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讯问了四个多小时,讲政策、说利害、摆事实、讲道理,邢俊也被吓的够呛,可却始终不承认和莘彪的关系,更不承认曾对莘彪有过关照。
    恭欣很气愤,却也无语,只得主持散会。
    本来调查组只是增加了个别人员,并未变更负责人,但恭欣却当仁不让地主持起了整个行动,他觉得罗程已经不配牵头,理应回避才对。
    刚回到自己办公室,恭欣就得到消息,那两条线索同样没有进展。
    在接到区里指示后,区警局便到处去找铲车司机莘彪,本人家、亲朋家都没有,经常光顾的场所也没去,而且人们也都提供不了其大致去向。在找人的同时,还对莘彪手机号码进行定位,但根本就定不到。
    警方另一组人员去了钱串子公司,询问公司负责人、员工,也都不知莘彪去向。孙二良等人为了证明确实不知,竟然还发了毒誓,什么吃饭噎死、下楼摔死、拉屎憋死等等,虽然很是可笑,但看样子应是的确不知其去向。
    对于另两组的遭遇,恭欣觉得很正常,否则这些天也应该找出来了,但对邢俊这里也未打开缺口有些意外。
    前有应急局那些票据证据,后有孙二良言之凿凿说明,这本来已经很清楚的事情,邢俊没有不承认的道理,可他为什么就不承认呢?心存侥幸?认为能硬扛过去?还是觉着会有人保他?可笑不可笑,那人现在还泥菩萨过河呢。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会是什么?难道还能是孙二良说谎不成?不不不,孙二良讲的那么自然、那么形象,不可能是杜撰的。
    应该是其心存侥幸,想着硬扛,想着攻守同盟。好啊,就怕你们不接触呢。恭欣脸色渐渐舒展,最后还出现了笑意。
    再来说邢俊,尽管被允许离开了,尽管基本按时回了家,但心却一直被揪在那间屋子里。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今天自己竟然被这么警告,这也太吓人了。
    他们还会找自己吗?肯定会了。自己要怎么应对呢?实话实说呗。可他们根本不信呀。
    奶奶的,都是那个钱串子胡说八道,老子倒要问问,他为什么诬赖老子。
    “钱串子。”邢俊咬着牙,找到那个号码。
    不行不行,既然他已经那么说了,又怎会承认呢,只会进一步胡说八道,闹不好还越描越黑了。
    可自己真的只找了许冲锋,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什么莘彪呀。
    他们会不会找许冲锋,许冲锋会不会记不准,要不要跟许冲锋……不要,不要,那样指定要被说成串供,没准自己已经被监控上了呢。
    经过这么一通思考,邢俊叹息着放下了手机。
    “叮叮”,
    一条短消息跳了出来:俊,怎么回事?手机怎么整天不通?在跟领导出车吗?还是到了山区没信号?
    哎,你问什么呀,先别联系了好不好?邢俊既担心女友无辜被牵连,却又不敢对女友嘱咐,否则要么解释不通,要么就被别人瞎认为了。
    “小俊,吃饭,喊你好几声也不搭话。”母亲敲着门板,招呼道。
    “不香。”邢俊皱眉回复着。
    “怎么会不香呢?开门,咋把门还反锁了。”母亲敲门声更响了。
    担心母亲跟着操心,邢俊勉强吃了少半碗,便又回到卧室眼望屋顶发愁起来。
    一晚上基本没睡,第二天邢俊昏昏沉沉地到了单位,心情更跌落到谷底。
    无论同事的奇怪眼神,还是人们的小声叽喳,甚或个别人的绕弯打问,都让邢俊感到无比的压抑。
    “邢俊,领导有请。怎么不开手机呀?”司机班长面带讥笑、满眼狐疑的出现了。
    “昂。”邢俊回应一声,出门而去。
    “老地方。”司机班长故意提高了声音,“秘书长限你三分钟赶到。”
    还是那间屋子,还是那些人,但气氛又凝重了好多。
    怎么成这样了?现场诸人都不禁惊讶于邢俊的憔悴,但每个人心态却不尽相同。
    “想好了吧?”最先开口的还是警局副局长。
    “我不认识莘彪,也不可能给他关照,钱串子公司设备不是我……”
    “你不老实。我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没有就是没有。”邢俊尽管嗓音嘶哑,但还是高声抗争道。
    “邢俊,我告诉你,不要以为狡辩就能过关,任何侥幸都是徒劳的,这样只会加重你的……”副局长更起了火,各种大帽子劈头盖脸的扔了一通。
    邢俊尽管又气又恼,但只是嘴唇抖动,却什么也说不上来。
    恭欣开了口:“邢俊,咱们都是一个单位的,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了,你总体来说表现还不错,不要因为一件小事耽误了前程和人生。”
    见对方没有回话,恭欣继续说:“其实细说也不算什么大事,只要你承认了,有个好态度,也不会对你过重处理的。这样,我保证,只要你讲说了实情,一定对你宽大处理,工作也应该不会受到影响。”
    邢俊无奈地说:“秘书长,我真的没有……”
    “有没有又不是我说的,是人家公司那里……公司都承认了,你不承认也不顶用。还是那句话,做就是做了,承认了对谁都好。主要是莘彪勾引了村妇,要不也不可能到了这一步。现在媒体都盯着呢,你不希望把你也写进去、弄的全基地都知道有你这么个人吧?”恭欣的话软硬都有。
    “我……我和钱串子通话总共也就二十来秒,根本就说不了那么多话。让莘彪来,我和他对质。”
    “莘彪?你肯定知道他躲起来了,不可能到现场,对吧?”
