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处茂密的梧桐树下,拎着两个篓子的人提气纵身而上,就越过了高高的围墙,轻车熟路经过后花园来到竹园深处,路上经过几处暗哨,还将自己手中两个篓子轻微的展示了一下,不由有三分得意,主子身边只有这些木呆,好歹自己颜值够,才能见的了人。
    孔鑫文身边的确是没个人伺候,连珠心平常也不能到这里来伺候,远远望见自家主子又坐在庭院的石凳上,倚着石桌看书,深深觉得自己应该再去把煮茶这一技能学起来,以后就不用躲在暗角喂蚊子了。
    “剑三参见主子。”
    孔鑫文将书放下,颇为惊奇,这似乎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放下吧。”
    “是,剑三告退。”
    孔鑫文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自己底下这些人是他后来从江湖上收服的一个小组织,以剑术闯荡出一些小名气,恰巧他手上有几本剑术大导与阵法详文,就又重新训练了这些人,以训练成效和资历排名,剑打头,剑一,剑二,剑三···等等,今天似乎,剑三对这个名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着重感。
    是为什么呢?关心下属也是一个领导者必要的素质,难道是不满意自己牛刀小试让他干跑腿的事?孔鑫文想着事,便有些心不在焉的掀开了竹篓子上的麻布,一下子瞳孔放大放空,红□□人的果肉搭上翠绿的萼片,娇嫩欲滴,一看就是新鲜至极,这个季节,怎么还有草莓!
    孔家竹园这一片,今天的午饭,剑三特批有两份的份额,面对其他同僚羡慕的眼光,他却一点也高兴不来,另一篓子到底是什么,但肯定不是凉皮,因为,他闻到了浓浓的果香味!
    他一下子没忍住伸长了脖子看自己的主子,只见孔鑫文起身,自己拿了一个果盘出来,估计是刚刚去冲洗了,上面盛放的红色的不知是什么果子还湿漉漉的,看着特别诱人。
    他沉默的用过了午餐,心想下次去一定要问问人小姑娘这到底是什么,但转念一想,平常去跑腿的都是主子顺口唤的,他估计是主子也在测试谁来干这份工作比较好,今天自己表现的到底怎么样呢?自己再三强调的名字,主子到底有听进去没有呢?他头一次在工作的岗位上出了小差。
    郑辛远回去的时候,郑小勇呆在院门外,瞧着郑辛远面红耳赤十分的不好意思,郑小圆挨着墙角低着头,脚来回的撵着地上的小石子,看得出也十分的紧张。
    “你们怎么回事?”郑辛远狐疑。
    郑小勇憋了一肚子的话,他想留在京城,他有力气,可以去找活干,以后也会勤勤快快跟着忙活等等,见着郑辛远的时候,全部都说不出来了,他羞愧的想起小时候欺负她的时候,那个时候可没想过有这么一天,需要求着她,可见以前听人讲过的“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是很有道理的,可惜了,自己不会念字。
    实话说,小孩子之间的打闹郑辛远并没有放在心上,将门打开,刘氏和张氏领着郑中远和郑小波,出门采买去了,郑老二也去找了活,郑中远和郑中诚在屋里抄书,只有郑老四在后院揉面,见着两个孩子,也很是吃惊。
    郑小勇这个时候才诺诺的开了口说想要留下来。
    郑辛远并不反对郑小勇留下来,说起来铺子里还缺着人,郑小波到底岁数稍小了一点,而郑老二还想把自己的手艺传给他,郑小勇年岁相当,铺子要是要往大了去做,是一个不错的助力。
    只是郑小圆,郑辛远着实是搞不懂了,纵然是孩子之间的事情,但她对郑小圆这样周身一圈怨气的孩子,实在是生不起好感来,纵使是郑老五的确也做的不好,但到底是十一岁的小姑娘,在现代可能还是个无忧无虑需要照顾的小孩子,但这个时代,再过两年都可以成亲生子了,属于大人了,郑辛远自己就深感这个年代生活的不易,她作为一个穿越的人把日子过成这个模样,深觉得愧对穿越这个行业!
    郑辛远暗暗打起精神,等再过一段时间把京城摸清了,一定要干出点什么事来,这样一想,吐出一口浊气,平静的问郑小圆,“你以后怎么办,可是要跟我一起去铺子里帮忙?”
    郑小圆努力忍受着逃下船时让郑老五踹的那两脚带来的痛楚,胡氏撵着手指掐的地方也还生疼生疼,小手在褴褛的衣袖下死死握紧,总有一天,她一定要让郑老五一家好瞧!
