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恳求陛下,处死谢逾,还朝堂清明。”
    “臣愿一死,唤陛下清醒,不再被阉人奸臣蒙蔽。”
    说话间,朱御史就撩起袍子,作势朝一旁朱红色柱子撞去。
    大有萧砚随不同意,他就立马撞上去的架势。
    萧砚随眉头紧紧皱着,面露挣扎。
    父皇曾说,知其行死事,仍坦然行之的死谏者是朝堂的脊梁,他需敬之尊之。
    就在这时,去抓黄鹂鸟儿的梁安姗姗来迟,不着痕迹的递给了萧砚随一张纸。
    萧砚随走上玉阶,背对着众臣,一目十行的扫过纸条上的字。
    卷起纸条捏在手里,萧砚随转身,一挥袖子,案桌上的奏折劈里啪啦掉了一地,发出杂乱的声响“要死别死在大殿上,朕嫌晦气!”
    萧砚随快步走下玉阶,一脚狠狠的揣向了朱御史“朕还以为朱御史真的是抱义而死的义士,不曾想,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朱御史,不着急死的话,就先等这次的朝会开完。”
    “就你那一堆烂事,还想着死谏名垂青史,简直做梦!”
    “先把收的银子吐出来!”
    又是一脚!
    看着朱御史红色官服上的脚印,萧砚随心里憋着的火气才散下一些。
    “谢逾检举顺政郡郡守刘何三宗罪,真实与否,一查便清。”
    “莫不是那刘何除了跟永宁侯相交莫逆,还在吏部有人外,与御史台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永宁侯,你来说,朕能不能查刘何?”
    永宁侯:……
    他实在不想参与这个话题。
    “既谢督主检举,有疑当查。”
    “只是,因谢督主空口白话就直接罢免一郡郡守,传扬出去,恐有损陛下英明。”
    “不如罢免旨意暂且不发,诏令刘何回京述职?”
    萧砚随若有所思,片刻后,又作恍然大悟状“原来是朕小人之心了。”
    “朕还以为永宁侯是割舍不掉与顺政郡郡守夫人的多年情谊呢。”
    闻言,永宁侯景肃垚脑袋嗡的一下,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萧砚随根本不给永宁侯反应的机会继续道“永宁侯玩的可比朕花多了,以后上书劝谏朕修私德弹劾皇后善妒无德时,多想想自己。”
    “朕再昏庸,也不会肖想有夫之妇。”
    “永宁侯力主派兵剿灭民乱,是不是想毛遂自荐领兵。”
    “不仅能去顺政郡见见郡守夫人,还能杀良冒功,让永宁侯府的权势荣耀再上一层。”
    “永宁侯夫人知道侯爷的用心良苦吗?”
    “朕也不想过问尔等的家事,是你们一次次的在朕耳边叫嚣着宫城之内无私事。”
    “查!”
    “严查!”
    “刑部、大理寺介入,东厂从旁监督。”
    “御史台,也得给朕一个答复,堂堂御史,不能履行监察百官的职责也就罢了,竟然还为了那么个混账东西寻死觅活!”
    “御史台,还是朕的御史台吗?”
    “朕竟不知,区区郡守,竟这般盘根错节,怪不得能年年评中上呢。”
    “至于梁州民乱之事,顾校尉,你领精兵五千,亲自前往!”
    “安抚为主,镇压为辅,朕赐你在外便易之权,可越级处置那些只领俸禄不干活的狗官,都给朕绑了,不安分的,直接杀了。”
    “臣领旨!”
    萧砚随终于理解了谢逾再三要求他出席今日朝会的原因。
    有些话,只有他能说。
    而梁州的事情,拖不得了。
    那民乱,必须得派可靠的人前去。
    谢逾得坐镇上京,那就只能是笙笙的堂兄前往了。
    “谢逾,你可心中对顺政郡郡守人选可有盘算?”
    “前梁州顺政郡郡丞沈赟,可堪大任。”谢逾不假思索,直接道。
    显然,谢逾早已有了答案。
    沈赟?
    萧砚随眼神中闪过清澈的茫然。
    他毫无印象。
    “那沈赟,现在何处任何官职?”
    “回陛下,沈赟三年前便已借丁忧之名辞官,并无官职在身,此人大才,还望陛下不计前嫌启用。”
    谢逾声似冰坠泉水,清清淡淡又坦坦荡荡。
    许久未作声,德高望重的齐首辅齐钧不赞同道“陛下,老臣不以为然。”
    “谁人不知谢督主曾对沈赟有恩,此人不妥。”
    齐钧毕竟是首辅,意见还是很有分量的。
    基本上,齐钧一开口,就代表的是内阁共同的意见。
    “举贤不避亲。”谢逾淡淡道。
    “沈赟曾为顺政郡郡丞多年,熟悉郡内事务,又素有贤明,辞官三载有余,仍有顺政郡百姓怀念。”
    “齐首辅,想举荐谁?”
    齐钧皱眉,微微思忖“老臣举荐张瑞明张翰林。”
    “张翰林祖籍梁州,又是状元出身进士及第,在翰林院打磨数载,从翰林院修纂到如今的侍讲学士,从无差错。”
    内阁阁臣,心头不由一跳。
    齐首辅,这是要为张瑞明铺路了吗?
    大乾的宰辅十之八九都出自翰林,齐钧老了,已经开始为门生铺路了吗?
    外派镀镀金,然后先入六部,再入内阁,延续齐钧的权势和辉煌
    可身为阁臣,谁还没有一颗当首辅的心。
    首辅、次辅,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萧砚随对张翰林有印象,那届殿试,他就跟在父皇身侧。
    那时,他尚且年幼,曾打翻了张翰林的墨汁。
    饶是如此,仍处变不惊,被父皇亲点为状元。
    入翰林院后,也曾作为夫子给他讲学。
    瞧着像是个人品端方,踏踏实实不出幺蛾子的。
    可他只见过张翰林做学问,没见过干实事啊。
    一郡郡守,也算是一步登天。
    他有些不太放心将明显不太平的顺政郡交在一个翰林手上。
    谢逾看出了萧砚随的犹豫,接话道“这很简单,直接将顺政郡的郡丞也撸了。”
    “刘何劣迹斑斑,郡丞必然为其效命。”
    “张翰林毕竟从未处理过实务,想来齐首辅也不会放任张翰林在地方久留,那不如就册其郡丞吧。”
    谢逾一锤定音。
    本来,那郡丞他有意留给沈赟到任后自行处置。
    现在看来,计划赶不上变化。
    齐钧推荐的人,不得不考虑。
    尤其是,那张瑞明,的确是个可堪造就的良才。
    地方锻炼几年,对张瑞明来说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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