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深吸口气,他打起精神试图从青玄这里打听一些东西,再次提起两场黑雾,他问青玄:这些黑雾是从哪里来的,什么时候会出现?只有上午吗?
    青玄看了他一眼,笑着解释道:那黑雾是阴气凝结成,阴气一般有感而无形,能凝聚起如此浓重的雾气,说明这周围定然有邪地,至于什么时候出现,那就没有定数了。
    说着他微微摇头:你很容易招惹这些东西,还是要小心为妙。
    宁星阮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鼓起勇气试探道:道长,我我会不会像上次一样生病?如果病的严重了,耽误了明天的祭典
    你上次生病是因为阴气入体,我已经给你用了加剂量的药,短时间内不会再因此生病。青玄打断他的话。
    哦,这样啊谢谢道长。宁星阮本想做出感激的表情,但嘴角僵硬,笑也笑不出来。
    到老院门口,他朝青玄道谢后,看着青玄离开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推门走进屋里拿了些东西,然后静静坐在石凳上。
    大约二十分钟后,他出了门。
    一路顺着墙根七拐八拐,宁星阮在村子里不停乱逛,有时会停在街角处,或者钻进小胡同里,靠着墙小心地朝四周看,或者一动不动的站着,像是在等什么人。
    转了将近一个小时,几乎转遍了整个村子,他才钻进村子最靠近后山的一座倒塌的小院子里。
    坐在墙角的土堆上静静等着,他小心屏主呼吸,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直到一个小时后,手机微微震动,他才慢慢从院子另一侧的半截墙上翻过去,沿着小路朝后山的方向走去。
    等走到河边,他从桥上下去,在河岸不远处沿着溪流一直往前走,他记得这条河往东走三里多,爬过一座很矮的小土丘就是另一座村子。
    走了十几分钟,宁星阮见周围没有起雾,心中大定,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然而半小时过去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宁星阮鞋子裤脚沾满泥巴,腿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他大口喘着气,肺部隐隐刺痛,眼前依旧是没有尽头的路。
    手机早就没了信号,连电都只剩不到百分之十。
    又饿又累之下,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的朝河岸倾斜的土堆倒去。倒在土堆上的瞬间,阴凉的气息透过衣服往他皮肤里钻,宁星阮挣扎着起身,忽然四周响起一声凄惨的嚎叫,震得他再次跌倒在地上,鼻间落了几滴血。
    头晕目眩间,惨叫声逐渐远去,他听力逐渐恢复,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抬头看去,他正坐在村口通往后山的石桥前,寂静无人烟的路上,穿着黑色长衣的身影正缓缓走过来。
    宁星阮眼前有些模糊,但心中的猜测让他揉揉眼努力想要看清那道身影。
    那人走近后蹲下,伸手扶着他的双臂把人扶起来,宁星阮全身无力,脚下一软跌进他怀里,身上的泥土蹭了他满身,他也不见丝毫嫌弃,只轻轻地揽住了宁星阮的腰,扶他站稳的同时让他靠得更舒服点。
    闻着熟悉的檀香,宁星阮再也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衣角,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滑落,沾湿了眼前一片黑色布料。
    第22章
    喝了杯热茶,微烫的温度从胸腹逐渐蔓延开,宁星阮仍旧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木桌上放着一盆温水,虞先生挽起袖子将毛巾沾湿,敷在他脸上轻轻擦了擦。
    宽大的手掌扶着他的后颈,温热的毛巾擦掉了脸上湿漉漉的泪痕,宁星阮抽噎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但目光仍然黏在虞先生身上不敢移开,一只手一直悄悄拉着他的衣摆。
    只有这样,宁星阮才感觉到安心。
    攥着衣角的手被拉开,宁星阮瑟缩了一下,抿起嘴唇,有些忐忑地看着虞先生的眼睛,却见他神色不变,只是抓着他两只手按在了温水中,然后细细帮他洗去了手上沾着的泥垢。
    两双手没入水中,宁星阮白皙的手指连指尖都被包在那双大掌中,水色粼粼下光线折射,越发多了几分亲昵。
