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邮,汉代的官职,负责代表太守督察各县,同时还要宣传政令,察验属吏,刑狱判罚等等,职权范围非常广泛。
    这也是汉代的一大特色,官少、事多,权大,不过如今督邮其实在职位等级上是比较偏低的,属于位卑权重,油水丰富的职位。
    毕竟权力范围太广,极其容易向下面的县进行勒索,老三国电视剧中,张飞怒鞭督邮,就是因为此人明目张胆的索取贿赂。
    不过,韩盈是不会让信邮有督邮那么大权力的,她要的是制衡,不是给女医们请一群能管她们的祖宗回来,真这么搞,别说掌握基层了,不出更大的乱子都是好的。
    “缺眼睛……”
    那个做领导的,不头疼自己对底层的掌握不足?尚傅做县令同样烦闷此事,可能做的只有那些,剩下的全靠自己适应,而他已经适应出来,甚至还能看到韩盈将信邮视为眼睛的漏洞:
    “这样做短期内是极有用处,可若是时间久了,信邮虽无督邮之名,却已有督邮之实了。”
    “我防着这个呢。”
    权力出现有时候和职位没有关系,而是某人是否参与了某些事情,并有直接或者间接伤害他人的能力,这种情况很多,小的,有在市场主持公道的曲弘,宰相门前七品官的门卫,大的,便是后世权势滔天的太监们。
    信邮依附于韩盈,他们本人没有直观伤害女医的能力,但可以通过向韩盈告状的方式,间接伤害女医,这和宰相的门卫有极大的相似之处,时间久了,女医们对他们也会像对待‘七品官’的门卫一样,贿赂成风,若是再勾结起来——
    那韩盈直接就要被他们当傻子糊弄了。
    “这些信邮都是普通人家选来的,一年一签,若是做错事了,我随时能让他们走人顺带追责,除此之外,信邮五日一休,能够累计假期,空出来的人手需要其他人顶上,这就得和女医一样轮流排班,送信的乡不会长久固定的。”
    从一开始就防着这点的韩盈脸上带着习惯性的笑意:
    “除此之外,乡医还要和村医见面,再将她们的意见带到县里呢,女医们还要轮学、医属里的女医要去乡下教导,冬季学徒还要过来,这么频繁的信息交流,基本上没什么出事儿的可能。”
    县比较好治理的地方就在这里,离得远是离得远,但想让人来,还是能聚起来的,而且不用太久,不像整个国家,边疆到中央除非千里加急(汉代里要比唐宋短,实际上大约等同于后世的八百里),正常赶路都要按年来计算,那只能捏着鼻子依靠督邮了。
    尚傅顺着韩盈的思路一想,便发觉她这其实是将督邮的职责拆分给了多个人,女医和信邮之间也能互相制衡,没有出现谁权力过大,完全压过对方的情况,至少在现在运行起来完全没有问题,这让他忍不住笑了:
    “你啊,已经有五分县令的样子了!”
    至于另外五分——
    尚傅拿起来竹简递给韩盈,道:“正好,你算账好,这是县里的税收,你看看,顺带着也算一下吧。”
    韩盈表情一僵。
    谁下班之后还想继续加班啊!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屋外已经红霞满天,距离完全黑掉顶多半个时辰,想来再算也算不了多久,便接过来了竹简。
    有事儿弟子服劳,师父想偷懒,那她就得顶上,就这一会儿而已,更何况一县的财政也不是旁人想看就能看的,算就算吧。
    这些年抓财政,算商业利润的韩盈还真没少做,这点儿计算对她来说压根算不上事儿,心算的同时,她将这些素质和各部门的需求都记了下来,准备回头在研究一下。
    算完账又吃了晚饭,剩下的时间稍微洗漱一下,就得赶紧上床睡觉了。
    没办法,汉代的灯主要是以动物油为主,烧起来味道难闻有烟不说,能见度还差,蜂蜡和虫蜡的蜡类蜡烛味道好点,没有烟,但产量极低,用起来的只有权贵,价格昂贵到韩盈只有去郡城的时候见过,就这可见程度,为了眼睛着想,还是早点休息吧。
    一夜好眠,睡的早,人醒得就早,也不至于太犯困,稍做梳洗,趁着清晨气温还算凉爽,韩盈吃过早饭,就去找师父。
    路上,不少看到韩盈的人纷纷打起来招呼。
    因为开始管人的缘故,韩盈对人员的变化也开始有了很高的敏感性,尤其是县衙这种地方,面孔的改变权力的调动,只是这一次,人员的变化着实有点让她哭笑不得。
    一路过去,韩盈发觉,有两个新面孔的少年从自己面前强装镇定的走过、三个收拾的规整的男青年试图向自己孔雀开屏,徐田曹这个为老不尊的兄长还出来看热闹,更绝的,是梁奉看到她过来之后,也跟着吃醋的来了一句,他还以为韩盈忘了他呢!
