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那慕容霸和慕容军在一侧山头上看着底下旷野的战局,此刻万分焦灼,慕容霸心急火燎,一连三次问传令兵,可有燕王冲杀指令。
    将士俱回复道:“未曾听闻”
    “不要管他了,众将士听我号令,随我一起斩杀涉夜干。”只见慕容霸拿出腰间佩刀,跨上战马,欲带队冲杀。
    “霸儿,非有王令,且莫行事。”慕容军忙上前阻止道。
    “军叔,好笑,王令?你那次听王令了吗?”慕容霸嘲讽他道,“军叔若要贪生怕死,休得随我,我自领所部,你且观战。”
    说罢慕容霸,领所部众将士奋力冲杀,余下的军士看到慕容霸带领所部冲杀,虽不言语,但其眼神已然对慕容军深为鄙夷。
    “唉,也罢。”慕容军自从那次之后,气性短人一节,因料及慕容霸安危。急忙上马,对众人说道:“兀自一力承担,众人随我冲杀,共击宇文。”
    只见慕容霸和慕容军引其偏师,从旁边山峦之上如潮水般奋勇杀来。
    另一山头的慕容恪见此,说道:“折冲将军,事不宜迟,我军也要速速出发了。”
    “恪将军,恕老臣直言”慕舆根拱手道:“大王未有传令,恐怕……”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怎可再惜身顾命,殊不知底下的燕军将士,支撑到现在已殊为不易,你怎能看着他们白白送死啊。”慕容恪不由的声音都气得发颤。
    “恪公子,如今之势已是天意昭昭。慕容儁素无军功,母后见弃,慕容霸年少冲幼,若恪公子此时能听燕王之号令,燕王必为之喜,若……”
    “慕舆根,想不到你侍奉我慕容家多年,不知你也有如此七窍玲珑心。”却见慕容恪拿出配剑掷于地上说道,“折冲将军,今日之事你若随我掩军冲杀,便太平无事,若再多言,休怪我手中之刃。”
    说罢,慕容恪身边亲信卫士俱持刀戟,欲拔刀相向,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好说好说,下面燕军也是我们一体同胞。”说罢也骑上马,和慕容恪冲下山头一同往山下掩杀。
    “启禀燕王,左右偏师俱不听从号令,皆擅自行事。”只见一斥候入燕王帐来报。
    “知道了,下去。”燕王面无表情,示意那人下去。
    “燕王,此刻慕容翰率大军与宇文部激战正酣,若有偏师从旁邀击,我军定能大胜。”李洪拱手作揖道。
    “传令下去,速传我令,令左右偏师速速击杀宇文军。”帐下信使得令。
    “燕王圣明。”李洪拱手致谢。
    “且慢,李司马,这里有一份刚送来的少府密报,此中之事我未于旁人提起,你且看之。”说罢,燕王将刚才送来的密报呈于李洪。
    看完之后,李洪双手忍不住的瑟瑟发抖,“大王,此中之事,下臣不该,不该。”说罢只拍自己的脑袋,“臣悔长这双眼睛。”
    “李司马,恕你无罪。此中之事你已然得知,说说该当如何。”
    “原是慕容仁之乱流毒未消,国中有人竟欲举慕容翰旗帜,内外勾结,清君侧。若真如此,此战慕容翰若得身死,倒留得一个忠贞之士的名号。”李洪跪倒在地上“大王,大王,恕臣妄言。”
    “你何罪之有啊。”燕王说完,将那封密信引在蜡烛之上烧掉。
    只见李洪深深的把头压在地上,“建威将军如此身犯险境,忠心卫国,想必是贼人假借他的名头罢了,慕容翰绝不会做次不忠不义之事。”
    “岂不知绝非他意,怎奈我燕之国人不知啊,兄长啊,孤为之奈何。”燕王无奈。
    却见此事慕容彪入账,“王兄,今我前军与宇文激战正酣我等岂可作壁上观,臣弟愿率人马为燕军先驱。”
    “彪弟,孤将后军全部人马拨与给你,不要给我们慕容家丢脸。”
    “是。”
    那慕容翰在宇文阵中奋力拼杀,那燕军众将士也纷纷深受感染,俱而舍身忘死,怎奈燕军兵少,在不断拼杀之下,渐渐被宇文大军包围了。
    “众位将士,翰有幸和你们并肩作战,和你们一起,是翰之荣光,为了燕国,为了我们的父老乡亲,翰死而无憾。”言罢慕容翰又转身挥刀向宇文部中杀入。
    却见涉夜干挺立在宇文中军中,燕兵虽勇却奈何不得近,那慕容翰刀已卷刃,步伐渐迟。
