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了灯, 贾西贝脱掉外衣外裤,叠好放在床头, 然后拿枕头把自己和女孩隔开, 打个呵欠钻进被子。
    迷迷糊糊睡着了, 有人摸他的肚子,裤子也拽下去,屁股蛋凉飕飕的,他皱着眉头睁开眼,看见胸前一堆八爪鱼似的长头发。
    “啊!”他叫了一声,颤抖着挣扎。
    是雀斑女孩,光溜溜坐在他胯骨上,一边亲他的脸,一边往下摸,贾西贝吓坏了, 边推她边叫:“你干什么呀, 我喊人了!”
    她不说话, 用全身的力量压着他, 手劲儿很大,把他掐得疼。
    “呜呜……贞哥,有、有人欺负我!”
    贾西贝想哭,忍住了,拼命翻过身,两手可怜地护着下头,她却没有一点同情心, 连摸带咬,想把他翻过来。
    贾西贝急了,往后蹬了一脚,踢中了她,随后跳下床,把灯打开,见她捂着肚子蜷在床上,很痛苦的样子。
    “我……我那一脚有这么重吗?”他推了推她的瘦肩膀,难以想象这样羸弱的身体怎么爆发出那么大的力量,“疼吗,你先把裙子套上,我去找人……”
    她突然朝他扑过来,一si不gua的,两个人纠缠着滚到地上,贾西贝觉得有点儿不对,又说不出哪儿不对,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女人。
    “我、我不喜欢你,”他瘪着嘴,水汪汪的兔子眼睁圆了,义正词严地说,“我不和你那个……你掐我也没用!”
    她满头大汗,弓着背,像是很疼,直不起腰。
    贾西贝把掉到脚踝的裤子提起来,狼狈地拽着:“我明天就把你送回去……”想到她身上的伤,又改口了,“把你送到嬷嬷那儿!”
    她哭了,叽里咕噜说着听不懂的话,跪下去,跪在他面前,像是哀求,贾西贝不知所措,怯怯地贴着墙,一点点往外蹭。
    她第三次凑近他,想拽他的裤腰,贾西贝用力推开她,光着脚,扭着小屁股跑了。
    一口气跑到陈郡那儿,他咣咣砸门,大半夜的,陈郡睡眼惺忪出来,看到他的样子,呆了:“你这是……”
    “小郡……”贾西贝咧着嘴,浑身上下只有一条裤子,委屈巴巴地抽噎,“那女孩……她欺负我。”
    “啊?”陈郡领他进屋,给他倒了杯热水,“你一个御者,还让小姑娘欺负了?”
    贾西贝觉得很没面子,抱着水杯耷拉着脑袋:“那个……她可吓人了,抓着我不撒手,还……还摸我……”屁股两个字,他蚊子似地咕哝。
    “不是我说你,堂主,”陈郡的猫眼儿俏皮地眨了眨,“人家既然那么热情,你就笑纳呗。”
    贾西贝一听,赶紧摇头。
    “得了,”陈郡撸着他的一头软毛:“今晚睡我这儿?”
    贾西贝点头,看看陈郡的床,是个单人的,有点窄:“我……睡地板就行。”
    “睡什么地板,”陈郡大剌剌的,“咱俩挤一挤,对付一宿。”
    贾西贝扭捏:“我、我不跟你睡一张床。”
    “哪儿那么多毛病,”陈郡撇撇嘴,“不跟这个睡,不跟那个睡,你跟哪个……”
    他吃惊地看着这个内八字的男孩,娘娘腔、耍赖王、爱哭鬼,难道已经有人了?
    贾西贝低着头,羞赧地绞着手指头。
    “你上床,”陈郡叹一口气,“我在地上睡。”
    贾西贝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帮他把褥子在地上铺好,钻进还热乎着的被窝。
    第二天,他们是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
    门外是伺候贾西贝的小弟和两个大惊失色的嬷嬷。
    “怎么了?”陈郡问。
    “七芒星送的那个女孩……”嬷嬷铁青着脸,“死了!”
    “什么?”贾西贝愕然。
    他们立刻去看,她裸体死在床上,双手双脚都抻长了,眼球凸出,大张着嘴,皮肤泛紫,是皮下毛细血管破裂造成的,显然死前经历了巨大的痛苦。
    “怎么会……”贾西贝难以置信。
    “你去我那儿之前,她有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没……”贾西贝忽然想起来,“我踢了她一脚,可能踢到肚子了,天哪……是我把她踢坏了吗?”
