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临渊敛着眼眸,淡淡地说:字帖放反了。
    虞冷月手中的笔一顿,抬头一脸怨相,嘴硬地说:反正也没有人教,我就高兴写倒的。
    周临渊往字帖上瞥了一眼,神色淡然地评价道:没有三五年的功夫,你这字难有进益。
    言外之意,还是别练了。
    虞冷月继续低头捏着毛笔写字,固执道:我偏要练。
    虞父是坐馆的先生,虞冷月虽没有正经上过学,字儿却还算写的端正。
    但是在一个二甲进士的眼里,寻常闺阁女子的小字,自然入不了眼了。
    周临渊没说什么,带着吃食走了。
    下次来时,却仍了一套笔墨纸砚和字帖在虞冷月面前。
    虞冷月眼尾都眯了起来,湖笔、徽墨、宣纸、端砚,好大的手笔。
    她全都笑纳,嘴上却还是客气道:郎君这般大方,往后我都不好意思收您的银子了。
    周临渊手里的银子正要搁下,他又从容收入袖中,幽声说:也好。
    虞冷月咬咬牙,十分懊悔。
    早知道便不说客气话了。
    周临渊拿起吃食,缓声道:先把这本字帖写完。
    练完?
    虞冷月睁大眼睛,翻了翻手上那本厚厚的字帖,又特地提高了音量问道:全部写完?郎君,我这小店生意
    周临渊略略挑起眼皮子打断她:掌柜要不想学,就算了。
    虞冷月笑道:学,我学。怎么不学呢,上哪里能求得来您这样的先生。学生自当好好珍惜。
    周临渊走了。
    转身背过去之后,他嘴边竟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海岩在外头候着,都看愣了,他家三爷可是从不会同一个女子调笑的,便是陈嬷嬷跟前,都少见他这般笑。
    虞冷月翻开字帖,当真练了起来。
    如今便是顾则言不叫她练,她也要练的,毕竟这手软笔字的确不算是太拿得出手。
    只是瞧着字帖的厚度,虞冷月还是叹了口气。
    这也太厚了!
    要说郎君没有半点故意为难她的心思,她还不信了。
    夜里,虞冷月同雪书两人关了门,虞冷月还点着灯一笔一划写字。
    雪书过来催她。
    虞冷月低头应道:就来。
    雪书笑着说:他的话,你就当圣旨听了?让你练你就真的练了?
    虞冷月收了笔墨回道:送上门的笔墨,为什么不练?
    -
    周临渊回了府仍旧陪陈嬷嬷用晚膳。
    陈嬷嬷吃着三必茶铺的糕点,笑说:你倒是用心,知道我吃腻了,又给我换了一种口味。这道点心,味道也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厨子,有这份巧心思。
    换了口味?
    周临渊拿过罐子看了一眼,嘴角略勾了勾。
    还算她有心。
    陈嬷嬷好奇道:不是三爷让换的?
    周临渊放下罐子,脸上波平浪静,淡声说:要这点心思都没有,这生意也不必做了。
    这厢周临渊刚刚吃过晚膳,三夫人跟前丫鬟过来说:三爷,三老爷请您过去。
    陈嬷嬷筷子才将将放下,心里咯噔了一下。
    一般若是没什么事,周文怀都在妻子院子里歇了,是不会喊自己儿子晚上过去说话的。
    陈嬷嬷问丫鬟:三老爷可说了,是什么事没有?
    丫鬟忐忑地摇摇头:老爷没说,只让三爷过去。
    周临渊起身道:嬷嬷,我先去了。您早些歇息。
    陈嬷嬷虽然应了,心里却很担心。
    等周临渊走了,陈嬷嬷叫了丫鬟悄悄跟去徐氏院子那边。
    倒不是为了偷听主家讲话,徐氏的院子牢得跟铜墙铁壁似的,外头的人,谁也进不去。
    徐氏也是个极有手腕的人,给周文怀这个庶子做了继室,却将老夫人哄得比自己亲婆婆还亲,连寿宴都肯交给她操持。
    因此陈嬷嬷叫丫鬟摸黑跟过去,也只能是看一看周临渊什么时候从徐氏院子里出来的。
    周临渊到了徐氏院子里,周文怀衣冠齐整地坐在厅里头,他上前一步道:父亲。
    周文怀扫了自己儿子一眼,顿了顿,才问道:近日很忙?
    周临渊虽然形容得体,无不敬之色,语气却冷淡:不算很忙。
    周文怀这才说:既然不是很忙,你表弟的字,你怎么不帮着看一眼?怎么,如今中了进士,替亲戚看一眼字都委屈你了?
    周临渊眼中微有薄怒:若只是点拨小孩儿便罢了。他侧眸看向梢间的帘子后面,只一眼便收回目光,冷冷说:父亲怎么不去问一问,人家是怎么求我点拨的?
    周文怀微有些诧异。
    周临渊作揖道:儿子告父亲安。
    说罢便走了,挺拔的背影倒是显得有种刻意收敛的倨傲。
    屋子里头躲着的那位,却吓得不轻。
    她那侄女,还对周临渊干了什么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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