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她假传圣旨,隆帝……自然也有后路。
    他绝对不会这般轻易放过她……
    “为什么……”朝阳的声音有些沙哑。“为什么……不是萧君泽。”
    他记恨着自己的父亲,却又将希望放在自己的父亲身上。
    他明明怨恨,但却信任。
    为什么不是他……
    “他……从一个心思纯善的少年,一步步逼着走到现在,还不够吗?”隆帝,到底要让萧君泽做什么?
    身体因为激动而蜷缩,朝阳跪在地上,全身发颤。
    “您真的,不爱自己的孩子吗?”
    到底是怎样的冷血与无情,才能做出这般算计,才能将自己的儿子全部置于棋盘,抛之如草芥。
    隆帝的视线已经模糊,声音沙哑。“作为父亲……就是因为爱他,才绝对不能让他……坐上皇位。”
    “皇位,是万人之上,可……这个位置,是个诅咒。”
    “诅咒人孤独终老……”
    “无情,无爱,无友……”
    “这个位置,太冷……”
    “遂其母后心愿,朕能做的……就是让他当个闲散王爷,潇洒自在。”
    能爱,能恨,能自由。
    “朕以下令诛杀裕亲王……悯彦还小,心性善良,他继位,可保君泽无忧……”
    朝阳跪着的身体终于撑不住,手心早已握紧到发汗。
    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她该如何抉择。
    在其位知其寒,隆帝不想让萧君泽像他一样做一个无情无爱之人。
    他想让萧君泽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可这份自由,却是建立在她朝阳和白狸的痛苦之上。
    凭什么……
    “陛下为何信任朝阳?”朝阳趴在地上,声音沙哑的问了一句。
    为何信任她?
    又为何将这抉择权交给她?
    她若传诏,萧君泽会杀她。
    她若假传圣旨,自然也会有人杀她。
    横竖都是死啊……
    隆帝给自己儿子的棋至少还有活路。
    而她朝阳和母亲白狸,从一开始,便是死路。
    既然路都堵死了,还希望她朝阳当个圣人吗?
    “朕想知道……你如何抉择,可惜……没有时间了。”隆帝笑了一下,咳出很多血。
    他没有时间了,可看不到了。
    以后的路,让他们自己走吧。
    “天下……”
    “皇位……”
    “过眼云烟……”
    朝阳趴在地上,缓缓闭上双眼。
    隆帝没有了呼吸,她能听到对方的心跳,从微弱到停止。
    崩溃往往来自一瞬间,朝阳忍不住匍匐在地上哭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悲悯什么,是悲哀隆帝的一生,还是悲哀自己和母亲白狸的路……
    生来便是棋子,任人玩弄摆布,何其悲凉。
    “陛下!”朝阳中规中矩的跪着后退,大喊了一声。
    薛神医不敢走远,一直都在殿外。
    听见朝阳哭喊,快速冲了进来。
    “陛下……”薛神医紧张趴在床边,小声唤了一句。
    “陛下……”伸手试探鼻息。
    薛神医面色惨白。
    这个终其一生都在筹谋算计的帝王,陨落了。
    “陛下!驾崩!”
    宫中哀钟长鸣,殿外太监哭喊。
    “陛下……驾崩……”
    ……
    隆帝在位二十六年春分,隆帝驾崩,长眠正宫。
    奉天隆运盛世,建江南战城,绵延数百里,阻隔外族入侵,护江南十二城不受战火纷扰。
    上修水坝,截流蓄水,下同五河,整治农田。
    杯酒削兵,科举选拔,除奸佞,废长孙独权,整治朝堂……
    追其一生,虽无开国皇帝之功勋,但足以让史官铭记。
    ……
    “朝阳郡主,陛下可曾留下遗诏……”大太监走了进来,深意开口。
    朝阳身形虚浮的站了起来,跌跌撞撞走出殿外。
    正阳殿外,后宫三千,权臣俯首,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一个结果。
    朝阳站在高处,俯览跪地的众人……
    第一次,她明白了什么叫高处不胜寒。
    “朝阳郡主!陛下可留遗诏?”太监再次提高语调,尖锐着嗓子询问。
    那声音透着丝丝威胁,还有急迫。
    朝阳看了大太监一眼,又看了看萧君泽。
    嗓子像是被人灌了毒药,沙哑生疼。
    “朝阳……”萧君泽贵为太子,理应跪在最前面。
    他紧张的握紧双手,冲朝阳摇头。
    无论隆帝留下任何遗诏,都不要说……
    隆帝,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朝阳的视线与萧君泽撞上,那一刻……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
    她被人推搡,摔在了太子出行的花道上。
    萧君泽让人停车,放她离开。
    掀开帷幔,萧君泽的眼睛,与摔在路边的朝阳相互对视。
    一眼,注定了朝阳这半生的颠簸。
    呼吸有些凝重,朝阳后退了一步,有些站不稳。
    “朝阳郡主?”太监紧张扶着朝阳,暗下用力。“郡主,宣读遗诏。”
    朝阳看了眼太监递过来的遗诏,手指发麻。
    隆帝,果然早有准备。
    他怕自己什么都不说,干脆让大太监强行将遗诏塞在她手中,让她宣读。
    朝阳颤抖着手指打开遗诏,那张宣纸上写的是六皇子……
    ……
    皇宫城门外。
    裕亲王萧承恩的马一路奔驰,手中举着裕亲王令牌,穿着他第一次入军营时,隆帝赏赐的战甲。
    “放行!”守城之人大喊,昏暗中只能看清军令和战甲。
    城门大开,萧承恩刚进长廊大门便紧紧关闭。
    紧接着,前方行进之门也被关闭,弓箭手在上方围困,求生无门。
    马背上,男子勒马,仰天长笑。
    这,就是皇家!
    ……
    城关外,高地。
    皇宫放出信号,数以万计的羽箭对准马上之人。
    萧承恩一身黑衣站在高坡之上,看着城内发生的一切,缓缓闭上双眼。
    双手握紧到颤抖,萧承恩像是释怀一般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南疆女站在他身后,有些担忧。“王爷……”
    “去他的手足至亲,去他的父子之情!”萧承恩撑不住半跪在地上,嘴角淌出血迹,胸口郁结。
    这就是他的好父皇!
    在他一心奔赴之时,早就做好埋伏,只为取他性命。
    “在他眼中,在他眼中只有萧君泽一个儿子!”萧承恩发了疯的嘶吼,指着皇城的位置,声嘶力竭。“只有一个儿子!为何要生下我们!为什么!”
    “你告诉我为什么,本王哪里不如萧君泽,哪里!”
    萧承恩双目赤红,扯着南疆女的肩膀,如同疯魔。
    南疆女眼眶泛红,伸手抱住萧承恩。“王爷……王爷……”
    萧承恩不再嘶吼,抬手捧着南疆女的脸颊,压低声音。“你告诉本王,本王到底哪里不如萧君泽?”
    “王爷,您任何地方都比萧君泽优越,待时机成熟……青鸾定然陪您杀尽皇城,取他性命!”南疆女声音哽咽,她想安抚萧承恩。
    萧承恩视线灼热的盯着南疆女,发泄一般狠狠的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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