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娘以前是没有太多人伺候,后来是不喜欢有太多人在边上,于是此时,屋子里除了她,就再没有其他人。
    听见银红的脚步声,林娇娘并未停止正在动作的手,轻声问:“这个时候来敲我的门,可是有什么事?”
    说完了,她才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铜合,将桌面上的香料都摆在一边,准备等一会儿再慢慢地炒。
    银红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林娇娘,说:“回禀姑娘,春浅方才说了一句话,奴婢觉得……”她将春浅方才的表现说完,林娇娘点了点头,慢悠悠地说:“我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姑娘!”银红焦急地叫,“春浅她……”
    “没事,”林娇娘很包容地说,“我知道,你且放心。”银红这才抬头,看到林娇娘唇边的笑意,确实是坦然又从容的。她提起的一颗心才慢慢地放下来,耳尖羞红,嗫嚅地再叫一声“姑娘”。
    林娇娘轻轻地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的。”看着银红出去之后,她才慢慢地继续着自己的合香,下垂的眼帘遮住了眼睛,里面的情绪正慢慢地变化。
    周瑾这个笨蛋!
    不一会儿,周瑾就知道,自己在春浅面前露了马脚。
    “你身边果然有聪明人,”周瑾立刻就说,“当初我说都是一群笨蛋,是我太过小看他们。”端坐在林娇娘对面,腰身挺拔的周瑾微笑着,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你准备怎么办?”听起来像是在问春浅的事,可是周瑾知道,林娇娘是在问两个人的婚事。
    “婚事,自然是要办的。”周瑾说,“但是,不能这样办。”他抬起了下巴,看向边城的方向,冷声道:“哪里能让他们这么拿捏在手心里面。”
    他一派胸有成竹之势,林娇娘也就放下心来,含笑道:“既然如此,那我是不是也该配合一二?”
    “自然是要的,”周瑾这样说着,对林娇娘戏谑道,“还请县君拿出县君的架子来,不要堕了宗室的威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娇娘总觉得,周瑾说着宗室的威风时,语气带着讥讽。她懒得去猜,只是含笑点一点头,说:“说得是。”
    于是,春浅的事,仿佛就没有发生过一样,了无痕迹。
    申时刚过,周家的管事终于与王府的管事私下商量已定,联袂过来探看两个本该第一时间就知道事情的主子。
    尚未进门,就见丫鬟婆子们个个都垂手立在院子里,一字排开,静寂无声。见了两人进来,一个丫鬟笑着上前行礼,让两人稍后,自己进去通报了,才回身来让两人进门。
    王府的管事见两边衣衫色彩分明,眉头皱起,额头上不自觉冒出汗珠来。
    进了门,雕花海棠纹的桌子边上,一左一右地坐着林娇娘与周瑾。两个管事一看看去,心中一凛。
    林娇娘穿着县主的大衣裳,正襟危坐,面色肃然,如花娇颜陪着冷冽气息,显得高不可攀。周瑾却斜斜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手肘靠在椅背上手掌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却不时从桌子上拿些吃食塞进嘴里,就算两人过来了,也依旧是自顾自吃个不停。
    让周家的管事看得格外不顺眼的,不仅仅是林娇娘的那身大衣裳,更包括周瑾那副混不在意的模样。这二老爷,怎么就养出了这样的一个儿子!
    等两人都大礼参拜过,林娇娘才冷淡地叫一声起,让人给两人看座。
    王府管事此时已经是心中不安,只觉得今日商议的事,只怕没那么容易让这位县君答应了。也许这位周少爷,也没那么容易答应。
    果然,周家的管事刚刚开了个头,周瑾就一块点心砸在了周家管事的身上,让他不得不停了下来,气咻咻地叫一声“瑾少爷”。
    周瑾冷笑一声:“你这狗奴才,胆子倒是大。”
    周家管事被他这样羞辱,脸色大变,恨不能立刻拍案而起。他颤抖着唇,瞪着周瑾,拱手道:“瑾少爷这话,老奴不敢认!”
    “哦?你还不敢认?看起来,我这个做少爷的,连对下人说句话都要被丢回来丢在脸上呢。”他的笑容迅速地冷了下来,指着那周家管事,冷冰冰道:“我爹走了,我在你们眼中,就一无是处了,是吗?”
    周家管事当然不敢认,正要否认,周瑾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冷声道:“这么大的事,就没有一个人向我禀报一声,若不是县君好意,这时候我还被人蒙在鼓里!”
    一番话既出,两个做管事的心中都咯噔一下,这却是他们的失误了。不管是不是将两主子放在心上,面子上确实要做足的。
    如今被两人抓到把柄,院子里又站了那么多人听着,两人只觉得,一张老脸都挂不住,火辣辣地疼。
    “你可知错?”周瑾冷冰冰地问着,手一伸,将自己的外裳扯了下来,里面赫然是一件蓝色素袍,比不得孝子贤孙的白衣,但在找不到衣裳的现在,已经是绝对有心。
    周家管事忍住屈辱,上前跪下,磕头认错:“是小的错了,请瑾少爷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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