    “那,那就让钱串子,我倒要问问他凭什么诬赖我。”
    “邢俊,不要浪费了机会,一旦当堂对质,对你可就很不利了。”恭欣复又换上了冷脸。
    “是不以为钱串子也来不了呀?”副局长冷声道。
    邢俊咬牙回应:“希望他来。”
    “好啊。”副局长说着,拿起手机打了出去,“到了吗……好……快点。”
    结束通话,副局长没有接着问话,其他人也没开口,现场静了下来。
    “噔、噔。”
    “刷”,数道目光循声投向屋门处。
    “吱扭”,屋门开启,一名警员带着一个光头男子走进屋子。
    虽然同为光头,但这个脑袋要比孙二良的大一号,而且其人脸上横肉也更多一些。
    黄澄澄的大金链子,金灿灿的大金戒指,亮晃晃的品牌腰带,无不诠释着一个字——壕。
    现场大多数人都认识这个壕大光头——钱串子施工设备租赁公司老板钱串子,不过对其本名大多却不知道。
    钱串子也是毫不怯场,进屋后满场罗圈揖,几乎喊出了每个人的尊称,最后还到了罗程近前:“您就是罗区长?鄙人钱串子施工设备……”
    “知道了。”罗程淡淡回了三个字,打断了对方的客套。
    “您忙。”钱串子依旧很有风度的微笑点头后,来在了副局长面前,“您找我?”
    警局副局长脸上一本正经:“钱串子,今天找你来,是核实一件事情,就是你公司向救灾现场派设备一事。”
    钱串子“哦”了一声:“您想了解什么?”
    副局长问:“谁找你联系的,你又派了谁去?”
    “邢主任联系的呀,派的莘彪。”钱串子回答的很是自然。
    邢俊急道:“胡说,你根本就没……”
    副局长沉声打断:“一个说‘是’,一个否认,对质一下吧。”
    “邢主任,那天就是您给我打的电话呀,这不通话记录还在呢。”钱串子说着,取出手机,点开相应界面,先是转圈展示一番,然后放到邢俊近前。
    邢俊道:“我是给你打电话了,可你直接就说‘没设备’,随即又说‘有电话来’,就挂断了呀,我也再没给你打。”
    “邢主任,您这么快就忘了?虽然那天是给您捧场,可我也要感谢您,毕竟您是给公司介绍生意。我也感谢您一直以来的关照,公司能有现在规模也与您的关照分不开的。”
    “胡说什么?我关照你什么了?”
    “哎呀呀,邢主任也太谦虚了。您以前一直跟着乔区长跑,认识的人多,面子也大,可没少给我们介绍生意呀。”
    “放屁,根本没有的事。”
    “钱串子,这次为什么派莘彪去?”副局长又插了话。
    “莘彪跟……”钱串子说到这里,忽然“呀”了一声,然后改了口,“公司例行安排,跟别人无关。”
    “是吗?”副局长再次追问。
    “无,无关。”钱串子结巴回应着,还看了邢俊一眼。
    “钱串子,老实交待,不要藏着掖着。”副局长起了高腔。
    “我,我……”钱串子更显作难。
    副局长冷哼道:“实话实说对谁都好,不要说假话帮倒帮。”
    “好,好,我说。”钱串子连连点头后,讲说起来,“这次派莘彪去,主要是感谢邢主任对我们的关照。邢主任给我们帮了那么多忙,又不收我们的大额礼金,我们感谢一下是应该的。”
    “胡说,胡说,把话说清楚了。”邢俊急着道。
    “邢主任,这有什么,本来就是嘛。确实那天你没明说,可我也不是不会来事的人。”
    “撒谎造谣可是要遭报应的。”
    “邢主任,我没撒谎呀。你当时打通以后,就说你在牛肚峪村口,滑坡土堆把路都堵了。您的领导跟着村里去救灾,让您给联系设备,您就想到了我。公司当时设备太紧了,也实在难以调配,但我还是……”钱串子说的绘声绘色,有情节、有对话,使人仿佛身临其境般。
    邢俊越来越气恼,越气恼越火大,越火大越说不上来。
    “我操……”邢俊实在忍耐不住,猛出手捶向那个光头。
    “反了你了。”随着副局长出声,现场警员一个箭步上前,撞开了邢俊。
    “我,我他娘有口难辩呀。”邢俊坐倒在地,一时气愤难平,扬巴掌裹到了自己脸上。
    “太狂妄了,铐起来。”副局长大吼道。
    警员再次上前一步,“哗啦”亮出了明晃晃的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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