    “拿弓来。”只见涉夜干又弯弓搭箭。
    慕容翰见涉夜干拿弓那瞄准自己,也不躲避,嘴上露出了嘲讽的微笑。太阳西斜,残阳如血,照耀在慕容翰的身上如一尊阎罗,是活阎罗。
    大地也是一片尸横遍野,这地面上的血色和天上的红色已然分辨不清,四周旷野如一片红红燃烧的烈火。
    在这一片火红之间,只见一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天地分界之间,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来人是慕容霸,西斜的日光只照射得人眼睛睁不开。不止是慕容霸,身后的燕军如一篱笆般扫过草原,齐齐冲锋。
    只见慕容霸大喊一声“速救慕容翰。”那来夹击的燕军憋了一股子气,直冲入宇文阵中。
    那宇文大军已是激战多时,此刻俱已疲惫,见此情形,再也无法抵挡,四下逃散。
    那涉夜干此时横刀立马大叫道:“众人莫慌,我大军就在后方,宇文必胜。”
    那慕容霸闻听涉夜干此言,怒火中烧,只见其引马奔向涉夜干而去,那涉夜干身边的亲兵卫队奋力抵挡,怎奈慕容霸乃生力军,竟无法抵挡,且战且退。
    涉夜干欲稳住阵脚,却一面大纛旗赫然出现在其后方,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慕容”二字,原是慕容恪也提兵赶到了,那卫队一阵慌乱。
    趁着慌乱的一瞬之际,慕容霸拍马前行,只见离涉夜干只有两三丈远之际,涉夜干的亲卫组成队列,横亘在慕容霸的面前。却见慕容霸从马背上起身一跃而出,竟跨过那堵人墙,径直落在涉夜干面前,只见那涉夜干的坐骑受到惊吓,扬起前蹄。慕容霸飞身撞倒那马匹,连带上面的涉夜干也倒下,那涉夜干转身抽出贴身匕首,直往慕容霸身上刺去。
    说是迟那是快,只见慕容军奋力拍马赶到,挥刀挡住涉夜干那致命一刀。慕容霸迅疾一把长枪直插入涉夜干心窝,立时倒毙。那慕容霸抽出佩刀一把将其头割下,喊道:“谁再反抗,犹如此贼”
    只见主帅已死,宇文军士已无斗志,纷纷放下武器。那慕容军队纷纷将那放下武器的宇文军士押往后方。
    此刻那宇文大军在宇文逸豆归的率领下,已快要开赴到战场,尚不知前军主帅已死,只闻大军前部已经和燕军偏师接上阵了。
    那慕容霸,擦了擦身上的血迹,再飞身上马。慕容军担心侄儿有事,劝阻道:“霸儿身入险地,且等大军到了之后再行出击。”
    “军叔,多谢那一挡,机会稍纵即逝,两军相逢勇者胜,今宇文其势已搓,我燕军士气正盛。”随即喊道,“将士们,宇文主帅已死,攻灭宇文就在此刻,燕军威武”
    “燕军威武。”只闻道燕军阵中山呼。
    “前军休整,余随我来,誓擒逸豆归。”慕容霸挥动长矛,在阵前逡巡一阵,转身便朝敌军杀出。
    只见山头冲击下来的两部燕军,势头不减,俱随慕容霸冲锋而出。慕容恪、慕容军、慕舆根等人等,也被他所激励,所部燕军更是无不奋勇,以一当十,宇文大军前部渐渐无法抵挡。
    那宇文逸豆归自率大军欲和涉夜干汇拢,却见那前部探子飞马向逸豆归汇报,“报,报大单于,涉夜干已被斩杀,燕军正向我军袭来。”
    只见宇文逸豆归大吃一惊,几欲从马山跌落缓缓敛了敛神情,问道:“燕军多少人马,竟敢向我大军发起冲击”
    “禀单于,只偏师尔,似乎万余,定不满两万”
    “笑话,我宇文大军有十万之众,岂有如此不要命之军士。”
    说归说,宇文逸豆归言语之间,宇文大军前部已被燕军攻破,闻喊杀声,宇文逸豆归也不由的觉得胆寒。此时宇文军中从刚才涉夜干部败退下来的人不少,俱言燕军如同着魔了一般,毫不畏死。加之听闻宇文第一勇将涉夜干已死,此时战意已消大半。
    却见宇文逸豆归正欲列阵阻挡,那慕容霸岂能给他这样的机会。只见慕容霸只身入宇文。挥动一柄长矛,只搅得宇文军天翻地覆,那后方燕军也趁势冲杀。宇文大军前部攻破之后,事属突然,中军已来不及做出反应,已接连被慕容霸破了好几阵。宇文军渐有崩坏的迹象,军士已开始四散逃命。