    手洗干净后,泡得热乎乎的,被虞先生抓着用毛巾细细擦干,才把盆推到一边,又给他杯子里添了热茶。
    宁星阮看着他不紧不慢的动作,闻着包裹在四周的檀香味儿,心绪逐渐平静下来,哭后的余韵让他还是忍不住轻轻抽气,在虞先生静静的注视下,他端起水杯又喝了几口水,试图把它压下去。
    发生什么了?直到此刻虞先生才放轻了声音问道。
    宁星阮微微低着头,水杯中袅袅热气扑面,酸涩的眼眶又有些发热了。
    面对虞先生,他忽然有了很强烈的倾诉欲,虞先生不属于这个被陈规陋习彻底束缚的村子,与这村子没有任何关系,是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
    自己可以放心的、大胆的和他说起村子里的事情,而不必思考能不能信任他。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仅凭宁泽文的话,就算是他叔叔大概也不会完全信任他。即使是他和叔叔说了,强烈要求下叔叔很大概率会随他的意思,收拾收拾离开,但现在的情况是,他根本走不了。
    宁星阮再也忍不住,将自己回来之后发生的事情一股脑的说给了虞先生,提及最后得知被青玄骗了后的难受与害怕,他低下头抿了抿嘴。
    话说完,宁星阮心里轻松了许多,房间里一片寂静,他从刚刚的冲动中清醒过来,又有些后悔,虞先生听到这么离谱的事情,会不会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正当宁星阮忐忑时,温暖的手掌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虞先生声音低沉道:不要怕,事情总会有解决办法。
    宁星阮红了眼眶,抬头看着他,快速眨着眼不让眼泪又留下来。
    他抽抽鼻子瓮声道:虞先生,我想出去,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可是现在怎么都走不出去,怎么办?
    他知道,虞先生也只是个身体状况不好的普通人,自己可能不该把人牵扯到这种事情里,万一出了事,也许虞先生平白无故就要为此担上风险。
    然而此刻他仿佛忽然找到了主心骨,只能无措又依赖的看着虞先生。
    虞先生沉思片刻道:和我上山吧,我今天本想回去取落下的几本书,你和我一起过去,避过所谓的祭祀,如何?
    宁星阮看着他,小声道:这样可以吗,我怕给您带去麻烦。
    他好像被某些东西盯上了,而且似乎随着祭祀越来越近,那些东西也越来越肆无忌惮。
    把自己的顾虑说给虞先生,虞先生脸上却难得的出现一丝笑意:我从来不怕麻烦。
    宁星阮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也微微露出了些许笑意。
    逃了祭祀肯定会有大麻烦,但比起他不敢想象的恐怖后果,他仍然要选择更安全的路。
    虞先生又道:或许走之前,你可以去找那道士再询问清楚,有时信息差会导致一件事呈现两种极端。
    那道士多次强调会护你周全,也许其中还有什么内情。
    宁星阮默默无语,他不敢去。
    虞先生手搭在他肩上,认真道:就算问不出所以然我们便上山去,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们限制你的来去自由。
    宁星阮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有了底气,虞先生这样的人说出这种话,听着就会觉得很有安全感。
    好我再想想。
    他不敢问青玄,是怕一旦撕破脸自己会直接被关起来,如今他有了虞先生的保证,也很想亲自问问青玄,究竟说了多少真话,又说了多少假话。
    我先去换身衣服。看着地上被踩出来的泥脚印,宁星阮微赫地低下头,视线不巧落在虞先生胸前的污渍,想到在村口时自己的失态,他越发不好意思了。
    回家后,宁星阮打了盆水,把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换下来稍稍清洗了一下身上,穿好衣服后坐在堂屋又想了许久,才终于鼓起勇气要出门。
    西边卧室忽然想起重物落地的声音,宁星阮心头一紧,差点被吓得魂飞天外,小心屏住呼吸,他等了几分钟不见有声响继续,便踮脚往屋里探头看去,却看到西南角大约离地一米左右的墙上有块木头掉落在地上,露出里面的墙洞。
    半旧的木盒暴露出来,宁星阮看着那盒子恍惚有种熟悉感。
    他走过去,把盒子拿出来轻轻擦干净上面的灰尘,看着熟悉的花纹,终于想起来这好像是他奶奶的木盒。
    他记得小时候木盒一直放在奶奶床头,里面像是百宝箱一样,装着钱,针线还有各种零碎的小东西。
    怎么会在墙里?
