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拘弥,霍去病的怒气远未消除,本来打算休整三天的大军缩短为一天,第三天就带着向导和有限的粮草出发了。
    对他现在来说,扫除楼兰贵族和承天教势力不仅仅是一种荣耀,更成为必须要拔掉的扎在他肉里的一根刺。
    经过一路的袭扰到了敦煌, 万骑大军在这里更是无法隐蔽,可以说任何行动都可能有人在暗中盯着,已经谈不上行动的突然性,但霍去病还是吩咐敦煌守将严璧将各国各部落使者滞留在敦煌,等到他凯旋而归才能放他们走。
    从敦煌出去数百里,还都是大汉的境内, 虽是戈壁,但还有一块块绿洲, 大队人马的饮水草料都不是问题, 行动还算迅速,但随着进入沙漠愈深,问题就渐渐出现了。
    漫漫黄沙一眼望不到边,巨大的沙丘一个连着一个,波澜起伏一直延伸到远方,一眼看去,就能给人一种无名的恐惧。
    行进在在沙漠中,无遮无拦,中午酷热难耐,但到了晚上,却是冰冷异常,轻装骑兵缺少御寒衣物,只能簇拥着马匹取暖。
    霍去病是打惯了长途奔袭这种仗的,千里路途对他的骑兵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快的话也就两三天的功夫,但这里却不是他以往去过的任何地方,这里是沙漠。
    沙地松软,人马为了节省体力只能缓慢行进, 原来每天可以走数百里地,现在一天出去一百多里地都很艰难,到了进入沙漠的第三天,更危险的事情出现了,大队人马所带的水用完了。
    人可以几天不吃东西,但在这样的环境中,几天没有水喝那就依意味着死亡,何况这是一支万骑军队。
    没有水,大队人马的体力逐渐拉开,行进的队伍也越来越长,现在已经无法维持既定的行军队形了,一旦在这里遇到袭击,后果不堪设想。
    主将霍去病开始有些心焦,他把向导阿驼叫过来问道:“你们不是说今天可以到达一处绿洲吗?绿洲在哪里?”
    “回大司马,”阿驼面露难色道,“这大队人马行进速度太慢,我们已经差了快两天的路程,估计要到后天才能到达。”
    霍去病道:“你能确定?”
    “能,”阿驼是一位精壮的汉子,饱经风霜的脸庞渗透着坚毅和自信,“这条路我走了很多遍了,不会有错的。”
    “但这么多人马还能坚持到后天吗?”霍去病道。
    阿驼犹豫了一下道:“大司马,还有一个法子,或许能有点用。”
    “你快说。”霍去病急道。
    “就是先派一队精干的人马加快步伐去前面取水,然后回来接应大队,这样至少可以快一天有水喝。”阿驼道。
    霍去病想想,这倒是个办法,反正只有一天路程,前队赶快一点,就能够给大队多争取一些机会。
    “你看需要多少人马?”霍去病道。
    “要保证大队人马够用,需得两千人马。”阿驼道。
    “好,就两千人马,”霍去病道,“根据你的经验现在去挑两千人马,由曹襄将军率领,你做向导前去找水,找到水后速来接应大队。”
    “大司马,我还是留着吧,”阿驼道,“让其他几位向导领人前去也是可以的。”
    曹襄见状也道:“大司马,这里的路径阿驼最为熟悉,就让他留在您身边吧,再派一个人给我就行了。”
    “不要争了,”霍去病手一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水接应大队,我们这里就是沿原来的路一直往前走,不会有什么大错,只要您们找来了水,我们就可加快行军速度,早到楼兰。”
    军令如山,曹襄领阿驼很快选好前哨人马,临走,阿驼还是有点不放心,给另一位向导黑驼悉心嘱咐,这才匆匆离去。
    前哨人马走了,带着所有人的希望,也带走了剩下为数不多的水,为的是加快步伐,在大队人马倒下前把水带回来。
    看着匆匆离去的前哨人马,多数人眼里已经显露出恐惧和不安,他们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走出去,好在主将霍去病还和他们在一起,这才使他们略感心安。
    这个时候,霍去病知道全军需要的不仅是勇气,更是希望,而这个希望应该由他带给他们。
    他很想给将士们说几句话,可是一看这绵延数里的队伍,估计他的话也没有多少人能听得见,就传下将令,一段一段往后传,要所有将士保存体力,稳步前行,只要能坚持到明天,前哨兵马就会送水过来。
    本来遥遥无期的漫长跋涉,忽然变成了明天就可以有水喝的明确希望,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脚下的步伐似乎也轻快了许多。
    熬过了白天酷热,傍晚的沙漠不但舒服,而且很美,但霍去病顾不上欣赏这些,急令各军选址扎营,并对外放出哨骑。
    黑暗终于笼罩了整个沙漠,周围死一般的沉寂,行进了一天的将士尽管渴得难受,但也忍不住劳累,多数倒地就睡了过去。
    没有月亮的天,最好看的就是星星。
    霍去病撕下一块肉干使劲嚼着,但缺少水分浸润的肉干十分难咽,他还是皱着眉头吃下几口,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他得保证自己体力,他是全军的支柱。
    军旅多年,他从未这么认真的看过星星,从来都没感觉到星星离自己这么近,这么美。
    明亮的银河像条飘带挂在天上,在那里簇拥的星星更多,有明亮闪烁的,也有密密麻麻挤到一块的,更有遥相呼应一眨一眨好像在说悄悄话的。
    从小就听人说,地上有个人,天上就有颗星,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星星,但自己的那颗星在哪儿呢?
