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随想的很简单,他这个致力于做纨绔享乐一生的皇帝都起了个大早出席了朝会。
    那他就得来的有价值。
    要不然,他现在躺在暖和柔软的被窝里睡大觉不好吗?
    谁也不想敷衍他!
    这是来自一个懒汉早起的底线!
    萧砚随深凝了谢逾片刻,把谢逾的死人脸表情照搬回自己脸上。
    “诸卿沉默,是欺朕年轻无知吗?”
    冷了声的萧砚随,看着也怪唬人的。
    年轻是真的。
    无知也是真的。
    但谁让他是皇上。
    “陛下明鉴,臣等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啊!”
    隔间里的顾笙皱眉,心里啧啧两声。
    这话不是在给天地增加工作量呢?
    但凡天地会说话,都要来一句,不敢鉴根本不敢鉴。
    别人是南村群童欺人老无力,到了大乾的朝堂上就是文武百官欺天不能言。
    “陛下,臣提议派兵前往梁州平乱剿贼。”
    “只是,这领兵人选还需陛下考量决定。”
    进谏的是永宁侯景肃垚。
    “臣附议。”
    景肃垚一开口,就有不少臣子附和。
    萧砚随一想,确实也是这么个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暴乱持续下去吧。
    至于后续休养生息,也得先等平叛结束再议。
    正欲开口,萧砚随听到一声清脆悦耳的鸟鸣声。
    梁安叩头,抢先开口“陛下息怒,春日万物复苏,许是黄鹂鸟儿飞入了殿中,奴这就去瞧瞧。”
    幸好,这鸟鸣声足以以假乱真,也不显得突兀。
    萧砚随心中一凛,即将出口的话又在喉腔中转了几圈,抿抿唇,没有表态。
    笙笙觉得不妥,必然有笙笙的理由。
    谢逾没有应声,那必然也有异议。
    嗯,他选择站在笙笙和谢逾这边。
    “齐首辅,你作何想法?”
    萧砚随看着站在文官之首的齐钧。
    齐钧已近花甲之年,发须皆白,老态龙钟。
    在先帝朝后期,就已经是内阁首辅。
    按理说,是比谢逾更加名正言顺的辅政大臣。
    奈何先帝临终前,就是力排众议选择了谢逾,给予了谢逾无上的权力。
    上上下下都以为齐首辅和谢督主之间会闹得腥风血雨。
    可不曾想,二人之间平静的不可思议。
    “老臣觉得,永宁侯的建议有可取之处。”
    “齐首辅。”一直敌不动我不动的李怀谦愕然出声。
    这个敌,就是谢逾。
    李怀谦在朝堂上最大的存在感就是跟谢逾针锋相对。
    话一落地,李怀谦就意识到了不妥。
    齐钧是内阁首辅,是他的顶头上司,出言打断怕是会惹得齐钧不快。
    可,此次的梁州动乱另有蹊跷,怎能简单的一句平乱剿贼草草决定。
    萧砚随眼睛一亮“李阁老,你来说。”
    对于萧砚随来说,他更熟悉的是李怀谦的幼子,李观棋。
    观棋不语真君子。
    李怀谦给幼子起这个名字,是因为李观棋先天哑巴,无法人言,而非爱棋。
    笙笙曾在他耳边嘟囔过,观棋二字是李阁老的拳拳慈爱之心。
    李怀谦轻叹一声,终是选择忠于自己的良心“陛下,据臣所知,此次梁州多地的暴乱并非是今春突发。”
    “数月前,梁州就时有民乱。”
    “去岁,春夏之际,梁州诸多县连续数月滴雨未落,土地干涸,本应是秋忙之际,百姓颗粒无收。”
    “又因梁州险峻群山环绕,百姓逃荒难上加难。”
    “轻易不得出,为了活下去,就不得不争抢。”
    “民乱愈演愈烈,到如今地方官再无力平乱,才上报朝廷。”
    “倘若直接粗暴的剿灭,怕是有碍民心。”
    “还望陛下三思。”
    萧砚随皱眉,灾荒本就容易引起民变。
    为了活下去,再老实本分的庄稼汉都能挥起锄头去争抢微弱的希望。
    “朝廷没有派官员前往赈灾吗?”
    “陛下,这就得问谢督主了。”李怀谦毫无心理负担的拖谢逾下水。
    谢逾面色平静,丝毫没有被诘难的窘迫。
    “去岁夏末,本督主的确是收到了梁州辖下有部分州干旱无雨的奏报。”
    “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本督主就秘密派遣官员携白银二十万两以游商的身份入梁州,勘察实际情况,便易行事。”
    “户部主事,周大人,你来说说吧。”
    户部主事周达闻声出列。
    “禀陛下。”
    “去岁夏末,督主在收到梁州奏报时,心有怀疑。”
    “历朝历代在梁州都曾修建水利,饶是无雨,亦可开闸放水缓解旱情。”
    “就算有旱情,也不会如奏报所说那般严重。”
    “但督主唯恐因疏漏,误了受灾百姓的生计,就秘密派微臣携赈灾银入梁州。”
    “梁州下辖八郡,县四十四,但遭受旱灾的只有六县,且受灾程度远不及奏报所书,此等规模的灾荒,所属郡存粮完全可以应对。”
    “督主下令,受灾六县所属郡守开仓放粮,助灾民过冬。”
    “且督主还减免了这六县来年的赋税,以让百姓休养生息。”
    “今岁,新年刚过,督主还命人给这六县受灾最为严重地区的百姓送去种子,秋日收成后,只需还上租借的种子即可。”
    “所以,敢问李阁老从何处知梁州多地滴雨未落颗粒无收,民不聊生。”
    群臣寂静。
    谁也没想到一个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老好人形象的周达竟然还有如此犀利的一面。
    更没想到,周达竟是谢逾的人。
    李怀谦怔愣,他所知,自然是梁州各地的奏疏。
    他是阁臣,所有的奏疏都是先送至内阁,内阁大臣阅览,引黄,票拟后,再交由陛下批朱。
    说是陛下,实则是谢逾批复。
    他还记得去年内阁商议后决定让户部筹拨银两二十万粮四万石赈济梁州受灾百姓。
    但未得到谢逾的批复。
    后来但凡对于梁州之事,内阁商讨方案时,没少骂谢逾心狠手辣,怪不得断子绝孙。
    “二十万两不是小数目,户部怎能不知?”
    “难不成你以为靠你一个小小的户部主事,就能在户部一手遮天?”
    李怀谦抓住话中的漏洞,反驳道。
    谢逾声音如昆山玉碎,沉稳应答“本督主开的是内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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