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面起先不知道那团额上的红色花纹代表着什么,但随后,黄蜂的扇子就拍在了他头上,硬生生将他的头给摁了下去。想问,却发现周围悄然无声,只有尾后的喘息。然后,只觉得一阵清风拂过,一阵凉意传遍全身。随即,头上黄蜂的扇子一松。
    司长殿上的人影消失了,与之消失的还有尾后和那司命门的龟壳。不知去向,无影无踪。
    “时隔快一千年,大伙儿终于要再见面了。”黄蜂哗啦一声抖开扇子,反手扣在胸前轻摇,带动着发丝和冠带轻轻飘动。
    秦广王沉默不言,看向宋帝王。宋帝王和阎罗王在地府呆的时间比他久一些,在大劫之前,他就是地府里最有远见的长老……阎罗王就不说了,鬼知道他这副脾性是怎么当上文王的。要说现在地府里面他服谁,他就服冥王和宋帝王。
    宋帝王沉吟小许。“通知各大文王武司,我们尽快开一个会,决定新的都市王代理……就看到时候冥王满不满意了。”
    九爷压根儿不在意这些细节,反正宋帝王的决策往往都是深谋远虑,不是他亲口解释正常人很难想得那么深。所以这时候,他只是很配合地点头称是。
    “黄蜂,通知文王武司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时间尽快……就在下月月中。”
    黄蜂点头露笑,气质彬彬。
    “小师妹事儿办得也挺利索。”九爷和其他的人马车同时离开,随后他又扑闪着小蜜蜂的翅膀哼哧哼哧地飞回夜游的司长殿。“合作愉快。”他蹦回自己的本来面目,站在司长殿中央。
    夜游没有吃惊,很淡然地斜靠在案台之上,淡淡朝下望着胖乎乎的九爷。
    九爷知道她的意思,这不需要明说。只是很重地叹了一口气:“千年前他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清楚,但要说的话,还是知道个大概。
    墨笔派是仙人创办的一个仙术门派,又归属于姬无尘麾下。千年大劫之前,掌门人忽然接到什么消息,然后把墨笔派托付给了弟子,结果一去不返。大弟子虞百陵在师父走后的第十年接任掌门,原本准备壮大墨笔派却又在当了掌门一百多年之后也因故离开,说是得到了师父的消息,要下山走一圈。
    师父的消息是真是假不知道,但是他在游历的这段时间里却逐渐查了解了一些事件背后的真相。比如三君问鼎的阴谋啊什么的,或许还不止。后来他应该意识到了这些事件的关键在地界,于是在冥王自禁之前到了地界。我当时就是鬼王之一,很快注意到这个人的不同寻常,便开始注意他。按理说,仙人的弟子通常会选择壮大师门,荣登仙位什么的,但是他却一再掩盖墨笔派的痕迹,试图将其从世上抹除。为何?我想,你听到这里应该明白了的。”
    夜游听得嘴唇发白,手指紧紧扣在桌面上。师父是姬无尘麾下的仙人?那么太吾公肃清的对象就包括师父以及门下弟子……
    “太吾公在天宫做了充分的准备,他要是进入太吾公的视线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效忠。但是他选择了地界,因为在地界尚可以有能力和太吾公对抗。至于掩盖墨笔派的行为,算是他全力在保护毫不知情的你和整个门派的人。
    鬼王是地界的一大公开的秘密。十大阴文府却只有九****武司让人不解,但是明白人都听过传闻的‘鬼王司’。这个司门特殊的不仅是组织结构、战斗力,还有形式规则——不问过往,不问将来。无论是什么人,有什么来历,他来到这里就是一张白纸。也只有这张白纸才能容得下他这种有特殊来历的人。至于将来,也要像这张白纸一样,不能沾染上任何的尘世气息,差不多就是与世隔绝……虽然我是例外。
    他天赋异禀,简直和我儿子们有得一拼。职责在此的我向上举荐了他,后来,就成了你看到的样子。”九爷说完,等着夜游。“我觉得我是你们俩之间误会的导火索之一。”
    夜游怔怔望着九爷,忽而惨淡一笑:“确实是。”
    “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解释清楚,现在该小师妹回答我了。”九爷道。
    “我既是地府夜游司司长,那我为冥王解禁铲平道路就是职责。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原因。”
    “好!”九爷称赞,“作为给年轻人的奖励,我会不定期给小师妹送点儿酒。这酒,或许不怎么好喝。”
    “这酒,不是你奖励的,是我自己选的。好喝不好喝,我都会喝干净。”夜游浅笑,“还有,九爷,你什么时候又有儿子了?”