    宇文中军帐下参军皆欲在单于面前表现,立功心切,砍杀了几个逃兵,那知此刻宇文军心已乱,这被砍杀的军士平素也是贫寒子弟,有些是强征入伍,军士心中渐起寒意。加之前面慕容霸是活阎王,战是死,逃也是死,却见几个军士不由分说挥刀竟取了那参军的性命。
    这一刺杀,那宇文溃散的军士就再也止不住了。任凭单于帐下几个亲兵,参将叫喊已经止不住逃兵了,宇文部大军开始四散溃逃。
    那慕容霸看在眼里,此刻更是不顾一切的向前冲锋,宇文部此时已经是将不统兵,兵无阵列,互相踩踏,后续的燕军如砍瓜切菜般收割人头。
    那宇文逸豆归见势不妙,只领了几个亲信并帐下参将连忙往都城方向逃窜。至此宇文大军已四散逃走,显赫草原一时的宇文部败亡。
    慕容霸欲连夜追击宇文逸豆归,慕容恪追上前去,说道:“穷寇勿追,今宇文逸豆归已四下逃亡,所赖者唯一都城而已,如若猛攻,其必死守待援,当务之急乃是肃清其境,尽收其民,方为长久之计。”
    这时慕容霸也停歇下来了,经过一日激战,慕容霸回身看其身后军士也疲惫不堪,战甲残破,刀剑卷刃,却也于心不忍,仰天长叹道:“也罢,将士疲惫,若深入险地恐胜而复败,见敌如溃,溃而不止,则免。故兵法:‘大战胜,逐北无过十里,’恪哥哥所言甚是。”忽而慕容霸神色都变,忙问道,“王伯,两位将军状况如何?”言语之间,慕容彪赶忙前来,向慕容霸和慕容恪说道:“两位将军,速回中军帐,王伯情况不好,能否挺过皆看天意了。”
    “那刘佩和高诩呢?”慕容霸忙问。
    “平狄将军,此二人,二人已经殁了。”说完慕容彪一阵啜泣。
    慕容霸只呆呆的站在那里,忽然转身出账欲上马。慕容恪大叫道:“左右,拦住他。”
    慕容霸大怒,“休得拦我,我要找宇文报仇报仇。”
    只见慕容恪怒目而视,狠狠的抽了一下慕容霸的鞭子,左右全部吓得默不作声。只不过慕容霸被慕容恪这一下倒也抽醒了,下马向慕容恪俯身请罪道:“恪哥哥,霸弟非有心违反军纪,只是……”
    “那徒何青山之役,我就是身死也不会让你救我,若父王、王叔知汝如此莽动,怎能放心让你领军打仗”慕容恪扶起慕容霸说道,“你我只有先为臣,后为亲,切不能因私循法,事不宜迟,你我速回王帐。”
    “恪哥哥,霸弟谨记。”言罢,此二人和来人飞身向后方王帐飞驰而去。
    王帐内的卧榻之上,慕容翰正双目紧闭,发髻凌乱,浑身刀箭之伤,那面色因失血过多显得苍白,只有鼻孔处若有若无的气息还能依稀判明慕容翰还未死。
    众人入账,只见燕王已在旁亲力侍奉,却听见燕王问道:“医官,我之兄长可有救?”
    “大王,臣定当竭尽全力,然将军此战耗损过甚,又被箭伤刀伤十余处,血虽都止住了,皆无大碍。只者左肩头这一箭入肉极深,加之又中箭许久,皆和经脉血管交联,若贸然拔箭,恐危及性命啊。”
    “医官可有解救之法?”只听见燕王急切的询问。
    “下臣.……下臣才疏学浅,下臣愚钝,都中或许有医师可以医治,速速将将军送往燕都。若再迁延数日恐箭疮溃烂,性命堪忧啊。然这个箭伤……”
    却闻此言,慕容霸大急,拿出佩刀欲架在那医官的脖颈上,大忿道:“若救不好将军小心你的狗命。”
    却在此时,在榻上的慕容翰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到燕王、慕容霸、慕容恪皆在他身旁,神情忽有一丝生气,吃力的说道:“吾复入燕境已属侥幸,今能替燕国扫平宇文,已是死而无憾,多活数日已是赚到。”说罢又歪头睡去。
    慕容霸大惊“王伯!王伯!”
    “将军,燕王、慕容翰将军,失血过多又再昏睡若不早拔箭矢,恐挺不过这两日,若拔箭矢,若失血过多恐立时毙命,拔与不拔,微臣实无万分的把握。”
    燕王神色冷峻,“拔,孤恕你无罪。”
    燕王转头看向慕容霸,向亲卫说道:“请平狄将军帐外候着。”
    慕容霸刚要申辩,却见慕容恪在旁示一眼色,慕容霸心领神会。
    只喊了一身“喏”便缓缓的退下了。
    俄尔,帐内一整骚乱,军中医官,随行侍从,亲卫忙不迭的进去,慕容霸只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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