    “我不跟你去铺子,我自己有事情做!”冷冷的回答了郑辛远,便转身出去了原来的房间,窝在还没来得及整理的床上,死死咬着下嘴唇,大颗的泪珠无声的落进脏乱的被子里。
    不知又闹个什么劲,郑辛远叹了一口气,郑老四愁道:“你娘回来看见还不得又生气的。”
    郑辛远想了想,把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这郑小圆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对劲,可别再惹了,道:“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得好好管管,万不可再欺负她了。”
    郑小勇在一旁听得入神,自己才想着这句话呢,小鸭妹妹就说出来了,果然还是要多念书才能知晓道理的,这样一想,都忘了郑小鸭哪里念过什么书,只是潜意识里觉得这个人有本事,就无所不会了。
    果然,刘氏回来见到又多出两张嘴巴,脸色比夜色还要黑沉,还好最近郑老四在家里颇有威严,才拦着没让她把筷子甩出去。
    等大家饭吃得差不多,郑辛远放下碗筷,才道:“爹,二伯父,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郑老二本来就是明白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知道自己这个侄女是个非常有想法的人,便道:“有什么不好讲的,我们都是一家人。”
    郑辛远得到了肯定,才说:“我想把这个院子转租出去。”
    说着,把今天在那铺子所在胡同里遇到的事讲了,原来,那条胡同深处是小四合院,原来是让那些贫寒学子租的,本来考完之后回来还要等放榜,但这一处的考生让牵扯到作弊案去了,之后也不会再回来,所以房主急着想再另外租出去。
    “屋子比较简陋,但住我们两户人家刚刚好。”郑辛远说着,瞧着认真听她说话的郑中远和这段时间都非常沉默的郑中诚一眼,“我想着,那里的房租比这里便宜一半还多,我们赶紧存点钱,先把要上学的送去上学比较好。”这个年代也不是说靠什么自学能成才的,没有互联网工具,没有报纸啥的,策论等都紧贴时事改革,窝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不走出去和有同样志向的人才交流是不会懂得。
    郑老二原本有些惊讶,也不是说不乐意,只是这么大的事,他有点不相信是郑辛远想的,但看见郑老四也一头雾水的样子,又听到最后说念书的事,老脸有些发烫,以前在洛阳城里,送郑中元出去,他拼拼凑凑,咬咬牙,也能供他在落阳城有个基本的社交,但现在到了京城,他现在跟着老师傅给一书斋做书架,瞧着那些学子进进出出,笔墨纸砚等都让他几乎有念头要放弃送儿子念书,还别提那些什么文会,诗会进出酒楼饭馆了,有一个郑中元,还要加上一个郑中诚,这些天,他没睡过一个好觉,偏还无人诉说,怕儿子伤心,也怕妻子忧心。
    “好,好。”郑老二连说两个好,才去看儿子,儿子和郑中诚皆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心下酸涩,做父亲的没本事,连送他们念书的话都说不出口,还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女娃。
    郑中诚压下心头的异样,说不清是苦涩,沉重,委屈,还是负疚,或者,这些统统都有,他咽了两口吐沫,才艰难的开口,“我,我就不念书了,让中元去念,我再找找活做。”
    刘氏桌子底下的手已经让郑老四捏出红印子来了,她确实是不满,凭什么两个又不是自己的儿子,要自己供送他们去念书,听郑中诚话音刚落,猛地抽出自己的手,道:“你确实是不该去念书了,也没有人供你。”
    郑中诚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跑出去,连累大家的的确是他,四婶说的也没错,这点若都不能面对,活下来究竟是做什么的呢?
    但垂下去的脑袋低的很低,没有人看到两滴晶莹的泪水很快落入他破旧的青布袄上消失。
    郑老四下意识就去看郑辛远的脸色,只见她白皙的脸上涌出一片绯红,看上去就是怒烧心头,连忙训刘氏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在饭桌上说什么说,有你说话的余地吗?”
    刘氏欲要顶嘴,瞟见皱着眉头扒饭的郑中远,又忍下去了。
    郑辛远平静了一下,轻声对郑中诚说:“大哥,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若是不想着往前走,确实是没有再去念书的必要。”
    “你以为不去念书就是偿还了这次的罪恶,就是填补了对大家的愧疚?”
    郑中诚晃了两下,始终没有抬起头,一双眼睛让泪水遮蔽了视线。
    郑中元感受到他的异样,伸手将他使劲捏着的手掰开握紧,说:“妹妹说的没错,我们现在在京城,无亲无故,没有根基,若还不能团结一心,我们是立不住脚跟的,朝廷之上也要有兄弟互相守望,我们郑家现在就我和你,若是你在这个地方退缩,才是真正得不到解脱。”
    郑辛远心里很满意的给郑中元点了个赞,又对着郑老四道:“爹,你们还想让小远也去念书,若大哥和二哥能走出来,以后才是给小远最大的财富。”
    郑老四明白这话实际上是说给刘氏听的,使劲的点点头,说:“放心吧,爹明白哩,就按你说的办。”
    这一夜注定郑家两房的人都无眠,张氏激动的在丈夫怀里哭,她以为这个家要撑不了几天了的,这一夜又有了希望。
    郑老二也是感慨良多,拍拍张氏的背,说:“小鸭不简单呐,以后你对着她娘也多忍让一些。”就是说要以郑老四一家为主的意思了。
    张氏哪有不愿意的,呜咽道:“你们老郑家哪里都好,就一点,缺乏人情味,那一家兄弟不是抱成团,你们倒好,跟散沙似的,现在儿子这一辈能有这样的感情,我求之不得。”
    郑小葱抱着睡着了的郑辛远瘦弱的身体,也很苦涩,白天已经很辛苦了,趁着没什么人的时候还跑出去找房子,“你一定是吃了很多的苦,四妹,二姐很没用,不该一个人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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