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寒吾兄,分别多日,别来无恙?
    “自吾离开北漠以来,已有半月之久。吾与寻刺途径幽州,适逢幽州太守为匈夷人娅雪所控制,遂救之,遇落秋,擒娅雪。不料,隔日娅雪为虚梦阁之月蝠所救走,落秋与吾分别,追踪娅雪之下落。吾于幽州城外之竹林深处,逢天狮王将之义女,名曰颜悦哀。悦哀与吾同行至洛印,后被天狼王将之属将,“暗影群狼”之辰灰与时方带走。一番波折之后,我将悦哀救出,此外,据小时所言,太子唐泽恩成了此次天狼王将与天狮王将争权之牺牲者,已然被陛下夺走太子之位。
    “如今,吾居于江府,一切安好。之后,吾将继续调查陆兄之事,寻觅‘社稷骰’。君正于北方战乱之中,虽是保家卫国,却也应当注重自身性命,莫要让兄弟牵挂。
    “愿君一切安好。”
    这是白驹写给秦仲寒的信。
    此时,秦仲寒应当在北边抗击匈夷吧?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重大战役呢?秦仲寒有没有受伤呢?这些,白驹无从得知,只能将这份思念,寄存在这张简简单单的纸里。
    将信寄出之后,白驹在洛印城内闲逛着,忽闻一阵乐声,乃琴与歌结合。白驹回过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走到这花街柳巷之中。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就是“醉梦阁”的牌匾。
    他与江时许久未见了,昨夜,他们二人相谈了一个晚上,故而白驹整个上午都在睡觉。用过午膳之后,他出门,将给秦仲寒的信件寄出去之后,便在这附近神游,不知不觉之间,又走到了这个地方。
    此时正值下午,醉梦阁里的人并不多,但是依然有姑娘在奏乐歌唱。
    白驹仔细倾听着唱词:
    “春风散入人家巷,墨琴楼阁醉流觞。
    “曲到兴头迷蝶至,花开满蹊啼舞忙。”
    “就这两联?”白驹叹息,“呼,当初在墨琴阁写下的诗,居然就剩下一半了,真不知道唐朝的诗是怎么保存得这么好的。”
    白驹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打算,而是想要离开,不过,眼前一白衣女子的出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女子有着乌黑的头发,上面挽了个公主髻,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苏。她有白白净净的脸庞,柔柔细细的肌肤。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一张薄薄的轻纱,将女子的鼻子与嘴唇遮住,隐隐可见嘴角微向上弯,带着点儿哀愁的笑意。整个面庞细致清丽,如此脱俗,简直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味。她穿着件白底绡花的衫子,白色百褶裙,缓缓走入醉梦阁之中,端庄高贵,文静优雅。那么纯纯的,嫩嫩的,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纤尘不染。
    那倩影从白驹眼前走过,一股芬芳沁入白驹的鼻中,令白驹浑身一颤。
    “姑娘……”白驹出言唤道。
    那女子转身,幽幽地看了白驹一眼,然后走入了醉梦阁中,只留白驹愣在原地。
    白驹终是没有进去,回过神来之后,白驹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回到了江府,却发现江时与唐书姝并不在府中。通过江府的下人,白驹知道,江时带着唐书姝骑马出门了。每隔一段时间,江时就会带着唐书姝去郊外骑马,并且不让任何下人跟着,单独幽会。
    “不愧是我弟弟,真懂浪漫!”白驹赞许道。
    回到了后院,白驹打算去看看颜悦哀。因为她那无情的义父,这一次,她可吃了不少苦。不过,白驹刚一到后院,就有一个红衣女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白驹,站住,你要去哪?”拦住他的,正是陆吾颖的妹妹,陆红。
    “去看看颜悦哀啊,刚刚救出来,还惊魂未定的,我自然应该去看看他。”陆红这极其严肃的语气,令白驹有些莫名其妙。这丫头是怎么了?吃火药了?
    “我有件事要问你。”
    “嗯,你问。”
    “既然现在已经确定害死颖哥哥的人是天狼王将了,我们就得报仇。我问你,你有办法能够扳倒天狼王将吗?”陆红严肃地问道。
    白驹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姐姐,人家可是天狼王将,当今大殷国内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扳倒?”