    “收养的,却和亲生的差不多。虽然,儿子们都不在了。”九爷唏嘘,接着说,“白川和莲,上一任的无常司司长,据说和此次事件有不可分割的联系,要找到他们。”
    夜游听得云里雾里。既然委婉地说了都不在了,还找什么?灵体一死,可是尸骨无存的,最多就是衣冠冢,要不然就是还没消散干净的时候给埋了。
    “这是你师兄临走前嘱咐的事情之一……找到‘莲’,他知道一些我们都不知道的真相。”九爷拍拍心口,“这里有个疙瘩啊。‘莲’这孩子我是亲手埋的,而白川失踪了。最后,我们要找的反而是‘莲’”。
    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下到傍晚,躺在潮湿的床上,都还会听见外面屋檐下叮叮咚咚往下滴水的声音。屋内两张床各在左右一边,不甚宽,但够一个大汉翻身没问题。屋内没什么光线,空气里全是木头发霉的味道。大牛肯定还没睡着,因为他的呼吸声很不均匀。
    终于,在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沉默后,大牛一个驴打挺坐起来转向虞百陵的床,开始叨叨:“阿七呀,你睡着了?俺睡不着哩!”
    虞百陵的警惕性很高,大牛睡不着他是别想睡的,光是大牛翻身的震感就足以让他立马惊醒。这一夜,估计他是要辛苦熬过去的。他听见大牛这样问他,他也没吱声,只是面朝墙壁的那一面侧卧着,枕头下,压着他白天专门去买的匕首。
    “啧,你这睡得也忒快嘞。”大牛自讨个没趣儿,把被子抖抖重新躺下盖上。又开始小声地自言自语:“娘,俺们进了督查府哩,还遇上个好兄弟,今儿他带俺进了丞相府,要不是他俺还不知道咋整哩……(以下省略一万字)……娘,儿没能在你有生之年带个媳妇,俺决定了,俺在这儿攒些钱,过几年就可以娶个漂亮媳妇再给您抱个白胖孙子……(以下再省略一万字)……”
    叨叨完这些,大牛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说的什么完全听不清楚,就没了声儿。直到呼噜像吹号子一般地响起来,虞百陵才确信他已经睡着了。然而虞百陵自己却是再也别想睡了。无眠之夜,听雨声滴答。往事悉数来到眼前。
    “哈哈,虞师兄,你知不知道山下的人是怎么样称呼自己夫人的?”同门的师兄弟在训场上休息的间隙围着他和阿七打转。
    虞百陵淡漠如水,置之不理。而身后的阿七却羞红了脸,拿着“曌”就想给周围的家伙来上几笔。虞百陵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让她把笔收下去。阿七垂下眼帘,嘟着嘴吧不乐意。
    “虞师兄!你知不知道啊?”他们继续嬉笑打闹着问,看见虞百陵不搭理他们,他们又兴趣盎然地转向阿七。“那小师妹知不知道她们是怎样叫自己的相公的?”
    阿七的手在颤抖,嘴巴咬得紧紧地,低着眼睛看着地面。虞百陵抓着她的手腕,自然知道她心里不好受。
    “知道。”虞百陵开口回答上一个问题。“媳妇儿。”
    然后速度极快地摸出“白日”,画出自创阵法“鸟羽”。呼啦啦顿时风起,那些人还没来得及张嘴笑出声就已经是满嘴的灰尘,眼睛都睁不开。只得用手挡在自己的眼前竭力稳住身子不让自己被吹走。然后疾风如来时一般迅速消失,他们睁眼,看见虞百陵巨大的水墨翅膀像守护神一样贴在他背后。
    “听清楚我刚才说的什么了吗?”虞百陵冷冷地扫视在场众人,声音也是那般严肃,吓得同年纪的小孩儿结结巴巴往后退。“要不要我再说一遍?”语毕,胆子大的屁滚尿流,胆子小的当场歇菜。
    虞百陵挑挑眉毛,仅此表示自己的不屑一顾。
    “师父!虞百陵又用自创的阵法欺负我们!”他们跑去告状。最后虞百陵在小黑屋里研究出了新的阵法,下一次他们再拿虞百陵和阿七开玩笑的时候,胆子大的吓得当场歇菜,胆子小的严重心理创伤要求回家不学了。师父再关他,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进去,再继续研究。死循环,无解,最后师父下山,那些同门师兄弟全部跪下叫他掌门,差点就叫阿七掌门婆。
    有时候,最好的保护却是最深的伤害。虞百陵深深感受到了这一点,无论是对他还是对于阿七而言。只是,时间不等人,当年的青涩都只是现在的淡然处之而已。或许还会有残存的情愫,但是,错过的究竟还是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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