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吵醒这种事儿搁谁身上都很不爽,云羿也是如此,但他除了不爽之外还有些疑惑。
    左慈所布阵法不仅能够使外人无法进入乌角别院,还能隔绝声音,外面的声音是如何传进来的?
    疑惑之下,免不得要起床出屋去查看一番,穿好鞋袜衣物,顾不得洗脸漱口直接出门,到得院中发现汪小姝、莫陆离、祝小庆都在,只有胖子不在,想必还在呼呼大睡。
    扫视了三人一眼,见他们尽皆眉头紧皱,云羿心中更加疑惑,正要开口发问,却见汪小姝抬起右手食指竖于唇前,低声道:“嘘……阵法破了,外面的士兵还不知道,别惊动了他们。”
    得到回应,云羿先是一愣,回过神后皱眉思索,破除阵法有两种办法,一是有道门高人找到了阵法的阵符,而后将其撤去。二是有道门高人以霸道法术自外界强行破阵,此举会造成很大的震动。
    首先可以排除第二种方法,因为他先前并没有感觉到震动。此外,之前那两名太玄道人也尝试过以灵气震破阵法,但并未成功。
    第一种方法也可以排除,因为阵符被左慈放在了阵法里面,外人压根儿进不来。再者,若是董卓请道门高人破的阵法,外面的士兵不可能不知道,早就冲进来了。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一个合理的解释,是左慈撤去了阵符。
    想及此处,云羿低声问道:“师父呢?”
    “不知道,我去他房间看过,拂尘不在,可能是走了。”祝小庆摇头说道。
    云羿闻言再度皱眉,道人所用兵器多为长剑和拂尘,左慈亦是用这两样,若是外出办事只需带上长剑防身,只有出门远游才会带上拂尘,左慈既然带了拂尘,想必是不会再回来了。
    心怀此念,云羿心中倍感无奈,他以前就猜到了左慈会在尽授道门诸多技艺之后离开,却从未想过他走得这般急切,而且还是一声不吭的走了,更没想到他临走之前会撤掉阵法。
    那两个道人也应该被左慈引走了,不然以他们的修为能够轻易察觉到阵法消失。
    显然易见,如何离开乌角别院是左慈给他们出的第一道难题。
    左慈的不辞而别虽令众人有些措手不及,却无一人抱怨他,左慈已经指明了修行的路径,如何走下去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师父有没有留下书信?”云羿看向祝小庆。
    “有。”祝小庆点了点头,转而自怀中取出一封已经拆开的信件递来。
    云羿接过信件,没有邀三人同看,因为信件已被拆开,表明他们三人已经看过了。
    “生封侯,死立庙,未为贵也。封侯不过虚名,庙食不离下鬼,不如长生久视之道。”这是信件上的第一段话,这段话不难理解,左慈是告诫他们不可怠慢了修行,不能被俗世功名缠身,也间接的证明了云羿的猜测,他的确不会再回来了。
    再往下看,写的是:“号藏气数,水风井,吉。风水涣,凶。”至此再无内容。
    这段话说得很是隐晦,“井”和“涣”是六十四卦中的两个,左慈应该是想借此表达什么,但云羿并不擅长看卦,心中疑惑不得开解,只得抬头看向莫陆离。
    《易经》是儒家和道门共同尊崇的经典,莫陆离曾为儒门弟子,熟读儒家诸多典籍,应该能猜出左慈这句话的含义。
    “师父最后那句话没头没脑,我也不解其意。”莫陆离摆手摇头。
    得此答复,云羿撕毁了信件,没有再往下深究,当务之急是设法离开乌角别院,信件上的哑谜留待日后再解。
    自心中盘算许久,云羿终是没有想到脱身之计,只能抬头看向三人:“你们有什么主意?”