    陆红接着说道:“从东宫回来,我知道了天狼王将是杀害颖哥哥的凶手之后,这几天晚上,我一直都失眠。想起以前和颖哥哥一起经历的一些事情,我莫名有些不安起来,我绝对不能让杀害颖哥哥的凶手逍遥法外!”
    “话虽如此,但是以我们的实力,并不足以与天狼王将抗衡。”白驹耸了耸肩,说道,“仇是要报,但是,总不能白白送死吧?”
    “我是这么想的,我们虽然不能与天狼王将抗衡,但是有人可以啊。”陆红说着,朝颜悦哀的房间投去了一个眼神。
    白驹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当然知道陆红是什么意思,他们虽然无法伤害到天狼王将,甚至连和天狼王将敌对的资格都没有,但是天狮王将可以。而天狮王将,是颜悦哀的义父,只要利用颜悦哀,便能够接触到天狮王将。
    “绝对不行。”白驹想都没想就这么回答,“不能把颜悦哀牵扯进来。”
    陆红冷冷地问道:“为什么?难道你不想为颖哥哥报仇了吗?这可是唯一的机会!”
    “我比谁都想要为陆大哥报仇,但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无论怎么说,颜悦哀都是无辜的,我不能把她当成是棋子!”白驹反驳道,“要是陆大哥在,我相信他也不会同意的。”
    “可是颖哥哥已经不在了!”陆红皱着眉头,大声说道,“只有活着,才有意义。现在颖哥哥已经不在了,无论如何,我都会为他报仇!”
    “如果你敢动颜悦哀,别怪我对你不客气!”白驹瞪着陆红的眼睛,语气十分坚韧。
    白驹没打算再跟陆红争辩下去,侧过身,从陆红身边走了过去,径直走入颜悦哀的房间。颜悦哀的房门没有关,白驹走进去之后,发现颜悦哀正靠在墙上,直直地看着自己。
    白驹愣了一下,扬起嘴角,强行挤出一个笑容,问道:“好点儿了吗?”
    “嗯,我没事。”颜悦哀也回应一个笑容,“白驹,我这人向来都是有话直说,如果我的身份,能够帮到你的话,跟我说就好。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甚至是唯一的朋友,这次又救了我,你有事儿,我一定会帮你的!”
    白驹温和一笑,伸手,在颜悦哀的额头上敲了一下,“傻瓜,本少什么时候还要你帮忙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能够解决的,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颜悦哀甜甜一笑。
    在竹林深处,白驹带着她迎战野人;在回幽州的路上,白驹反杀幽狼;在幽州城,白驹救了幽州太守;来到洛印,自己被太子抓了,白驹都能够将自己救出来。颜悦哀觉得,好像没有什么白驹解决不了的事,颜悦哀也真心地相信,无论发生什么,白驹都能够解决的。
    “我给你沏壶茶吧。”颜悦哀转身,去拿茶具。
    白驹回头,看向窗外。江府后院里那颗树,已经长出了些许叶子,这预示着洛印的冬天已然过去,春天即将来临。而北漠城的冬天还没过去,天鹰王将府里的那颗枯树,上面虽然已然没有了雪堆,但是依然是毫无生机的样子。
    秦仲寒站在庭院里,看着手里的两封信,说道:“去帮我叫一下寻刺。”
    “是。”侍女离开后没多久,寻刺便出现在了秦仲寒面前。
    “少爷,您叫我。”
    “怎么样了?这几天,想清楚了吗?”秦仲寒看向寻刺。
    寻刺低着头,不作回答。
    “如果我说,我需要你去帮助小驹,你会去吗?”秦仲寒继续问道。
    “白驹哥哥怎么了?”寻刺一惊。寻刺知道,若非白驹遇到了什么很重大的困难,秦仲寒也不会特意唤她前来,让她去帮助白驹。
    “颜悦哀的事,你知道吗?”秦仲寒没有直接回答寻刺的问题,而是率先问出了这个问题。
    “嗯,我知道,好像是白驹从幽州城外的竹林深处带回来的女孩儿,据说,在那一次白驹爆发了‘杀神印’之后,是颜悦哀救了他。”寻刺回答道。
    “那你知道颜悦哀的身份吗?”
