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房间,韦庄亲自给杨小宝带路,摆手示意站岗的警卫员和随侍的生活秘书不用跟上,站在外面等候的吴秘书迎了上来,也一样被示意退下。
    韦家的这一处房子与其说是一栋别墅,还不如说是一栋庄园,面积很是不小。韦庄带着杨小宝先下了楼,穿过了后花园里一条曲折幽深的石路小径,进了角落里的一幢偏僻幽静的红墙小楼。
    红墙小楼的样式很漂亮,外墙上爬满青藤,门口的石板上也长满了潮湿的青苔,显然是平日里很少有人踏足。
    “这幢楼原来是住着人的,后来传出闹鬼,就改成放杂物了。闹鬼的地方嘛,当然就不会有人愿意进来了。”韦庄狡黠地一笑,领着杨小宝进了红墙小楼。
    杨小宝有点明白过来,所谓闹鬼的说法多半是韦老头子故意搞出来的,此人为了收藏好这个神秘的古珠,还真是费尽心机。
    “这个园子只是我的众多住所当的一处,二十年来官场沉浮,身不由己,我也不可能一直住在这里。为了收好这样东西,我也不得不想出一些歪点子……哎。”韦庄叹了口气,拿出钥匙开了锁,推开了铁门,直接下楼梯进了地下室。
    杨小宝原本以为地下室里跟银行金库一样,会有厚重的铁门,高科技的安防设备,幽深坚固的洞窟……然而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也就是一个破烂的实木门,推开门后里面也是一屋子的破烂,什么割草机,破旧的自行车等等,整个儿就是一个杂物间,完全不像是一个存放着贵重物品的地方。
    韦庄拉开了一个靠墙的破烂柜子的抽屉,抽屉里面竟然装了几十把各式各样的钥匙,并没有看到什么想像光彩夺目,满屋子的放亮神奇夜明珠。韦庄让杨小宝帮忙打着手电筒照亮,自己埋头在大抽屉里的钥匙堆里翻找着。
    杨小宝愣了一下,觉得有点意思了,原来是兔子洞里面还套着一个兔子洞,钥匙堆里还藏着一把钥匙,这老头子肚子里的弯弯绕还真是不少,也确实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花了好一会儿功夫,韦庄才在钥匙堆里翻找到了那把真正的钥匙,然后招呼杨小宝一出了地下室,离开红墙小楼,又重新回到了别墅里的书房,也就是刚才两人见面喝茶的地方。
    杨小宝忍不住问了一句:“东西本来就是放在这里,只要钥匙放在那幢小楼的地下室?”
    “是这样。”韦庄点了点头,打开书柜背后的暗格,露出了镶嵌在墙壁里面的一个极为精巧的保险柜,原来这才是真正存放那颗珠子的地方。
    杨小宝就有点儿不以为然了:“这东西再要紧,那也没必要搞成这样吧?把钥匙放那么远,东西却还就放在书房保险柜,安全上并没有增加多少保障,只能给自己多添上一些麻烦,取东西的时候多一番手脚。”
    “一直以来,知道这个东西的也就只有我和高四海两个,现在多了一个你——其实你只能算半个知情人,因为你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东西,察觉到它很特别很珍贵,可是并不知道具体原因,也并不需要特别防备外人对它下手。”
    韦庄掏出钥匙走向保险柜,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所以你说得很对,我把这东西像这样存放,并不是为防别人,而是防自己——每次取出东西的时候多一点麻烦,我就能尽量少碰它几次。”
    “防自己?”杨小宝大为惊奇,内心疑团大,这上的宝物千千万万,需要防备的从来只是贼偷匪抢骗子骗,宝物的所有者费尽心思防备自己,这又是什么鬼?
