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晏相何时感情亲厚了。
    衣柜里摆了许多新制的衣裳,与皇后的朝服不同,件件都显出端庄的气质,不再活泼纯真。
    晏如挑了一件霁青色的宫装,整体气质有些成熟,太后与皇后不同,前者更显肃然。
    时笙磨磨蹭蹭,不想去,又看见死气沉沉的衣裳,唇角撇了撇,难看死了。
    你是太后了,要那么好看做甚。晏如也不管她,伸手就要给她脱衣裳。时笙不高兴,你能不能稳重些,动不动脱衣裳,别狼。
    浪什么,去赴宴罢了,谁不正经?
    晏如,我是太后。
    太后娘娘,昨夜可是我在上的。
    不要脸。
    ****
    宫宴设在兴庆殿,重臣都在列,时玮晏皋坐在前面,而上座摆着两张坐榻。
    晏皋拉着时玮询问:太后也来?
    时玮猜不透,不知晓,但旁边那张坐榻应该是留给太后的。
    两人坐在一起,少不得说些悄悄话。不仅他二人好奇,就连其他人也好奇,不觉凑至两人跟前,今日太后会来?
    几人都直勾勾地看着时玮。
    时玮端起酒饮了一杯,慢悠悠道:本相不知。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晦深莫测的笑容,接着有人看向晏皋,晏相,晏姑娘就留在太后身边了?
    与你有关吗?晏皋冷冷地看向对方,啪嗒一声摔了酒盏。
    殿内气氛顿时僵持下来,时玮忙安抚,都是同僚、都是同僚,晏相啊,消消气,陛下快来了。
    前来询问的人都默默退回座位,晏皋依旧一副不高兴的模样,时玮拉着他喝酒。
    晏皋不领情,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听就算,我自己喝。时玮郁闷,都是有苦说不出,时晏两家都损失惨重,晏家失女、时家同样也捞不到好处。太后虽说是时家女,可时笙压根不管朝堂事,赵郸虎视眈眈,时笙举步艰难,还不如晏如落得一身轻。
    时玮连喝两杯酒,心里愈发憋屈。晏皋冷眼相望,冷笑一声。
    赵郸过来,便见到互不理睬的两人,她笑着走过去,时相晏相好像不大愉快。
    没有。
    没有。
    两人同时否认,像是说好了一般。
    赵郸笑了笑,晦深莫测,也没有继续追问。
    恰好这时,时笙来了,群臣起来行礼,赵郸的眼中就只有时笙了。
    太后来了。赵郸折转回去,亲自去迎时笙。
    时笙不领情,笑着避开赵郸,走至父亲面前,扶着他起来,又看向晏皋:晏如在外间,晏相得空去见见。
    晏皋却不回应,恍若没有听到。
    时笙又重复一声:晏相得空去见晏姐姐。
    晏相,你耳朵坏了吗?
    太后。时玮暗地里捅了晏皋一胳膊,笑着同时笙说道:晏相今日出门没有带耳朵,太后多多见谅。
    那便罢了。时笙瞪了晏皋一眼,父女情缘,果真凉薄。
    落座后,赵郸主动往时笙处挪了挪,太后。
    时笙警惕地看着对方,眼睁睁地看着凳子慢慢地、慢慢地、最后,两人靠在了一起,就差肩膀抵着肩膀。
    陛下,我是太后,不是皇后,你用得着这么亲密吗?
    赵郸朝她眨了眨眼,故作轻松道:你若想成为皇后也可,朕只要你一人。
    哀家、哀家不要你。哀家喜欢一个人睡一张大床,多你,累赘。时笙怕了,当着群臣的面不能骂人,还不能打人。
    晏如说太后要端庄,她深吸一口气,看着赵郸将膝盖靠着自己的膝盖上,她终于忍不住拿手推开,矜持些。
    赵郸低眸,好心提醒着时笙:他们都在看着你。
    你时笙气极,匆匆收回手,挺直腰杆,目视前方。
    赵郸笑了,太后果真矜持。
    时笙被逗得脸色发红,朝对方干巴巴的瞪了一眼,再这样,哀家废了你这个皇帝。
    赵郸的笑遽然顿住了,她伸手掐住时笙的手腕,你拿什么废朕?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
    第32章
    陛下。时玮很合时宜的走到赵郸面前,举起手中的酒盏,微微一笑,臣这个做先生的还未恭贺陛下问鼎,愿陛下千秋万载,美名远扬。
    时玮目光沉沉,面上的笑不达眼底,浸淫官场多年练就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而他的眼睛正盯着太后的手臂。
    赵郸被迫松开时笙的手,端起酒盏饮了,谢先生了。
    敬过酒,时玮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看向太后,太后娘娘,陛下年幼,或许会行差就错,您该多提点才是。
    时笙本就满心怒火,闻言后也跟着冷静下来,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哀家会盯着他的。
    赵郸隐忍,双手在袖口中紧握成拳,时笙恍若没有看到他面上的怒气,悠悠起身,哀家去换身衣裳。
    她看向晏皋处,已是无人。
    殿外的晏如与晏皋行至无人处,晏皋面色不豫,晏如神色如旧,言辞平静:新帝登基,根基不稳,父亲该于时相精诚合作,赵郸非昔日的中山王,父亲莫要轻视。
    半月来,赵郸并不干预朝政,我与时玮怎么说,他便怎么听。晏皋不大相信女儿的说辞,毕竟这么多年来赵郸游历山水不问朝政,対朝政一窍不通。
    夜色浓浓,屋檐上悬挂的烛火被风吹得四下摇曳,火光忽明忽灭,映得晏如神色阴沉。她看向父亲,心中也是无奈,晏皋有心刚愎自用,真不知该如何劝说。
    她斟酌一番,好心说道:父亲觉得这么一位游历山水的王爷如何让先帝放弃众多皇子而立他为储君呢?
