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行省徐州地界,新民集。
    这是一座建在徐州城对面的新集市,虽然明国的驻军已经后撤了,但聚集在这里的商户和百姓却是没有全部迁走。随着乾武元年的难民潮,新民集也成为了金国难民进入明国地界的桥头堡。
    在这里,明国的徐州官府设下了规模庞大的难民安置营。在最高峰的时候,足足安置了近三十万难民。好在经过省府和朝廷中枢的纾解,被滞留在此的难民得以被分流到其他州县或是行省,极大的缓解了新民集的压力。
    现在这地方虽然还是有着大规模的难民营安置区,但每个月只剩下七八万人了。并且这其中,还有一两万是新民集的常住百姓和商贾。
    作为一座没有城墙的市集,新民集的建设也颇为的随意。不过原则上还是遵循着明国的章法,不准随地大小便,不准占用公共通道随意扩建。所以进入后虽觉得道路狭小又拥挤,但大多数的地方,还是能容许马车通行的。
    此时在新民集的主要街市--蔡甸街上,金国的行山东东西路兵马都总管府事-纥石烈牙吾塔,正带着少数几个心腹,准备去约定好的商行谈笔交易。
    自新民集建立之日起,这蔡甸街便是最早有商行修建场馆的街市了。并以汇丰、汇通、汇来三大商行为中心,密集的分布着上百家商行。蒙古银行这样的明国大型金融机构,也在这新民集设下了规模不小的分部。
    平日里商家交易什么的,也便于在蒙古银行兑换到足够的票据。
    走在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流是蔡甸街,乃至新民集最大的特点。有时候纥石烈牙吾塔也很不理解,明明建城更久的徐州城本该拥有更多的商旅和百姓的,但事实上,相比新民集,徐州城真称得上冷静。
    虽然也不至于大白天的没人,但像新民集这样摩肩接踵的场景,是不会有的。而且街上的百姓也不会这样随意行走,往往他们都行色匆匆,好像是怕冲撞了什么人。并且街上很容易见到大批聚集的乞丐,新民集这样连城池都没有的地方,却是一个讨饭的都没见到。
    只是作为邻居,纥石烈牙吾塔也清楚乞丐都没有的原因。就在蔡甸街的七里之外,便矗立着名声很响亮的徐州难民安置营。那些缺衣少食的乞丐,都统一送到那地方安置了。
    在徐州城内,纥石烈牙吾塔也用这法子,偷偷将城里的难民送走了一些。并且用这些没用的废人,还交换了好些粮草和钱财。
    他在蒙古银行,也存了上千蒙古金元呢!尽管他打心眼里是没打算背叛大金朝的,但全家数十口人总不能也跟着自己为大金国殉国了。明国对女真的百姓也不算苛责,到时候让他们成为明国百姓,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也算是一条好的退路。
    这么来到汇通商行,却发现大门上贴了两张大大的封条。周围指指点点的人不少,说是被官府查封了。
    “大人,不会是咱们的交易被明国发现了吧?”一个心腹冲纥石烈牙吾塔低声问道。
    说话时,他还紧张的左右观望,似是在防备着什么。
    “不会的。我们与汇通商行的交易不算违反大明律法。且早前和明国的和议中,也有允许粮草买卖。只是必须得通过三大商行,咱们也不算违规。”
    “可听说明国粮草紧张,早就不准卖出境外了。依小的看,咱们还是赶紧回徐州城吧。”虽说明国擅起边衅的可能性很低,但也不能不防。
    毕竟明国的手段向来强硬。从前有在新民集骗取钱财的狂徒,在逃到徐州城后,被尾随乔装打扮的治安军给直接抓走了。
    为了明金友好的大势,徐州城的县令在纥石烈牙吾塔的示意下,选择性的失明了。这件事后来被传了出去,还成了徐州地界大多数人饭桌上的谈资。
    “先让人去打听打听,看看这汇通商行是如何被查封了。咱们可是付了一万蒙古银元的,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走了。”纥石烈牙吾塔胆子很大,径直找了家茶馆,听着台上说书人说着明国最新的评书,一边让底下的人去打探消息。
    论享受,明国人着实让纥石烈牙吾塔大开眼界。什么说书、戏剧,还有皮影戏这样的新奇玩意儿,十足的令人兴趣大增。在徐州城内,也有这样的明国的戏院和茶馆。
    但数量不多,而且内里的花费可不少。