    “能有什么主意?外面有近千的西凉军,其中还有不少弓兵,也亏得他们不曾察觉阵法已被撤除,如若不然,咱们现在不是肉酱就是筛子。”祝小庆咧嘴苦笑,众人只有太易修为,对付三五十人倒是不难,但外面是数百披挂齐整、弓马娴熟的西凉军,想杀出重围无异于痴人说梦。
    “小姝姐姐?”云羿又向汪小姝发问,女子较之男子心思更加细腻,或许能够想到办法。
    汪小姝此时正在皱眉思索,闻言并未立刻答话,见云羿面色越加焦急,出言道:“莫要着急,师父传授我们道门诸般技艺,自然不会让我们陨落于此。咱们再仔细想想,脱身之法师父先前必然传授过,只是一时半会儿我们想不起来。”
    云羿点了点头,静心思索,左慈先后传授他们的技艺很多,五气擒龙和追星逐月是他目前最擅长的,但仅靠这两样并不足以突出重围。
    他的箭法虽然有了很大进步,但箭矢有限,而且射固定靶和移动靶是有很大区别的,此法也可以排除在外。
    法术就更不用说了,五人所受天职皆为从九品,不得请神御鬼,况且,以他们目前的微末灵气也不足其他施展霸道法术。
    能想的办法的都想尽了,一一否定之后,云羿更加焦虑,眼下除了硬拼一途别无他法。
    “岐黄之术或许有用。”汪小姝舒展眉头说道。
    “去给他们把把脉,他们能放咱离开?”祝小庆撇嘴说道。
    “别打岔,”汪小姝横了祝小庆一眼:“我曾听闻毛贼入户行窃,开锁之前必然要搞清楚锁簧结构,然后挑开锁芯,锁头自然分离。”
    云羿闻言瞬时猜出汪小姝心中所想,接口说道:“医者治病救人,要先找出病根,而后按照药理配比五行将其祛除。病根是釜中温水,若是反其道而行之,火上浇油,温水变成了沸水,岐黄之术也就成了杀人取命之术。”
    “然也,”汪小姝轻笑点头:“大凡药草或多或少皆有毒性,人体全靠肝脏解毒,但肝脏只能解小毒,神农便是因尝百草时误食断肠草而死。”
    众人闻言尽皆点头,断肠草乃是剧毒之物,若是误食会腐蚀肠肚,最终腹痛而死。但断肠草也有散瘀止痛、杀虫止痒之效,外用可治诸多疡症。
    “岐黄之术本为治病救人之法,用来杀人有伤天和,此举是否欠妥?”莫陆离已然猜到汪小姝是要用毒,有些踌躇不决。
    “都这个时候了,你咋还这么迂腐啊?”云羿皱眉说道。
    “趁着天色未亮,赶紧回房收拾东西,我会配制毒药,届时见机行事。”汪小姝出言再道。
    众人闻言点头,转身回房。
    回屋之时,云羿心中惴惴不安,外面的士兵数量实在太多,用毒恐怕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而且汪小姝方才所说见机行事,表明她对此事亦无太大把握,如此冒然行事,突出重围的几率不大。
    但眼下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主动出击,希望能够打对方个措手不及。一旦耽搁太久,外面的士兵只要察觉到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能猜到阵法已经被撤除,届时他们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回屋之前,他先去叫醒了酣睡中的胖子,担心他那大嗓门引起麻烦,便事先捂住了他的嘴巴,转而将事情原委简要说明。
    “要收拾啥东西?”胖子并不关心左慈去了哪里,只关心眼下如何逃出生天。
    “这些还要我教你?”云羿横了胖子一眼,转而回房收拾东西。
    要收拾的东西其实不多,但相对眼下这种情况而言不少,因为所带的每一样物事都是累赘,但这些东西都不能抛弃。
    略作斟酌过后,云羿只带了长剑、弓箭、箓牒、法印、画符事物以及几本重要的经书,其余桃木剑、铜钱剑之类的全部丢弃,换洗衣物也没带。
    收拾妥当,云羿便去庭院与众人会合,他带的东西较少,最先到院中。胖子随后,莫陆离和祝小庆再后。汪小姝因为要配制毒药,最后才到。
    “仓促配制,毒性不强,尚不足以致命。”汪小姝将几个纸包分发众人。
    “怎么用?”胖子挠头发问,毒药有了,如何投毒又成了问题。
    到得此时,众人再次犯难,他们此前从未遇到过这种困境,情急之下虑事不周也在所难免,但此时形势紧迫,稍有差池就会性命不保。
    “咱们请不来天兵,但抓几个孤魂野鬼应该没问题,阴魂随身带有阴风,可借阴风将毒药传播出去。”莫陆离提议道。
    “不成,”云羿摇头否决:“这些士兵久经沙场,杀气太重,寻常阴魂怎敢靠近他们?”
    “昆虫神识最为不全,可画符操控大量昆虫,携带毒粉飞进敌人口鼻之中。”祝小庆献策。
    “大冬天哪儿来的虫子?”胖子歪头撇嘴。
    “今天有北风,借助北风将药粉刮到南面去,一旦南边的士兵中毒,其他三面的士兵就会赶去支援,我们借机朝东跑。”云羿说道。
    莫陆离皱眉说道:“今天风不大,兵行险着,怕是……”
    “眼下还有别的办法吗?”云羿挑眉看向莫陆离。
    “为何要往东跑,分散逃跑不是更好?”祝小庆问道。
    “对方有几百人,我们就五个人,分散也没用。”云羿摇了摇头。
    “向北更好,南北相距最远。”胖子自作聪明。
    “董卓不会朝东追出太远。”云羿摆了摆手,董卓迁都长安不是因为他想来长安,而是被各路诸侯逼得没地儿跑了,不得已才舍弃了洛阳。
    胖子还想再问,云羿横了他一眼,转而将所有药包集中起来,拆开放到了南墙边上。
    看着南墙上的药粉被风吹散,众人无不心中忐忑,且不论风能不能将药粉吹散,就算能够吹散并且被南边的士兵吸入体内,但量也不大,不能致命是肯定,怕就怕没有一点儿作用。
    提心吊胆了半晌,南墙外终于有了动静,竖儿细听,是士兵因腹痛发出的叫嚷声,通过叫嚷声可以判断出中毒的人不多,也就二三十人。
    所有的毒药加起来足够使数百人中毒,但被风吹散的时候消耗的更多,能让二三十人中毒已是不易,这样的结果虽然不尽人意,却也聊胜于无。
    但中毒的人太少,而且毒性不强,根本不能引起其他三面士兵的重视,调虎离山这招儿是行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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