    霍去病正在想着,天空一道流星划过,明亮得几乎耀眼,实在是太美了,他相信很多人都看得见,在流星的余晖中他带着一丝笑意沉沉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阵低沉而浑厚地轰隆声将霍去病惊醒,他站起身来,四周一片平静,头顶的星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隐去,并且他能感到一阵阵凉凉地细风,而那轰隆声正是从风吹的方向传来。
    “这是什么声音?”霍去病问道。
    同时被惊醒的向导黑驼四下看了看,随即脸色大变,大声喊道:“是沙暴!赶快收拢马匹,聚集一起,不要乱跑!”
    霍去病现在也顾不上他的大将风度了,随即高声喝喊:“沙暴来了,收拢马匹,聚集一起,不要乱跑!”
    随着他的喝喊,整个大营一阵骚动,“沙暴来了,收拢马匹”的声音响成一片,受了惊吓地战马也开始嘶鸣,从梦中惊醒的士兵也四处乱窜,去追赶脱缰的马匹。
    霍去病声嘶力竭地命令兵士保持冷静,不要乱,但这个时候他已经无能为力,沙暴很快就将整个大营覆盖。
    刚才还很平静的沙漠顿时狂风大作,风中携带的沙石无情的打在每个人的身上,让你张不开嘴,睁不开眼,兵士恐慌的呼喊声和战马的嘶鸣声都被风声压了下去。
    在黑驼的指挥下,十几个亲兵牢牢地抓住战马围成一圈,把霍去病簇拥在中间,在这个时候,任何人都只能自顾自的呆着,啥事都做不了。
    在自然面前人是渺小的,有多人都没有用,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和周围的人一样,在一点点被沙暴吞噬,逃无可逃,剩下的只有恐惧和绝望。
    在这个时候,时间几乎感觉是停滞的,一个呼吸都是那么的漫长,片刻时间感觉就像要走到天的尽头,无边无际,无休无止,天地肆意地挥洒着自己的威能,人只有一刻接一刻的挨着。
    沙暴终于过去了,刚才还是大风肆虐狂沙漫卷沙漠慢慢安静了下来,只留下了间或的一丝丝细风,所有人都惊魂未定,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其实这场沙暴持续时间并不长,前后也就半个时辰。
    霍去病推开紧紧围着自己的这些亲兵,他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沙子已经掩到膝盖以下,拔出脚来都费了不少劲。
    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他的这队人马怎么样了,呼叫了几声传令兵,但无人呼应,只好让自己的亲兵去寻找各队人马,察看情况。
    天明时分,各路人马的情况都报上来了,被掩埋或者失踪人员超过两成,丢失马匹超过三成,所带的东西几乎都被掩埋或者吹走,就连不少士兵的兵器也遗失在茫茫黄沙之中。
    还没真正遇到敌人,自己就已经损兵折将,这让霍去病气恼不已,但现在还不是自己生气的时候,他得把这剩下的六千多人五千多马带出沙漠。
    他依然相信,只要能到楼兰城下,就凭他手中的这些兵马,依然可以将他们杀得丢盔卸甲,因为他出手从来就没有空过,作战从来就没有败过,他是他自己心中的战神。
    这个地方显然不能多呆,他下令全军立即启程,争取今天和前哨人马会和。
    但他马上发现,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昨晚的狂风飞卷起来的尘灰还没有落下,整个天空都是灰蒙蒙的,朝哪个方向看去都是一样,就连向导黑驼也愣在了那里。
    他们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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