    不像这新民集,同样的茶水和戏剧,却只有徐州城的三成左右。还有销魂窟的女支院,在新民集也划算很多。并且这里的女人花样繁多,常常隔一段时间,就会出一段新奇的玩法和令人血脉喷张的歌舞。
    纥石烈牙吾塔是个男人,也来新民集玩了好几次。
    不得不说,徐州城的姑娘跟新民集的姑娘比起来,简直就是根会说话的木头。
    很快,越来越多有关汇通商行的消息就汇入到纥石烈牙吾塔的跟前。说是汇通商行在上京的总部受到明国官府的查抄,似乎是不少掌柜都涉及到贪污犯罪、因私废公之事。
    新民集的汇通商行,也是被连累的。
    另外除了汇通商行以外,汇丰和汇来为首的其他十几家商行,都被罚了一万银元到三万金元不等的罚款。说是偷税漏税。
    “这汇通商行不是明国皇室的吗?怎么官府还敢查抄起皇室的商行了?”纥石烈牙吾塔有些难以理解。
    “听说这是明国国主下令严查的。好像是高丽那边的汇通商行掌柜私自传教,惹怒了国主,导致国主下令对整个大明国的商行进行严查和整顿。”一个心腹尽心的解释着。
    纥石烈牙吾塔又问有没有打听到汇通商行什么时候能重开,却无一人知晓。
    见此,他也只能暂时放弃与汇通商行的交易,去其他商行碰碰运气了。到底金国的粮草实在太吃紧了,山西、陕西和河北黄河沿线的战事又接连不断,不得不动用手段向明国购粮了。
    在官面上,金国也让使臣向明国求助。但明国自身都粮食吃紧,自然是帮不了太多了。
    不过纥石烈牙吾塔的运气实在算不得好,几乎将新民集大大小小的商行跑完了,都没能与任何一家商行达成大额钱粮交易。而且就算小额购粮,也要拿出官府开具出的身份凭证。按照上面所注明的用途,卖给他们一定量的粮食。
    这是自难民潮开始后,就推行的粮食配给制。以往普通百姓购粮,是不需要凭票供应的。现在么,却都定时定量了。并且肉食,各种罐头,干粮、面饼等,也都在配给的范围内。
    这使得想要通过其他渠道购粮的纥石烈牙吾塔,也不得不放弃了这一选项。
    他的难处,明国官府是体会不到了。而且就算能体会,现在的明国官府,也没空理会了。
    因为明国新设八部,涉及到了原来五部和枢密院的利益,由此拆分出来的官位和官员安排,就成了头等要解决的大事。
    上京城郊外的官营围场,一间淡雅的凉亭内,户部尚书哈尔斯丁和礼部尚书王浍,正对坐着喝着闷酒,抒发着心中的烦闷。
    “哈尔斯丁,你说朝廷此举,会不会是觉得我们在尚书的位置不够尽心尽力呀?”王浍出声道。
    作为平时官府中人经常往来的场所,围场供人休息的凉亭不少,而且坐坐都修建得非常雅致。此刻内里除了他们两人,倒也没有随侍的人。却是为避免别人听了胡乱往外说,两人不敢留人在内伺候。
    “你这礼部还算好的了。哪里像我的户部,可是一下子没了民、商、农、税这四个油水大着的司呢!”哈尔斯丁宽慰着,他的心底也是不大痛快。
    毕竟被分权了,没人高兴得起来。
    “哎!没了教育司,我们礼部往后就更是清水衙门了。”
    “你们礼部还有宗教司呢。我们户部原本是管着钱粮的,现在税也收不上,连统计都有统计部,往后户部是要变成清水衙门了。”
    “来来来,不说了,先喝一盅。”听着哈尔斯丁的话,王浍确实觉得自家的礼部还算好的了。宗教司每年能从朝廷那里分润出不少扶持的蒙元,且还颇受兀鲁图斯的重视。
    比起重要权柄全都被分走,往后就干些粮草存放之类杂事的户部,确实好的多。
    他们的不好受不是个例,在明国,传统的五部和枢密院的高级官员,都觉得不好受。但那些被升格的新部门,却是欢天喜地的。
    明国第一届科举的进士李治,就是其一。因算术上的优秀表现,他被新成立的统计部看中,特意调派到了部门里担当左侍郎。这升官升得这么快,可真够他意外又欢喜的。
    蒲察厮斤也是高兴的人之列。
    他之前是在移民司帮忙的,现在移民司升格为民部,他当上了移民巡察使的中层官吏。并且不用一直待在上京,有机会去各个行省的移民安置点巡查。因山东是爆发难民潮的地方,也是民部最重视的移民来源地,所以他的第一个差事,就是去山东行省的移民安置点巡查安置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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