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家的生辰八字,向来都是隐秘的。
    除了亲近家人无人知晓。
    而两家决定结姻时,为表郑重,多会立下一纸婚书。
    上书男女各自的生辰八字,以及定契的日子,再由双方长辈盖上手印,交换信物,以表这门婚事彼此都是满意的。
    这媒婆上次来时为向玉青时自表身份,说过玉青时的生辰八字。
    宣于渊听了一耳朵不知怎地就记住了。
    此时见了媒婆手中之物,眼底渐生暗色。
    他单手扶着正想动手的秦老太,沉声道:“你今日是头次上门,初见姑娘家的长辈。”
    “姑娘的长辈显然对你不喜,你上何处造假弄来这么个东西糊弄人?”
    虽不知宣于渊是谁,可媒婆听到他的话却冷笑了起来。
    “造假?”
    “你以为这是假的?”
    她抖着婚书往宣于渊的面前晃了一圈,得意道:“你仔细瞧瞧这上头写的生辰八字是不是她的?”
    “别的东西能造假,这东西是我空口无凭能造假出来的?”
    秦老太听得抖了一下,抓着宣于渊的手紧着嗓子说:“于渊,这上头写的什么?”
    “你给我念念!”
    宣于渊尚未开口,媒婆就趾高气昂的照着婚书上写的,抑扬顿挫地念了一通。
    念完了,她欣赏着秦老太铁青的脸,得意道:“老太太,这上头写的不错吧?”
    “这就是你家姑娘的婚书,而且是由她的长辈亲自摁了手印,表示认可的。”
    “我今日前来,就是为了照婚书所言,迎玉青时入王家。”
    “今儿不管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玉青时都必须得跟我走!”
    “否则你家就是骗婚!我就能上衙门告你!”
    “你放屁!”
    秦老太情绪激动地指着她说:“不可能!”
    “你说的东西我见都没见过,你……”
    她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像被人捏住了脖子似的话音戛然而止。
    面上残存的血色,也在瞬间消失得荡然无存。
    芸娘带着玉青时嫁入秦家时,秦大两口子说外来女会坏了秦家的气运,不肯让玉青时进家门。
    当时为了除去秦家两口子的心病,秦老太找了个先生拿了玉青时的生辰八字请先生解命。
    玉青时的生辰八字除了她和芸娘知道,还有秦大家两口子也知道……
    之前王家上门,就是被秦大家两口子撺掇来的。
    这样的事儿,也是他家两口子能干得出来的。
    望着秦老太脸色大变,媒婆不掩得意地笑了起来。
    她横眉竖眼地叉着腰说:“老太太,秦大虽不是玉青时的亲爹,可玉青时丧了爹娘,论理婚事就当由家中嫡系亲长做主。”
    “秦大是她大伯,是她的长辈,他摁的手印,拿到哪儿去说,那可都是作数的。”
    “自秦大在这婚书上摁了手印起,玉青时就是王家的人了。”
    “我今儿来好赖话说尽,为的也是不伤两家颜面,否则我直接拿着这一纸婚书告上衙门,玉青时和你再不情愿,也只能乖乖被抬着进王家的大门!”
    像是对秦老太的脸色很是满意,她造作十足地捂着嘴笑出了声,往前走了几步小声说:“而且我手里不光有婚书,还有玉青时她伯娘给的贴身之物。”
    “那肚兜做得精巧,瞧着就让人开怀。”
    “只是那东西到底是女儿家的私密之物,轻易也见不得人,要是这么光天化日地拿出来了,你孙女儿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都到如此地步了,你还不愿让你孙女儿跟我走吗?”
    媒婆接连说出的话一句更比一句刺心,也更让秦老太深陷绝望。
    若只有婚书,她尚可拼着老命去找秦大家两口子毁约。
    也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可若媒婆话中说的东西是真的,那玉青时岂不是就……
    媒婆还想放言,可不等开口面前就多了一只横出来的胳膊。
    宣于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声道:“出去。”
    媒婆极为不满地横起了眼睛,吊着眉毛说:“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赶我出去?!”
    “这里……”
    “找死。”
    “啊!”
    刚刚还站在门前耀武扬威的媒婆,被宣于渊飞起一脚直接踹出了大门,还没等叫喊着从地上爬起来,眼前的门就轰然关上。
    宣于渊示意早被眼前一幕惊呆了的元宝扶住仿佛下一瞬就要晕死过去的秦老太,自己飞快地用门栓把门关上。
    他用后背抵着门板,无视门外的咒骂叫喊,皱眉看向秦老太。
    “老太太,她说的话,可信么?”
    秦老太惶然无措地揪住衣摆,语不成调地说:“我……我不知道……”
    “不过咱家对秦大两口子是从来不设防的,之前迟迟病得不省人事,元宝又被拐子偷走,我们都忙着着去找元宝,就让秦大家的来家里照看迟迟,要真是她偷了迟迟的东西,那也只能是那个时候……”
    宣于渊听完暗暗在心里叫了声糟,眉宇间也多了一抹煞气。
    纵然乡间村里没大户人家那么多繁琐讲究,男女大妨也没那么严苛。
    可女儿家的贴身衣物,同样也是大忌。
    倘若媒婆所言是真,这东西此时定然也到了她的手里。
    要是一着不慎让她把玉青时的贴身衣物拿出来宣扬,届时玉青时被败坏了名声,就真的是愿也得愿,不愿也得愿了。
    宣于渊正愁眉在想如何让门外的媒婆闭嘴。
    秦老太突然说:“于渊你带着元宝去村长家里接迟迟,让她先别回来。”
    “我这就去秦大家!”
    宣于渊捕捉到她眼中决然猛地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拦住她说:“老太太你……”
    “我去让秦大家两口子出面把东西要回来,把婚书作废,实在不行就改口说那不是迟迟的东西,这样的污水,绝对不能让迟迟沾上半分!”
    “可是这事儿就是你说的人一手主导,你就算是去了,也不见得有用,那……”
    “那我就一根绳子吊死在他家门前,让十里八乡的人都看看,他们是如何逼死我这个老婆子的!”
    秦老太哆嗦着转身转了两圈,把拴在扁担上的绳子解下来握在手里,咬着牙就要走。
    宣于渊一手拦人还不能忘了自己是个瘸子,蹦跶得很是艰难。
    元宝听不懂大人的话,却也知道外头的不是好人。
    他学着宣于渊的样子去拦秦老太,嘴里还喊着:“奶奶你不能去。”
    “大伯和大娘坏!”
    “奶奶……”
    “老太太……”
    “哎呦,我道这么半天姑娘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无,原来是出门了。”
    玉青时冷眼看着眼前几人,眉心轻皱。
    “是你?”
    “你还敢来?”
    门内几人听见声响霎时一顿,几人脸色纷纷骤变。
    “糟了,是迟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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