    晏皋浑然一惊,这也是他至今琢磨不透的事情,先帝膝下皇子众多,就算没有废太子,也有二皇子、三皇子,怎么轮也轮不到赵郸。
    我曾询问过时玮,时玮也说不透其中玄奥,先帝就像是魔怔一般。
    这或许只是赵郸自己知晓了,父亲谨慎些,总不是坏事。另外晏如欲言又止,望向无尽的黑夜,她想提醒晏皋多在意些晏泾,然而想到晏泾功成名就,她又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晏泾有自己的出处,何需她来提醒。
    她摇摇首,说道:时辰不早,我该回去了。
    你就不想回家吗?为父替你物色几人,他们都是为父的下属,不敢対你不敬。太后余生都会在宫里,你不同,你可以出宫婚配。晏皋还是说出了声,他不想自己的女儿凄苦一辈子。
    晏如轻笑,背対着晏皋淡淡说道:父亲,我喜欢宫里,在这里也可以为晏家做些事情,您放心,我対晏家最忠诚。
    晏皋沉默了。
    回到殿前,已不见太后的身影,晏如询问一番,才知太后去更衣了,她又问了去处,匆匆去寻。
    时笙进殿后并没有立即更衣,而是郁闷地坐在坐榻上,双手攥着,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赵郸。自己生了会儿闷气,吩咐要更衣。
    她站在铜镜前,想起寿命一事,不如趁机去看看赵郸的寿命。
    她呆呆地,眼神定住,就连晏如来了都不知晓。
    你怎么了?晏如从身后抱着她,手落在她的小腹前,轻轻抚摸,傻子。
    时笙双眸无神,听到晏如唤她也没有回神,嘴里念叨着:我好奇赵郸有多久的寿命,若是暴毙,我就会自由了。
    太后晏如急得去捂住她的嘴巴。两人四目相対,晏如神色染了几分少见的紧张,小傻子,隔墙有耳。
    被晏如捂得透不过气了,时笙的眸子才徐徐转动,她挣脱了晏如的束缚,告诉晏如:我不杀他,但是我可以废帝。
    先帝去前,给父亲留了一道废帝诏书!
    时笙焦急地抓住晏如的胳膊,努力対上她的眼睛,晏如,他今日好恐怖,当着群臣的面対我这个太后不敬。
    阿笙,你废不了,飞蛾扑火。晏如沮丧,因为她的参与让赵郸提前登基,可见历史轨迹是无法改的。废帝并非易事,倘若失败了,将会有成千上万人失去性命。
    她抱着时笙低低开口:阿笙,我们不能这么自私,赵郸确实是一个优秀的皇帝。
    时笙不听,猛地推开她,我讨厌他没完没了地靠近我,我拿他当兄长,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嫁给他。他是男人,你知道多恶心吗?晏如,光是他看着我,我就受不住了。
    阿笙晏如低喃一声,疲惫又无奈,在历史中,赵郸与时笙夫妻恩爱多年,纵无子,也不会阻碍他们的感情。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安抚时笙的不安,时笙,我有办法让他远离你,只要宫里的女人多了,他就会渐渐放开你。
    晏如,我要回去了。时笙依旧不愿面対赵郸,不顾晏如的劝阻,领着丹青登上车辇回宫。
    晏如无奈,只好代她同赵郸说一声。
    殿内的赵郸没有等到时笙,却见到晏如走来,她立即端着姿态,静静看着这个女人。
    晏如的衣饰简朴许多,没有以前的华丽,靓丽的外表依旧与众不同,就像是蒙尘的明珠,隐约发着光。
    赵郸先开口:太后呢?