    这什么怨夫发言?
    倒不是恶心,而是韩盈明白,无论是周围新出现的少年还是青年,亦或者梁奉,都对她没什么感情,更多是出于利益才往她身边凑。
    就是吧,在她这些时日表现出‘选妃’的意味之后,居然还有大量的狂蜂浪蝶,甚至完全不介意她开后宫,而是努力争取她的青睐,以至于到现在连梁奉都开始有了危机感,主动对她调情——这就让韩盈感觉很微妙,好坏都有的那种。
    从梁奉这边得到合理的律法判罚依据,韩盈走出门,看着一个青年文书看到她掉头就走的模样,轻轻笑了一声。
    钱都有人不喜欢,称作阿堵物呢,更何况她。这么行事,厌恶和‘喜欢’她的人恐怕都不少,只是受限于她的权势,厌恶的人不敢当面表达而已,至于突然多的,甚至甘愿将自己降低,争取成为她情人的‘追求’,也不过是因为这样对他们仍是极为有利的。
    毕竟,承担生育风险的,只有她。
    她暂时还没有表达出对男性守贞的要求,对她伏低做小,小意奉承就能换来大量的资源,在这个钱难挣屎难吃成人世界里,就是只赚不亏的买卖。
    韩盈并不讨厌这种资源互换,毕竟她是强者,这场游戏她可以占据大部分主权,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在梁奉哀怨的说出那些话时心情有些愉悦,但——
    该死的生育风险!
    这就是坏情绪的由来了,身体让她就是没办法和男人一样,占据所有的优势,几乎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一旦怀孕,她甚至有很大的可能会死亡,就算是她比其她女性幸运,有几乎可以完全避孕的药物,可,她做为医生不知道这东西副作用多大吗?!
    对比带来的差距就是不能多想,越想越气。
    医属剩下的事情都需要时间慢慢来,事情不再像一开始那么急,有空闲时间又有气的韩盈组了几场饭局放松,骑马去城外打猎散心,还去看了游侠儿比擂消遣,这才逐渐心情转好,只是这么一来,身边围绕的莺莺燕燕又多了起来,而且,这还给了一些人不算太错误的暗示,致使朱况直接送给了韩盈一份‘大礼’。
    和左仪朱况吃完饭,小酌了几杯的韩盈大脑有些晕眩,这使得她错过了左仪暧昧眼神的暗示,还以为朱况送的‘礼物’是什么新奇的东西,直至她回到自己的小院,推开房门,看到了屋内的一大一小两个少年时,猛的僵在了原地。
    第207章 少年过去
    韩盈的酒立刻醒了。
    她的小院子不大,所以也没安排仆人,打扫的人都是医属里的仆役顺带着做了,如今晚上没有好光照,韩盈都是在医属内把事情办完,绝不会把事务带回家,这使得她的房间很空,除了一些竹简,就只剩下生活用具和日常换洗的衣物了。
    东西少,摆放起来就容易,看起来也不显乱,不像她现代和狗窝没什么区别的家,旁人随时都能进来看看,可,这不代表韩盈愿意让人在未经自己允许的情况下,就这么进自己卧室啊!
    私人领域被他人侵犯的感觉实在是糟心,但当韩盈将目光投向这两个少年,看清楚他们的面孔时,那些不悦带来的火气,像是被浇了冷水一般,突然就消失了。
    无它,这两个少年,实在是太好看了。
    无论古今,美貌其实都是一种稀缺资源,不过,相较于现代丰富的整牙、健身、服饰搭配化妆和医美整容等后期还算有效的变美手段,古代颜值,就只能看父母遗传兼自己能不能撞大运变异了。
    因为后期补救措施太少,在这一个数值影响下,韩盈身边无论男女,都长的很平庸,要是和现代对比,那九成九都是歪瓜裂枣。
    什么五官不端正啊,皮肤粗糙暗沉有痘,胡子乱长,眉毛不对称,一张嘴牙齿发黄还有蛀牙龅牙……
    当然,有这些问题的男人,是不会以追求者的身份出现在韩盈面前的,那些追求她的少年都很年轻,牙齿没有多少问题,眉毛胡子也可以修,父母遗传的五官也还可以,家境也不需要他们下地干活,皮肤也没有糙的不成样子,看起来和后世平均水平的少年没太大区别。
    但,也只是平均水平了。
    在韩盈眼里,他们根本称不上‘美’。
    只是在宛安县,这已经是最优秀的几个少年郎了。
    过往韩盈还真的没办法说他们就是普通,毕竟周围人水平太低,衬的他们说的话就是对的,而现在,看着面前的美少年,她下意识的浮现出一个念头——
    把他拉出去溜溜,让那些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人好好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美少年!
