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锐的吩咐君轩不可能不报告沌阳,一是他是自己的师父,二是不管翁锐这个门主要议什么事,在现在的天工山上都无法绕开沌阳。
    门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君轩无所谓,但沌阳就不一样了。
    翁锐刚回山的时候,沌阳鸣钟九响,大开天璇殿大门,可翁锐连殿门都没有进,除了和他寒暄了两句,其他人几乎连句话都没说,这次翁锐要鸣钟九响,天璇殿议事,与他这个大师兄也没商量过一句,沌阳心中顿时闷了不少。
    翁锐上山,除了君轩,没有多少人认识的莫珺,到哪里都是他自己一个人陪着,沌阳说是派人供翁锐差应,但实际就是监视翁锐他们的一举一动,毕竟翁锐在山上还是有些根基的,他说句话,愿意听的人还有不少。
    但翁锐随后在山上的表现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山上的事他没过问一件,山上的人他也没主动去联系过一个,到他那里请安问候的人倒是不少,但基本都是成群结队去的,说的也不过是些客套话,连与谁单独相处的机会都没有,只是两人每日流连于峰峦幽谷之间,看起来还很高兴,没有一点要搞事情的样子。
    “师父,他到底要干什么?”君瑞有些不安地道。
    君瑞自从在天工山一战十招败给翁锐,下山去往长安找卫青应证武功,再败后直接去了南越,有了迦南和吕嘉的推荐,他很顺利的就做上了南越的大将军,地位几乎和吕钦相当,但权力却差了不少,因为他手里没有军队,也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就算是要做点事,也必须得到吕钦的配合。
    君瑞的武功高出吕钦很多,在江湖的名气也很大,他说在汉朝军队里除了卫青无人能胜,几乎也是无人怀疑,所以迦南催促吕嘉让君瑞领兵,在南边做些动作,以配合卧龙谷行动和北境匈奴的战事,但没成想卧龙谷迦南败得太彻底,北境匈奴也垮得太快,所以君瑞还没有多少作为就不得不撤兵了事。
    君瑞虽有自己的抱负,但在山上生活惯了的他在朝廷里并不太适应,虽是高规格迎的他,南越王赵婴齐也有意重用他,但随着南越国师迦南地离去,吕嘉父子对他的防范就日趋严厉,这让他非常的不舒服,又没有那么多心思和那个老狐狸吕嘉斗,这次师父沌阳一召唤,他也就立即赶了回来。
    尽管君瑞去了南越,但他在天工门司修的职位并没有被换掉,所以这次回山,不管商量什么事,他还是有些话语权的。
    “这个我还真没看出来,”沌阳道,“君轩这些天一直去他那里,有没有看出一些端倪?”
    “这些天除了每天带着那个莫珺到处游逛,也看不出他有什么想法,”君轩道,“他现在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就连我他现在的话也很少。”
    “管他想什么,他一个人还能翻了天不成?”沌和道,他现在对翁锐越来越没有了耐心。
    “那个朱山回来后他们有没有见过面?”沌阳道。
    “见过,只不过就去打了个招呼,也没有多聊。”君轩道。
    “他们不是好到要穿一条裤子了吗,现在怎么连个天都不聊了?哼!”沌和的这句话里充满了快意。
    “翁锐身边有了这个小姑娘,因此得罪了那个小蝎子朱玉,现在朱山怎么有心情和他多聊,”沌阳道,“人家可是亲兄妹啊!”
    “这样最好,”沌和道,“省得他们再联起手来在山上生事?”
    “你也不要轻视,”沌阳道,“虽说他们现在有些矛盾,但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况且老人手里有很多人还是倾向于门主的,这个朱山在工部各祭工、监工里还是有影响力的。”
    “独木难成林,一根木头也盖不起房子,”君瑞道,“就算他想做什么事,没有人配合也是枉然,况且我们这些人在这里也不是摆摆样子的。”
    自从君瑞到了南越国做了大将军之后,也得到过迦南的不少指点,武功境界又提高不少,尽管对打败翁锐还没有把握,但胆气却是壮了不少。
    “能不用强就不要用强,”沌阳道,“他现在的实力不可小觑,只要能维持当下的现状,我们也不必过多生事,我们有的是时间。”
    当下的现状是什么,就是翁锐啥事都不管,沌阳就是事实上的门主,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第二天午时一到,天工山的钟声准时鸣响,掌祭以上的各级管事一个不落的都聚集到了天璇殿。
    “哟,这不是君瑞吗?”翁锐坐在门主位置上啥话没说,倒先调侃起君瑞来,“你的南越大将军不是做得好好的吗,怎么又回来了?”
    “回门主话,”君瑞道,“既是门主召集掌祭以上的管事回山议事,我这个司修怎么敢不遵从?”
    虽说做了大将军,但现在总是有点窝心,君瑞不想提这个茬,但也是在强调,我还是天工门地司修。
    “哦,对了,你还是我门中司修,山中弟子还等着你给大家讲习武功修行呢,”翁锐道,“只是这天工山地处偏远,清苦异常,不知会不会耽误了大将军建功立业,升官发财?”
