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刑部大牢里,一间并不太起眼的牢房中燃着一只蜡烛。
    烛光昏暗,甚至照不亮整间牢房。
    在牢房的角落里有一张枯草铺成的床。一个身材瘦削的老者坐在上面口中念念有词。
    “贼据河套侵扰边鄙将百年......出套则寇宣大三关,以震畿辅;入套则寇延、宁、甘、固,以扰关中......臣请以锐卒六万,益以山东枪手两千,每当春夏交,携五十日饷,水路交近,直捣其巢。”
    这是他向当今天子嘉靖皇帝上的《请复河套疏》。
    天子刚刚看到奏疏时对他的策略大加赞赏,谁曾想几个月之后便是风云突变,锦衣卫千里奔驰将他逮拿进京问罪。
    当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罪名是什么,只认为是有奸人构陷。
    等到被关押进刑部大牢,他才从狱卒的一些闲言碎语中得知有人弹劾他暗中结交首辅夏言。
    何其可缪!
    想他曾铣为官数载,从未摧眉折腰事权贵。
    夏阁老赞同他的复套方策也是站在国计民生的角度,跟结党营私有何关系?
    这些奸佞之臣唯恐天下不乱,进谗言坑害忠良,真是十足可憎。
    当时曾铣天天在狱中疾呼他要见皇上,要向天子直陈冤屈。
    但进了刑部大牢的人有几个能出去的呢?
    至于面见天子更是痴心妄想罢了。
    一想到自己平生之志就此毁折,曾铣便觉得痛心疾首。
    更何况他还连累了夏阁老,使得他老人家丢官致仕。
    这真是亲者痛仇者快啊!
    自打被关押进刑部大牢以来曾铣便一直没有被提审过,就这么一直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便在曾铣有些精神恍惚之时,突然听到有人朝这个方向走来。细细分辨却能发现还不止一人。
    关押曾铣的牢房位置十分偏僻,一般情况下除了狱卒送饭送水根本不会有人来。
    难道是皇上要见他了?
    曾铣不由得大喜,整理了一番仪容,起身朝外望去。
    果然见到一个身着绯袍的官员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两个狱卒。
    曾铣虽然没见过此人,不过觉得既然有四品以上的大员来足见对他很重视。
    曾铣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番情绪。
    来人自然是赵文华了。
    他此来是受到严嵩指使,自然不想和曾铣啰嗦。
    “罪臣曾铣,本官收到一份奏疏弹劾你贿赂前首辅夏言,如今证据确凿你可认罪?”
    曾铣不禁愕然,随即狂怒道:“污蔑,这都是污蔑!”
    赵文华冷笑道:“污蔑不污蔑不是你说的算的,你的儿子曾淳已经招了。这是供词,本官劝你还是趁早签字画押的好,免受皮肉之苦。”
    曾铣冷冷质问道:“你是什么人?”
    赵文华傲然道:“本官乃是左通政赵文华。”
    曾铣狂笑道:“原来是严嵩门下走狗。”
    曾铣虽然并不认识赵文华,但还是听过他的名号的。
    此人靠逢迎严嵩上位,以严嵩干儿子自居经常做些毫无礼义廉耻的事情。
    “放肆!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你若是老老实实签字画押,本官还能保你妻儿性命,如若不然...”
    赵文华冷哼一声。
    曾铣却是并没有被吓到,讥讽道:“这便急着给某定罪了?是怕夜长梦多吗?想让老夫签字画押,休想!”
    “你以为你不想就能不签字画押?”赵文华狞笑道:“来人呐,伺候曾大人!”
    他一声令下,两名狱卒便向前扑来。一人捉住曾铣的手,一人将印泥往曾铣手上抹。
    曾铣怒斥道:“狗官,你就不怕报应吗?”
    “报应?本官从不信那东西。”
    赵文华顿了顿道:“本官却知道有了你这份供词,你与夏言必死无疑!”
    曾铣尽管用力挣扎,但如何抗的过两名狱卒,最终还是被强行画押。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听曾铣在吟于谦临刑前的诗,赵文华讥讽道:“你吟于少保的诗,是在讽刺当今天子吗?当真是胆大包天!”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曾铣怒斥道:“今上听信尔等谗言,国将不国,君将不君!大明迟早亡在你们这帮奸佞手里。”
    咽了一口吐沫,曾铣接着吟道:
    “袁公本为百年计,晁错翻罹七国危。”
    见曾铣在这里逞口舌之快,赵文华有些不耐烦道:“我劝你省些力气,免得到时上路腿肚子发软闹了笑话。”
    说罢转身离去。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奸臣误国,奸臣误国啊!”
    ...
    ...
    赵文华拿到供词直接前往刑部衙署。
    他是左通政,这份供词自然不能由他出手。
    只是因为刑部的人拖拖拉拉,干爹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派他来做个了断。
    把供词丢给刑部官员后赵文华当即离开,确是一刻也不愿意在此多待。
    在赵文华看来刑部和锦衣卫指挥使司都是阴气最重的地方,这两个地方冤死的人太多待久了不吉利。
    离开刑部之后赵文华吩咐轿夫直接前往严府。
    他要向严世蕃亲自报告这个好消息。
    ...
    ...
    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
    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
    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
    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
    新年伊始,贵州苗龙许保叛乱,嘉靖帝派遣右都御史总督张岳前往平叛。
    这首诗便是嘉靖帝赠给张岳的。
    严嵩得知后专门上书一封对天子的诗作大加吹捧,阿谀之词与青词中所用不相上下。
    一时间清流词臣们对严嵩鄙夷不已。
    但鄙夷归鄙夷,人家现在毕竟是内阁首辅手掌大权,他们除了背后议论议论发发牢骚外也没有什么能做的。
    偶尔有几份弹劾严嵩的奏疏,都被压在了通政使司,根本送不到宫中。
    一时间严党一手遮天,气焰甚嚣尘上。
    嘉靖二十七年三月十八日,曾铣被斩于西市,妻儿流徙两千里。
    随后曾铣“贿赂”夏言的证据被送至宫中,嘉靖帝震怒下命令陆炳逮捕已经罢官的夏言,下锦衣卫诏狱严加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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