    他拇指微微用力,按开盒子的暗扣,轻轻掀开了盒盖,里面是几张泛黄的纸还有被撕得只剩几张,泛着陈旧气息的笔记本。
    几张纸仿佛有磁力一样,吸引着他的视线,宁星阮却忍住了,把盒子盖上,他要等叔叔回来再打看。
    他心里隐隐有些害怕,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盒子盖好放在桌子上,他默默看了一会儿,终究是战胜了好奇心,转身朝屋外走去。
    然而背后又是一声轻响,他转头看,木盒掉在地上,盖子被摔开,几张纸轻飘飘散落开来,其中一张恰巧落在了他面前。
    许久之后,他才慢慢推到墙边,背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上。
    手止不住的颤抖,他掏出手机,连打字都困难,看着还算稳定的信号格,他双手死死抓着手机,闭上眼睛慢慢调整着呼吸,等心跳慢慢平缓下来,才打开手机搜索着自己想要的信息。
    阴雾,祭山神,人祭,结契,特殊体质
    一个个关键词试过去,他却什么都查不出来,只查出几部电视剧以及祭山神的习俗和古代人祭的记录。
    只有特殊体质,他在一篇问答中看到有人说,八字纯阴或者鬼月出生的人容易招惹脏东西,但是再查这两个关键词,却又是什么都查不到。
    他有些焦急的点着屏幕,网页跳转到一个论坛里,手指往下滑,论坛里帖子主题几乎都是一串串乱码,他想点开却被告知没有查看权限。
    只有几个标着闲聊的帖子他可以看,点进去发现是一些有关民俗怪谈的图片,看图片中的内容,好像是拍的古籍。
    快速浏览着,从仅有的几行字里宁星阮只能推断出这个论坛大概是民俗爱好者组建的,也许不太符合一些规定才会被大规模屏蔽。
    他手指停在一张图片上,根据图片里古籍残破不堪的字迹记载,图中看起来奇奇怪怪的纹路是通灵招鬼的法纹,用血画出来,便可招鬼作契。
    只是法纹只能将鬼招出来,却不能压制,想要与鬼结契令之为己所用,还是要凭实力收服后才可。
    宁星阮看着图上的纹路有些不适,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截屏保存在了相册了。
    漫无目的的一直翻找,直到确认再也看不到有用的消息,他才退出浏览器。
    关上手机,捂着心口微仰着头闭上眼睛,宁星阮这一刻出奇的冷静。
    十几分钟后,他慢慢起身,整理好衣服出门。
    他要找青玄问清楚。
    第23章
    三声鸡鸣,宁星阮睁开眼睛,看着屋顶的横梁,神思恍惚。
    他
    他要参加山神祭了。
    恍然着,宁星阮慢慢起身穿好衣服,他要去祠堂沐浴换衣,然后上山去拜山神。
    门外宁平阳的声音传来,让他赶紧起床吃饭。
    给你煮了红鸡蛋,快起来吃了。
    宁星阮应了一声,加快了动作,生日要吃红鸡蛋,这是他们这里的习俗,奶奶在时,每年过生日都会给他煮。
    奶奶
    脑海里一个激灵,他系好鞋带抬头看向书桌,桌子上摆着两个盒子,一个是临来时陈临博他们送的生日礼物,一个是奶奶的木盒子。
    对的,他真正的生日是今天,不是回来的那天,昨天他才知道这件事。
    头有些疼,他坐在床上,打开盒子,看着里面的几张纸,刚睡醒的迷糊劲过去,他终于记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他看了木盒里的东西,去找青玄青玄告诉他,他确实如奶奶留下的遗书所说,自出生起就生辰八字就被刻在山神庙的横梁上了,庙重建了,那根主梁仍旧没有换。
    所以他才会处处遇邪,才会被束缚在这村子里走不出去。
    无处可逃,除非在祭祀上解了这契约。