    听到动静的美少年已经将目光移了过来。
    侧脸看,这两个少年眉眼极其相似,一看就是亲兄弟,两个人在矮榻上跪坐着,靠的极紧,弟弟似乎很是害怕,一直低垂着头,而哥哥则努力的做出一副放松的姿态,就是那游移不定,不敢直视韩盈的眼神,还是暴露了他同样紧张的事实。“是朱况让你们过来的?”韩盈不再继续站在门前,她往屋内走了几步,略微低头打量着美少年。
    脸很好看,眼睛就更好看了,水汪汪的,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对她很是害怕,却又不敢离开,只能忐忑不安的向来人寻求抚慰。
    “是。”
    美少年低低的应道:“朱商让我兄弟二人在这院里等主人来。”
    “院里?”韩盈挑了挑眉:
    “朱况让你们在院子里等着,你们怎么到屋里来了?”
    闻言,美少年没有说话,他微微抬头看了韩盈一眼,随即便又低了下去,从耳朵到双颊都悄然染上了一抹红晕。
    看着这幕,韩盈立刻就懂了。
    只是她一点都不想懂。
    她又不是变态,面前的少年顶多不会超过十六,这在后世还是高中生呢,她这个成年人就算找小奶狗,那得也是十八岁的大学生才行,只是汉代都是十三四岁结婚,十五六岁通晓人事还会发出这种暗示就非常的正常,别人都觉着没问题,唯有韩盈一个人别扭。
    她总算理解曹操为什么那么好人妻了!
    美少年太小,她身体硬件又没达标,就算懂了对方的意思,韩盈依旧是做不了什么,这让她有些乏味的说道:
    “罢了,你们两个都出去吧。”
    这句话落在美少年的耳朵里,宛若晴天霹雳,他猛的抬头,追问问道:
    “可是仆哪里做错了?”
    “未曾。”
    韩盈坐到自己的高床上,她清楚这少年为何如此害怕。
    这样的容貌,和做这种事情也不觉着屈辱的,身份必然会很低,有可能是从小养出来的家伎。
    而朱况不是在自家招待,是千里迢迢的将人带过来,送到她家里,那意味着这两个人从此归属于她,可韩盈没有表现出觉着他们两个很合她心意之类的情绪,那在美少年的角度来看,‘出去’就有离开韩盈身边回去找朱况的意思。
    被退回去的‘礼物’,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责罚肯定少不了,美少年不害怕才怪呢。
    不过韩盈也没打算把人退回去。
    如今能够玩的东西太少,男女交往很容易往那档子事情上扯,韩盈最近也经常收到这方面的暗示,挺让人烦的,朱况送来的美少年容貌出众,摆家里挡挡外面傻叉也能不少省事,心情烦躁的时候还能看脸下饭呢。
    这么想着,韩盈开口解释道:
    “只是不喜旁人随意进出我的房间罢了,你们去东房收拾一下,暂且先住着吧。”
    听韩盈没有退回的意思,美少年顿时松了口气,看韩盈不需要他再做些什么,稍作犹豫,他拉起来自己的弟弟,道:
    “那仆先告退了。”
    “嗯。”
    韩盈也没有阻拦,由着对方牵着弟弟离开,余光中撇了一眼,突然发觉美少年弟弟的身高矮了他足足一头有余,面孔也更为稚嫩,可能只有十岁。
    这么小的小孩子拉她房间干什么?
    眨了一下眼睛,韩盈觉着她想的情况可能有些不太对。
    打算放到身边的人,性情和过去都得摸清楚了才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韩盈又找了一趟朱况,向他询问这一对兄弟怎么回事。
    朱况对此并不意外,他也没调笑韩盈,而是认认真真的交代了这两兄弟的身世。
    他是去年见到的这两兄弟,大的叫许昭,正如韩盈所想,年龄不大,今年才十五,小的叫许章,还真是十岁出头,他们两个人并不是韩盈想的家伎,而是倡伎。
    倡伎和日后的娼妓不同,在如今,它指的是以表演歌舞杂戏为生的男女艺人,也被称作伶人,宫廷官府民间都有他们的身影,涉及的范围也很广,可以在私人宴会演唱歌舞,也可以在庆典上演奏乐曲,亦或者表演节日时傩戏(一种扮演鬼神的戏剧)等等。
    许昭从小呆的地方,是一个民间的,以表演傩戏为生的表演团,还带有几分巫觋的性质,因为表(骗)演(术)水平还算可以,日常生活过的还算不错。
    只是吧,带团的团主不太安稳现状,还想继续做大做强,顺带搞死同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特别积极的和达官显贵进行交往。
    倡伎想要巴结达官显贵,自然要付出代价,而他们能给的,也只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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