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沈棠不由自主地打了几个冷颤,只觉得浑身上下如同浇了冰水一般,寒彻骨髓,在这种极其强烈的不适感中,她勉强睁开双眼,在碰触到光亮的那一刻,头痛欲裂。
    她扶着脑袋,强自撑着坐起,等看清眼前的境况时,不由呆楞住了,这是船舱,这是床榻,自己浑身上下自发梢到脚尖都已经全部湿透,便是此刻,发丝上的水珠还在嘀嘀嗒嗒地掉落,而床榻之上,几乎可以用汪洋一片来形容。
    “你醒了?”这声音冷冽阴沉,不怀好意。
    沈棠转过头去,看到花满坐在不远处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那表情满是玩味,十足像是对待猎物或者玩具,在他旁边,静静地躺着两桶水,没有水汽,显然水是凉的。
    她想到这还在流水的床榻,自己湿漉漉的身体,立刻明白这都是花满的杰作,她该生气的,但不知怎得,她却只觉得好笑。这样幼稚的恶作剧实在与她想象之中的花满大相迳庭,她以为花满该是隐忍的,残酷的,狠辣的,若是出手,必然是杀招。
    此刻她应该被扣上了脚镣手铐绑在甲板之上,旁边应该有一架火炉,花满正该恶狠狠地拿起烧红的铁块,逼问着赵誉三人的下落,而不是这样像个孩子一样地,用水将整张床榻连着自己一起泼湿。
    花满见沈棠只是静静地望着自己,并没有大喊大叫,也不曾发怒逼问,倒有些微微一愣,但随即却隐隐有一股无名之火,从腹中窜出,他厉声说道,“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你这是在藐视我吗?”
    不知道是碰触到了他哪一条神经,他突然激动了起来,“那天在聚雅集,赵誉搂着的人就是你吧?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竟然跟着男人去逛伎馆!如此地不知廉耻,阿焱他怎么会看上你?”
    沈棠眉头微蹙,“我醒了,这样明显的事实,我以为不必回答。另外,你口口声声说的那位阿焱,指的是秦焱吗?如果是他,那么定然是你想错了。”
    她咬了咬唇,沉声说道,“我与秦焱,不过是普通的表兄妹的关系,我们只见过寥寥数面,并没有什么深交。我是有夫之妇,希望你下次说话的时候能够谨慎一些,我不想别人生出什么误会来。”
    花满瞪大了眼睛,随即却像是听见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边,纵声大笑了起来,“寥寥数面,并没有什么深交?哈,原来阿焱在你心中竟然只是个普通的表兄妹的关系。女人都是这样的吗?他豁出性命去救你,不惜承担我父王的雷霆之火,将你和赵誉放走,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评价吗?”
    他嗤笑着说道,“你约莫还不知道吧?阿焱因为你被他祖父打断了左手,太医虽然说能接,但从此以后,他的左手却再也无法使力了。他这样掏心掏肺地对你,而你却是这样回报他的吗?”
    沈棠一时有些沉默,她确实知道秦焱对她有些莫名的情愫,但她却从未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些什么,他那日西门放行,她很惊讶,也很感激,没料到他因此而受到那样大的伤害。
    但情之一字,并不是付出地多,就能得到相对应的回报,她对秦焱无情,对他的所做虽然嗟叹感激,但却不能违逆自己的心意,强说些别的什么。
    但花满并不是秦焱,这些话她自觉并无非说不可的必要,因此便想要岔开这话题,她转眼望去,指着花满腿边的水桶低声说道, “你那桶里的水还要继续泼过来吗?要泼的话,还请尽快一些。”
    花满不敢置信,惊疑地问道,“你说什么?”
    沈棠撇了撇嘴,“我知道刚才我昏睡的时候,你没事泼水玩呢,那桶里看起来还有一些,若是你想继续玩那就赶紧一些,泼完了我好换身干净的衣服。”
    她说着说着,忽然浅浅地笑了起来,“我在水里泡得太久,若是再不及时换上干衣裳,很快就会生病的,到时候你还要给我请大夫那样多麻烦,所以如果你不再玩水了,就请给我找身干净的衣服过来,谢谢。”
    花满的嘴巴张得老大,他实在不曾想到这女人被俘了之后还能那样嚣张,他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不过只是个俘虏,没有资格要求这个要求那个,若不是……你以为你真的有命活到现在?”