    “天狮王将,颜狂的义女。”
    “没错。”秦仲寒点了点头,“他们刚刚到达幽州城的时候,颜悦哀被太子绑架了,现在,唐泽恩的太子身份,已然被废除。”
    “唐泽恩绑架颜悦哀?为什么啊?”寻刺皱起眉头,不能理解。
    秦仲寒解释道:“我猜想,应该是天狼王将和天狮王将争权,唐泽恩成为了牺牲品。天狮王将还没有回到洛印,应该暂时不会跟天狼王将抢夺什么,洛印城中的两大势力,依然是天狼王将和丞相。”
    寻刺说道:“但是,洛印城不是有江时少爷吗?江时少爷号称是‘智绝’,应该有办法在两者之间周旋,保全其身的。”
    “没错,小时的确有那个能力。但是,叶落薇已经到达洛印城了。”
    “叶落薇?”寻刺眉头一搐,“少爷,你是说叶落蔷的孪生妹妹叶落薇?”
    “没错。”秦仲寒答道,“和叶落秋、叶落蔷一样,叶落薇也是墨琴阁的琴师。不过,她的品性,可没有她的孪生姐姐叶落蔷那么好。三年前,陆大哥和小驹刚刚出事的时候,叶落薇从墨琴阁出来,去安慰落秋,可是,却被天狼王将之子看上。可是,当时,她对天狼王将之子说的名字,却是她姐姐叶落蔷的。”
    “这我知道。”寻刺接过话语,“当时,若是落蔷妹妹真的嫁入了天狼王将府,就相当于是向世人宣告,墨琴阁归顺天狼王将。为了保全墨琴阁,也为了躲避天狼王将的步步紧逼,落蔷才被迫进宫。只是,少爷,叶落薇为什么要拿落蔷妹妹当挡箭牌呢?”
    秦仲寒摇摇头,说道:“这件事,我也只是听落秋说过,具体是怎么样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另外,还有一件事我很在意,从小驹给我的信来看,太子被废,洛印城内的局势应该也紧张了起来。另外,落秋给我寄信说,娅雪有可能前往洛印城了。”
    “娅雪!”寻刺双眼骤然瞪大,“她是幽州城事件的主要谋划者,本来已经被我们抓住了,不过,后来被虚梦阁的月蝠救走了。落秋少爷没有跟白驹哥哥回洛印,就是为了追踪娅雪。若是娅雪真的到达了洛印城,以娅雪的能力,怕是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所以,这也是我要你回去帮助小驹的原因。”秦仲寒说道,“娅雪是匈夷族的人,若是娅雪真的去了洛印城,并且在洛印城中有所行动,匈夷族一定也会有行动的。昨日,铁面在于天恩那儿吃了败仗,于天恩却没有乘胜追击,看来,是在等娅雪这边有什么举动。”
    “那,少爷,你准备怎么做?”
    秦仲寒沉吟道:“等过两天,我打算主动出击。这几年来,虽然名义上是大殷与匈夷的战争,但是实际上,都是匈夷对大殷北方地区进行一些以抢夺物资为主的骚扰罢了,对于整个大殷来说,根本不痛不痒。所以,我们的主要任务也是镇守而非打仗,父亲也没怎么想着主动出击。但是这一次,我真的想搞清楚,于天恩那小子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嗯,少爷,一定要小心。”寻刺劝慰道,“我不希望,少奶奶会因为少爷,而担惊受怕。”
    “放心吧,知雪那里,我会安抚好的。”秦仲寒看向了北边的天空,“我想,是时候该去打一场决战了。”
    “那,少爷,我要做什么?”寻刺问道。
    秦仲寒看了寻刺一眼,回答道:“如果,你能过得了心里的那一关,就回洛印吧。我想,小驹会需要你的。”
    “是,少爷,我马上启程回洛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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