    韦庄不再说话,用钥匙打开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比鞋盒略小一些的木盒子,盒子是没有上漆的原木色,只是很普通的样式,稍微有些老旧而已,咋一看上去完全不能让人联想里面会存放着某个惊天动地,价值连城的宝物。
    韦庄捧着盒子轻轻放到茶几上,很严肃地抬头对杨小宝说了一句:“麻烦把门关上。”
    “要是你的书房都还能有外人随随便便闯进来,整个华国就都没有安全的地主了?”杨小宝开着玩笑,还是走了两步过去关门。
    就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一只肥乎乎的,都胖成了球的大花猫刷的一下,从门外蹿了进来,很敏捷跳上了茶几,还伸出前爪挠了那个木盒一把。
    韦庄惊得脸色都变了,赶紧双手把东西护住,大声喝斥来。却很不识趣,继续在茶几周围转悠,似乎就专门盯上了盒子里的东西。
    “你这里能防得住不让外人进来,防不住猫要进来啊!”杨小宝一边开着玩笑,一边瞪了一眼正在闹事撒泼的大花猫。大花猫立马就跟见到恶鬼似的,嗖的一下就蹿沙发底下了。
    韦庄这才放了心,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揭开了木盒的盒盖。露出了盒子间放着的一个灰不溜秋,比乒乓球要略微大些的圆形物体。
    藏得这么深的这颗神秘古珠终于算是露出了真身,却并没有期待的夜明珠的满室光华,也没有显现出名贵珍珠的那种光彩夺目。
    仔细看上两眼,杨小宝甚至觉得这玩意儿连一颗珠子都算不上,半点光泽都没有还不说,表面还坑坑洼洼的,跟癞痢脑袋似的倒处是斑斑点点,就跟发了霉的肉丸子一样。
    “就是这个?”杨小宝皱眉,感觉自己是不是眼睛看花了。要不是亲眼看到韦庄一直是郑重其事的态度,他都要怀疑这特么的是个西贝货了。
    “就是这个。”韦庄似乎猜透了杨小宝的心思,微笑道:“是不是觉得这东西很平常,对吧?”
    “不是很平常,是很烂。”杨小宝笑了笑,实话实说:“烂到扔大街上都不一定有人捡,这珠子卖相也忒差了点吧?甚至怎么看都不像是一颗珠子。”
    韦庄有些诧异地看了杨小宝一眼,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你这话说到要害了。西方人有句俗话:如果一个东西看来像只鸭子,走来也像只鸭子,叫来还是像只鸭子,那么就是一只鸭子。”
    他敛了笑意,指着桌子上那颗黯淡无光、其貌不扬的珠子,缓缓说道:“所以它根本就不是一颗珠子。”
    杨小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感觉难以置信:“不是珠子那是什么?那些发掘古墓的考古学家们,不都说它是珠子吗?这些我都是看过资料介绍的,他们也都是专业人士,连是不是珠子都搞不清?”
    “他们是在古墓主人的口找到这玩意儿的。古人确实有将宝珠放入遗体口陪葬的习俗,所以他们先入为主这样认定了。正因为那些考古工作者是专业人士,所以是身在局,就当局者迷了。”韦庄笑了来,意味深长地说道:“在有些事情上,内行人往往还不如外行人看得明白。这个道理,你肯定是懂的。”
    杨小宝也笑了,这话倒是一点不错:半年前升龙集团搞的那个生化制药项目也是陷入了瓶颈,一帮顶尖科学家全都干瞪眼没招了,还是自己这么一个纯粹的外行指点了一下关键方向,这才有了突破。
    “这是舍利子。”韦庄揭开了迷底,“所谓舍利子,说白了也就是一团烧结了的骨头,只不过刚好比较圆,又是放在古墓主人的嘴里,所以才被当成了珠子。”
    舍利子是什么东西,杨小宝只是在地摊杂志上看过一点儿,知道一般指的是高僧大德坐化后烧剩下的骨头。随随便便一个野和尚死后烧剩的骨头是没资格被叫作舍利子的。舍利子据说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神奇灵力,死者生前的修为道行越高,留下的舍利子的灵力也就越大。
    这颗“珠子”的神秘面纱被揭示到了这一步,已经远远超出了杨小宝的预想。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所听到的事实真相还要复杂诡异得多。
    “其实当年顾达找到我,让我利用身为市长的特权帮忙把这颗珠子的还回去的时候,我是真心打算帮这个忙的,准备第二天就办了。”
    韦庄摇了摇头,缓缓讲述了二十年前的旧事。
    “千不该,万不该。我那天晚上一时好奇,把这颗珠子拿出来放在手上把玩。一开始也没发觉有什么特别的,等我把玩得无聊了,正准备把东西收来。我的秘书忽然进来,拿了一份关于市政道路翻修工程的招标件找我签字。这份件是早就拟定好的,要往在常,我也就随便瞄上一眼就签了……”
    听到这里,杨小宝有点儿摸不着头脑,这韦老头子看着也不像是老糊涂嘴碎啊,咋说话就前言不搭后语了呢?前一句还在说舍利子的事情,后一句就又扯到签件了。
    韦庄缓了口气,脸色有些苍白,继续说了下去:“可在当时,我才接过件,正要拿笔签,忽然就对秘书脱口问道:你给你表哥徐超谋到这个工程,收的二十三万都买了房对吧?然后秘书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然而我的脸色跟着也变了,受惊程度比他要厉害得多!”
    韦庄目光炯炯,凝视着杨小宝,“因为我忽然想了来:我根本就从来没见过他的表哥,更不知道他收了多少钱,又拿这些钱干了什么!这些信息就像是突然就在眼前浮现出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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