,后上饭,捡好的给我们上。”
    “好嘞,各位稍等,马上就好。”
    小二答应着,立马给端上七大碗米茶,众人一喝,良糯爽口,确实不错,一个个赞不绝口。
    等酒上好,每人都倒上,菜刚上了两三个,李豫就端起酒碗道:“来,我们可不能犯上(饭上),先喝酒,干一个!”
    “干!”“干!”
    众人应和着,将碗中的一大口就干完,就连朱玉也跟着小小的抿了一口,呛得直咳嗽,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好,酒喝过了,可以吃菜了,我们边吃边喝。”李豫招呼道。
    小二的菜上得很快,不一会就摆满了桌子,这些人几圈酒喝下来就有了几分酒意,说话声也大了起来,笑声也多了起来。
    “诸位客官,能否赏口汤喝?”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一位瞎眼的老丐,拄着一根长长的竹棍,已经站在了他们的桌子附近。
    “你这个老瞎子怎么又进来了,快出去,出去!”小二一看老瞎丐进来讨吃的,就赶紧过来赶。
    “小二哥,你别忙着赶他出去,”翁锐的经历对叫花子有着特殊的感情,他对小二道:“这么热的天,你就把你们的米茶给盛上一碗,钱算我们的。”
    “对,算我们的。”李豫道,他已经听说过翁锐在叫花子堆里混日子的故事,也能理解他的做法。
    “好好,我这就去拿。”有人出钱,这个好人当然要做,小二这一点比谁都明白,转眼工夫已经端了出来,递到老瞎丐手上,老丐看来也是渴极了,迫不及待地端碗就喝。
    “你们都是好人啊,”喝了碗米茶后,老人咂摸着嘴里的米粒道:“我们这里可是荆楚故地,你们外地人到此可要好好逛逛。”虽然他眼睛看不见,但他的耳朵一点也不差,一听这就是一群外地人。
    “老爷爷,这里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吗?”朱玉看着老瞎丐,不但没有嫌弃,反而有很多亲近感。
    “这看什么人看了,”老瞎丐道:“有些人可能觉得没意思,但懂的人就很喜欢这里。”
    “看来老先生懂得很多啊,”李豫感慨于翁锐和朱玉的经历道:“要不老先生过来坐我们这里,吃口东西,不不,先喝口酒,哈哈哈,”他想起了小二刚才讲的当地规矩,赶紧改口,把大家都惹笑了,他自己也笑了:“然后您再慢慢给我们讲讲,怎么样?”
    “李大哥,这个……”翁锐有点犹豫,毕竟这不是他的主场。
    “没关系,让老先生坐吧。”李豫道。
    “老爷爷,您就坐我这里吧。”一看这样,朱玉第一个站起来,把老人扶到她旁边坐下,翁锐已经起身给老人倒了一杯酒。
    “老先生,初到贵地,我就以这杯酒敬你。”李豫道。
    “这位大侠谢谢了,”老瞎丐端起酒来喝掉:“这里本是礼仪之邦,但世风日下,反而没有你们这些外乡来人尊重老人了,唉。”
    “老人家,我也敬你一杯,”翁锐道:“这哪里都有好人坏人,今天我们碰上,也算有缘。”
    “好,那就借这位小哥吉言了,喝。”老丐道。
    他们这里喝酒,朱玉这边已经拿过一个碗来给老丐夹了好几样东西,放在一起,便于他吃。
    “老先生,那您就给我们说说这里的典故吧,呵呵。”又是几杯酒下肚,李豫笑道。
    “我们这地方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地方,”老瞎丐喝了一口酒道:“郊郢不光是一个老阜头,它还是春秋战国时期楚国的别邑,也就是楚国的陪都,得名也有数百年历史,现在归郢县治所,和当初的陪都相比虽有些没落,但遗迹甚多,名人故事也不少,著名战国时期的楚辞名家宋玉就在这里待过。”
    “您说宋玉是这里人?”对这些前代文学李豫他们是不知道什么,但翁锐对此就很敏感。
    “他是襄阳人,是楚国大夫屈原的弟子,”老瞎丐道:“他只是在这里主过政,很多文章也是在郊郢兰台写的。”
    “这郊郢兰台是什么?它又在在哪里?”翁锐道。
    “这郊郢兰台就在兰台山坡上,现在已经废弃了,”老瞎丐道:“听说当时的郊郢兰台上宫殿辉煌,号称‘兰台之宫’,楚顷襄王经常南巡郊郢,在兰台宫与大臣们商议兴楚大计,当时宋玉就伴楚王游览,对问于兰台之宫,这才产生了后来的‘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巫山神女’等故事。”
    “这里还真是一块圣地。”翁锐赞叹道,但别人对此感觉却不深。
    “还有别的好玩的故事吗?”朱玉读的书少,对这些事情兴趣也不大,她只想知道哪里好玩,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当然有啊,呵呵……”
    老人正讲在兴头上,就听“啪”的一声,靠在老人身上斜伸出去的竹棍被人一脚踢飞了。
    “谁这么不长眼,弄了这么个破东西在这里,差点伴小爷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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