    宁星阮问为什么,青玄站在祠堂里,远远朝着那座山的方向,微眯着眼笑了:有些人做了恶,怕了,于是用更多的恶去镇压,却不知,只是引狼入室,饮鸩止渴罢了。
    他看着宁星阮,声音轻柔,眼神怜爱:真是个小可怜,不过小可怜也有幸运的时候,我会救你的。
    宁星阮再次问他为什么,他说了什么宁星阮却记不得了,但从祠堂回来,他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他愣愣的坐着,眉头皱起,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好像后来他问了青玄很重要的东西,现在却一丝一毫都想不起来。
    只有一身轻松,精神和身体都轻飘飘的,前几天的记忆蒙上了一层纱,他再回忆起,就像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了几场电影一样,记忆很清晰,他却没有对此没有任何情绪。
    恐惧,焦急,绝望,全都消失了。
    他很喜欢现在这种状态。
    只是,这是不正常的,到底哪里不正常,他苦苦思索却又想不出来。
    洗漱完吃了红鸡蛋,推开院门,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一只只纸扎人顺着墙根站着,放眼看去,整条街都摆满了蓝惨惨的纸扎人,它们手里提着白灯笼,微微垂头靠着墙壁,就像是,在鞠躬致意,迎接什么人。
    天色很暗,乌云阴沉沉的压下来,压抑的气氛下,这一幕让宁星阮寒毛直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渗人。
    宁平阳哎了一声:这些东西村子里扎了好几天了,我以为要拉坟里烧了,怎么摆路上来了。
    听到这些纸人是人工扎的,宁星阮心头稍安。
    出门后他朝隔壁看了一眼,院门紧闭,院子里没有声响。他有些失落地转身,随叔叔朝祠堂去了。
    虞先生他昨天回来后好像忘了去找虞先生,怎么会忘记呢?
    敲了两下额头,他有些懊恼。虞先生清冷的脸在脑海里浮现,他忽然生出想要去见见他的冲动,但这个时间点又怕打扰了他休息。
    等下午吧,如果有时间的话。
    一路上的纸人都一副恭迎的姿势,两人走在路上,除脚步声外再也听不到其余声音,宁星阮低着头不敢乱看,直到看见祠堂门口的人影,才稍稍松了口气。
    祠堂门口站着不少人,都是村子里上了年纪的老者,四爷爷和回村那天看到的三姑奶奶都在其中,他们统一穿着蓝布衫,远远看去,和村子里的纸人十足的像。
    诡异的感觉让宁星阮下意识的停下脚步,他不敢往前走了。
    直到青玄从人群中走过来,就像那天一样,带着他从众人面前走进了祠堂里。
    后院,一股浓重的檀香味儿弥漫着,宁星阮被带到一间房间里,精致的木桶中已经灌满了清冽的温水,味道就是从这桶水中散发出来的,如此浓香,水却清的出奇。
    头有些晕,宁星阮请求青玄打开窗户,青玄稍稍拉开一条缝,凉风吹进来,空气清新了许多。
    放心,我会在门外守着。青玄视线在他身上流转一圈,慢悠悠的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宁星阮透过门上的格子,可以看到他一动不动的身影。
    迅速脱掉衣服,桶里的水温度刚刚好,宁星阮进入木桶,温热的水包裹着全身,他眯着眼睛,身体逐渐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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