    君瑞去做南越大将军,那几乎是在跟翁锐和大汉挑明对着干了,要说翁锐对此一点都不生气那肯定是假的,虽没有对他造成多大影响,但敲打敲打他还是要的。
    “门主错了,”君瑞道,“作为天工门弟子,修的就是清静无欲,怎敢留恋升官发财,做这个将军,也只是一个南越人保家卫国的本分,这也不枉了我们所待的这块土地。”
    君瑞的话也是理直气壮,我就是南越人,这里也是南越的地方,我做个大将军保卫它也不为过吧。
    “哈哈哈,有一点大将军可能还没弄明白,”翁锐道,“在当今天子治下,南越也是大汉的领土,保卫国土,那也得忠于大汉不是?”
    “那是你的天子,不是我的,”看来君瑞今天没有想让步的意思,“我的君主是南越王!”
    “这么说南越已经反了?或者说赵婴齐已经自立为皇帝?”翁锐道。
    “你……”这可是大事,君瑞自不敢乱说,一脸尴尬。
    “门主,”沌阳上前一步道,“今天鸣钟九响,天璇殿议事,我们议的该不会就是这件事吧?”
    看见翁锐旁若无人地一直调侃君瑞,沌阳不得不插话打断。
    “哦,对对对,”翁锐好像刚想起来似的,“这几年承天教扰乱江湖,杀我门人,挑衅天工门,搞得大家都不得安宁,为了这件事,我不得不四处奔波,很少顾及山上的事务,先是君瑞,后面是大师兄,都将山上诸事处理得井井有条,现在这件事已经放下了,我就想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议议,这天工门以后怎么办?”
    翁锐这句话使沌阳、沌和、君瑞等人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意思?现在太平了,门主是要收回权力吗?
    “此次平灭承天教,门主劳苦功高,”沌阳是老江湖,在这个时候他是不会轻易表态的,“现在江湖声威无人能盖过门主,天工门更是唯门主马首是瞻,您是门主,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大师兄过奖了,我翁锐何德何能敢领平灭承天教之天功,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翁锐说到这里,他的眼睛一个个扫过参加过剿灭承天教地众人脸上,这里面无非是朱山、君轩、沌仪、沌信、君桃等人,其他的人等翁锐的眼光扫过来,不是低下,就是看往别处,总之极不自然。
    “我是这么想的,”翁锐继续道,“我天工门能有今天,老门主和诸代前辈都在看着,每代门主也都应担起责任,殚精竭虑,励精图治,将我天工门不断发扬光大,这才能不辜负先辈们的期望。”
    翁锐的这句话更像是要把权力收回了。
    “我看现在就很好,”沌和终于有点忍不住了,“门主您只管您的逍遥自在,天工门又沌阳师兄料理,有我诸位兄弟和众弟子辅佐,天工门定会发扬光大,不会辱没了先辈。”
    “你说这话可得有点良心,”朱山道,“这两年门主是在逍遥?为了天工门的安危他出生入死多少次,你们哪一个换一下试试?”
    不管怎么说,朱山是翁锐带上天工山的,就算是有妹妹朱玉的那点过节,那也是人家两口子的事,在这里的立场他是不会变的。
    “朱掌司,”沌阳道,“没有人敢否认门主的丰功伟绩,大家不是在商量吗?我不是刚才也在说大家唯门主马首是瞻吗?”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朱山道,“既然门主回来了,那山上的事就由门主亲自做出决定,我们其他人执行就是了,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什么天经地义,这天工山又不是谁一个人的。”君瑞嘟囔道。
    “那你什么意思?”朱山道,“你还像原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把钱给谁就给谁?你们眼里还有门主吗?”
    “你是怕眼里没有你吧,”君瑞道,“你是帮天工门挣了钱,但那也是天工门的钱,怎么用也轮不着你说吧?”
    “门主让大家议事,我说说怎么啦?”朱山嘲道,“你该不是怕我揭你老底,说你拿钱买官去做吧?”
    “你胡说?你有什么根据?”君瑞一拉架势怒道。
    “山子,别闹了,”看看快打起来了,翁锐赶紧制止道,“就是商量点门主担责的事,怎么又扯起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不管怎么商量,天工山上的事就是不能由一个人说了算?”沌和道。
    “大师兄您也是这意思?”翁锐道。
    “我听门主的。”沌阳始终就是这句话。
    “那大家的意思呢?”翁锐终于把目光再次投向了大殿里的众人。
    大厅里立即响起了不少附和之声,也响起了数声哀叹、跺脚、砸拳之声,但却没人站出来明确反对,君轩实在看不下去了,一甩手自己气鼓鼓的出了大殿。
    “不管大家怎么想,我都没有意见,”翁锐道,“怎么做,都由以后的门主去决定吧,我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只是想说一件事,就是这个门主我不想做了。”
    翁锐的话一出,大殿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谁也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结局,更有不少人开始面露愧色和不安,觉得自己的话说早了。
    “门主,这件事您要慎重。”沌阳道。
    “这事我早就想好了,”翁锐道,“此次上山就是为了把这件事解决掉。”
    “那您心里可有人选?”沌阳道。
    “我觉得您就很合适。”翁锐道。
    “我的道行修为哪能但此大任?”沌阳客气道。
    “您是老门主的大弟子,”翁锐道,“您跟随老门主多年,修为、历炼都属上乘,在门内也是众望所归,我觉得没有人比您更合适了。”
    “师兄,我赞同门主的话,没有人比您更合适了。”沌和赶紧道。
    沌和的话引起了一片附和之声,虽然这里面也有君瑞,但翁锐明显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丝失落。
    “既是门主决心禅位,哪我这个司工也不要做了,”朱山这回也没再坚持,“我就回荆州做点生意,怎么着都能养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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