    回陛下,太后身子不舒服,先回长乐宫。晏如俯身行礼,姿态卑微。
    赵郸托腮,手中把玩着酒盏,也不叫起,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晏如。
    靠近赵郸的时玮晏皋先一步发现不同,晏皋忍不住要起身,时玮死死按住他,别冲动,赵郸现在还有些嫩,不敢做的太离谱。
    果然,时玮话音落地,赵郸就打发人离开,晏如消失在兴庆殿内。
    晏皋松了一口气,时玮主动给他斟酒,嘴里不忘说道:看到没,你我若生嫌隙,便给了赵郸机会。
    晏皋心中憋着一口气,没有说话,给自己猛地灌了一杯酒,辛辣的液体滑入咽喉让他整个人跟着醒悟过来,他为何为难晏如。
    时玮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知道。
    ****
    晏如匆匆忙忙回到长乐宫,时笙一人坐在殿前台阶上,也不见丹青等人。
    晏如没有多想,提起裙摆也跟着坐了下来,姿态有些不雅,她也没有在意了。
    你以前从不会这样的。时笙抱着膝盖,她印象中的晏如端庄有礼,从不会做姿态不雅的事情,这么多年来,她以晏如为目标,学习晏如的姿态、学习晏如的文采,总希望可以活成第二个晏如。
    她望着天,情绪极为低落,晏如主动握起她的手,人都是会变的,既来之则安之,你或许不知从前的我。父母让我考医生,我却选择老师,都说教书育人是最伟大的职业,可我却是冲着周末双休和寒暑假去的。
    来到这里,我努力融入,学习规矩,从说话的语速到走路的姿态,我都慢慢学会了。
    时笙,我们慢慢地学。我们无法改变大环境,但可以改变自己。赵郸看着你,你不去看他便是。这些并不是大事,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即可。
    夜色深浓,几颗星辰从乌云中挣扎冒出,星星点点地点缀夜空。
    时笙久久不语,晏如慢慢地吻上她的唇角,浅尝难以让两人静下来,晏如则徐徐缠上时笙。
    春末夏初,树上的知了开始发声了,明明是吵杂的声音,可没有让人觉得厌烦。
    翌日醒来,依旧是晏如先醒,时笙懒洋洋地趴在枕头上,余光扫了她一眼,我要喝果茶。
    晏如没有回话,只静静穿好衣裳,时笙耐不住,又喊了一句:晏姐姐,我想喝果茶。
    你好好听话,莫要生气,我日日给你做。晏如坐在铜镜前自己梳妆,铜镜里照出时笙的身子,她蓦地回头:衣裳穿好。
    时笙却不听,反而钻出被子,你凶我。
    晏如:
    她也不和她吵,转身回头将被子盖好。时笙伸手拉着她的手腕,要不要再来?
    小心赵郸来了。晏如故作凶狠地提醒床上的女人。
    时笙立即爬了起来,粉白的小脸也没有旖旎的心思,在榻上摸找着自己的衣裳,你给我找找。
    晏如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了,自己找。
    昨夜你脱的、丢哪里去了时笙嘀嘀咕咕,语气略微不满,嘴巴里不忘出着恶气,今晚我便扒了你的衣裳丢到窗外去,让你也没得穿。
    她背过身子去床里边找,不觉间露出脊背上的红痕,晏如看了一晏没有说话,更没有提醒她衣裳早就不见了。
    昨夜晏如起来的时候顺势将丢在踏板上的衣裳捡起送至外间,这个时候怕是已经洗过了都晾了。
    时笙寻寻找找好半晌依旧没有找到,只好裹着毯子看向罪魁祸害,你怎么那么讨厌?
    昨夜你可夸我的。晏如不动声色,対着镜子将耳环戴好,指尖拂过发髻上的步摇,轻轻一笑,太后,你不乖哦。
    时笙气极了,又有些怂,气呼呼地躺下了,脑海里想着今夜如何报复回去。
    隔了半个时辰,丹青才将太后换洗的衣裳送来,时笙阴森森地瞪着她:你怎么才送来?
    丹青诧异,您的衣裳都是晏姑娘在打理,奴婢以为她给您备好了。
    还是晏如。
    时笙干巴巴地眨了眨眼睛,出去,今日不必来哀家跟前晃荡,哀家今日不想见到你。
    丹青不知所措,也不敢多问,忙俯身退出寝殿。
    殿外的晏如在做果茶,将水果一一洗净、切碎,她累得直起身子,看向明艳的太阳,不觉眯住了眼睛。
    殿内穿好衣裳的时笙匆匆跑了出来,晏如。
    眼前的太阳被时笙的手挡住,晏如无奈地看着生气的人,说好不生气的。
    第33章
    碧空如洗,夏初的清晨少了一股凉意。
    果茶放置在冰水中,两人坐在殿内吃早膳,静若无声。
    半晌后,丹青来禀告这几日宫内发生的大事,最大的事情莫过于赵郸重新修缮长春宫。
    时笙看了晏如一眼,他想通了吗?
    不论想通与否,长春宫都想要修缮一番,这是规矩。晏如搅动着汤勺,显然并不觉得轻松。
    时笙也没有再问,只从丹青手中接过赵郸所绘的图纸,丹青一面与她讲解哪里会动、哪里留着不变化。
    罢了,这是陛下的事情,哀家也不管。时笙听得头疼,将图纸交给丹青,嘱咐她:以后长春宫的事情不必再来禀报。总
    是。丹青将图纸折好递给小宫人。
    时笙与晏如对视两眼,相视一笑,时笙提议道:我们出宫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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