    他忽得站了起来,将脚下的水桶提起,然后猛力朝着沈棠身上倒去,倒空之后,狠狠地将水桶往地上一扔,转身离去,“不要妄想了,没有干净衣服,若是你病了,也不会有大夫来看病,若是你挺不过去死了,那样反倒干净。”
    沈棠浑身都湿透了,大滴大滴的水顺着衣裳掉落地面,湿漉漉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难受得紧,但她看见舱门重重地合上,心中却反而松了口气。
    她方才故意激怒花满,一来是觉得不想再继续秦焱这个让她无力的话题,二来也是一种试探,花满并未如她所想,对她逼问赵誉的下落,反倒是纠结于她与秦焱的关系,这令她觉得有些错愕。
    但她随即想到,赵誉他们不管走的什么路,不管经过哪里,最终的目的无非就是西域都城,花满不必费尽心力去追,只要在都城附近布满人手,做个守株待兔之人便就可以了,因此花满自然不必再逼问自己,因为就算逼问了,也是徒劳。
    至于秦焱,不管花满是出于何种情绪何种感情打抱不平,也只不过是他们之间的事,她一点想要知道的兴趣都没有。
    沈棠见舱内无人,便强自撑着下了床,将衣服发丝拧干,然后向四周望去,密闭的船舱并无窗户,门外依稀听到脚步声,想来是有人值勤的,若是想要逃脱,势必还是要想个法子到甲板上去才行。
    衣柜里倒是有几件衣裳,却是男装,沈棠将之拿起,见是普通的材质,料想这房间原来约莫是个小头目的屋子,她被擒后,让出来给她的。
    自己身上的衣裳粘糊糊地难受,若是再不换下来,可当真是会病倒的,但她掂了掂手中的衣物,能闻到男人的汗味,不由手便一抖,将衣裳又重新放了回去。
    就这样过了许久,花满自然再不出现,也不见有其他的人来,沈棠觉得腹中开始饥饿起来,还不止如此,头一直都在痛着,随着饥饿感的出现,疼得越发厉害了。
    再这样下去,当真要病倒了,绝不是个办法。
    沈棠想了想,便走到门口推门,但门从里到外都不能开,花满走的时候应是将门反锁上了,她无法,只得拼命拍门,“有人吗?有人吗?开门!”
    门外有人应道,“叫什么叫,主子吩咐了,不能放你出来。”
    沈棠忙道,“我有话要跟你们主子说,能请他过来一下吗?”
    那人烦躁地说道,“我们主子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人?”
    沈棠不甘心,继续拿手敲门,“这位小哥,帮个忙,我真的有非见你家主子不可的大事,若是迟了,耽误了事情,我怕你吃罪不起。”
    她听到门外一时无声,知道那人有些犹豫,不由继续说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不过就是跑一跑腿的事,说不定还能挣来一份功劳。更何况,若是你家主子铁心不要见我,你得了他确切的答复,到时候若是有事,也不会迁怒于你。小哥,考虑考虑吧!”
    过了良久,那人终于松了口,“那好吧,我替你去问一问,若是主子不肯来,那我也是无法的。”
    沈棠谢过了那人,听到他脚步声渐远,终于无力地靠在墙上然后软软地坐了下去。
    又过了许久,那人终于回来了,但带来的却不是好消息,“主子说他心情不好,不想见你。主子他说……他说等着你病死这句话,是认真的,让你不要再存侥幸。”
    花满他,果然是个狠辣的人。
    沈棠的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悲凉来,从前那样自信不管什么样的困境都可以轻松逃脱,可是眼前这样的境况,却让她无力了起来,花满似乎下定了决心,而如果出不了这个门,她根本就没有一丝逃脱的机会。
    逃不脱,离不开,剩下的便是一个死字,不过是早些和晚些的区别罢了。
    其实,就算此时这门打开了,她已经站到了甲板之上,以她现在的体力和状态,就算跳下去,也不过就是死路一条吧,这下面,不是小河流,而是辽阔的大江,一个波涛汹涌,就能将她拍死在其中。
    赵誉他们,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想到赵誉,沈棠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掉落下来,前世今生,她都只得这一个爱人,原本以为今生今世都可以幸福地厮守,却没想到新婚不过三个月,就要面临这样的情境,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若是今日自己强行将赵誉踢下水去,就是生离死别,将来……他定是会恨自己吧?
    越是这样想着,她感到头脑越发疼痛,疼得都有些昏沉了起来,渐渐渐渐地她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都往地上躺了下去,好冷好冷,蜷缩成一团。
    快要死了吧?这是沈棠彻底昏迷之前最后的一个念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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