    陈郡了解贾西贝的体能,他不穿骨骼就是只软绵绵的兔子,要是真能一脚把人踢死,也算出息了。
    “小郡……”贾西贝哆嗦着又要哭,“我不是故意的……”
    陈郡在他肩上重重按了一把,吩咐小弟:“去叫医生,可能是中毒。”
    中毒?贾西贝从没碰到过这种事,懵了。
    医生很快赶来,简单检查和取样后,初步判断是毒发身亡,至于是哪一种毒,还要进一步化验。
    “她死前接触过什么?”陈郡很重视,不是为了她,是为了贾西贝。
    “没……”贾西贝回忆,“她应该是跟嬷嬷们一起吃的饭,然后我回来,关灯睡觉……啊,我给她涂了药膏。”
    药膏?陈郡四处看,在床头柜上看到用了一半的伤膏,原来冯光常用这个,一直没有问题。
    他握住贾西贝的肩膀:“有人要你死,而且就在我们身边,从现在起,你二十四小时和我待在一起,什么也不许碰,我没尝过的东西,你一口也不许吃。”
    “小郡……”贾西贝觉得不是这样的。
    “你听我说,”陈郡神色凝重,握着他肩膀的手很用力,“你命大,这个外来女人替你挡了一箭。”
    不,贾西贝觉得自己在兰城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没人要他死,怎么七芒星一进城,就有人要他死呢,而且用最笨的办法想,真想让他死的人是谁,只有七芒星呀。
    他回头看着女孩的尸体:“小郡,先别处理她,暂时找个地方停尸,派两个人看着,”他强调,“两个人。”
    现在只有这具尸体是唯一的线索,要严密保护。
    陈郡不懂他的用意,但还是照办,随后收拾铺盖搬到贾西贝屋里,对昨天接触过这个房间的所有人进行秘密筛查。
    忙了一个通宵,第二天早上,贾西贝伸着懒腰起来,听见窗下有人嘀咕:“……堂主?我不信,那就是个娘娘腔……”
    陈郡一宿没睡,听见这话,瞪着黑眼圈冲出去,贾西贝赶忙跟上,是几个退了役的御者,吃过早饭凑在一起闲聊天。
    陈郡不让贾西贝靠近,凶神恶煞把几个人审了一通,揪出一个算是“主谋”,让小弟去拿鞭子。
    “哎?”贾西贝一看这么严重,跑上去,“干嘛呀小郡,又不是什么大事,”他拽着他悄声说,“娘娘腔什么的我早习惯了,不至于抽鞭子。”
    陈郡黑着脸,很少见地不给他面子:“不行,今天谁说也不行,给我抽!”
    鞭子扬起来,啪啪响,贾西贝胆小地捂着耳朵,每抽一鞭心都跟着揪一下,他垮着脸问:“小郡,他到底说什么了,你这么生气?”
    陈郡不肯说。
    贾西贝非跟他拧,陈郡没办法,把他拽到一边:“我说了你不许哭鼻子。”
    “嗯,肯定不哭。”
    “他们说,”陈郡恼火地踢了一脚墙根,“城里都在传,说那女孩……是让你活活累死的。”
    贾西贝呼扇着睫毛,没听懂:“累死?怎么累死?”
    “哎呀别问了,”陈郡推他,“走,回屋。”
    转个身,贾西贝反应过来,脸红一阵白一阵,哗啦一下哭了。
    “哎你,不是说好了不哭嘛。”陈郡捧着他的脸,手忙脚乱,贾西贝吸了吸鼻子,扭头往伤兵所跑,女孩的尸体放在那儿,已经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了。
    看堂主过来,两个看尸的齐齐起身,其中一个好像不太舒服,弓着腰,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
    光裸的尸体用一块白布盖着,露出的皮肤仍然富有弹性,贾西贝站在她身前,委屈巴巴地埋怨:“都怪你……要不是你,人家不会那样说我。”
    陈郡追过来,给看尸的一个眼色,让他们下去。
    “喂,人都死了,也没法起来还你清白,你和她较什么劲。”
    “可是……”贾西贝冤枉地咬着嘴唇,“我根本没……没和她那样过。”
    “你是一堂之主,管别人怎么说。”
    “你不懂,万一传出去……”他很介意地揪着衣角,“我就说不清了。”
    陈郡明白过来,噗嗤笑了。
    贾西贝跺脚:“你还笑!”
    “你怕谁知道,”陈郡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高修,还是元贞?”
    贾西贝惊讶地看着他,羞红了脸。
    陈郡逗他:“年纪不大,心思还不少。”
    “你……你怎么知道?”贾西贝害臊地低下头。
    “我又不傻,”陈郡说,“放心,真有事我给你作证。”
    突然,外头一声惊叫,陈郡跑出去,只见两个看尸人的其中一个挺在地上,手脚僵直,嘴巴大张,眼睛死死瞪着,浑身剧烈抽搐。
    “怎么回事!”陈郡吼。
    另一个看尸的说:“我也不知道,他突然就这样了!”
    贾西贝从陈郡身后探出头:“和那女孩的死状一样……”
    他一说,陈郡才意识到:“又一个中毒的?”
    折腾了一分多种,人断气了,医生晚到一步,看到的是和七芒星女孩一样泛紫的皮肤,是同一种毒素造成的毛细血管破裂。
    “太奇怪了……”陈郡嘀咕,“死亡并不是针对堂主,而是围绕着这个女孩?”
    活着的那个看尸人说:“是……诅咒吗?”
    “诅咒”两个字一出,现场顿时肃静,微微的,有人嘀咕:“要不要……请肉身神过来?”
    还有人说:“是七芒星把诅咒撒到兰城了?”
    贾西贝不理解他们的恐慌,急得直跺脚:“你们怎么啦,看尸人死了,正说明毒是从女孩身上来的,和诅咒有什么关系?”
    没人理他,连陈郡也没出声。
    贾西贝捏着小拳头干着急:“诅咒这么好用的话,还打仗干什么!”
    “堂主,”医生打断他,“我看了一下尸体,体表没发现毒素,搬运过程中也没有人中毒,她应该不是毒源。”
    贾西贝陷入沉默。
    “审!”陈郡下令,指着活下来那个看尸人,“从你开始!”
    审问就地进行,封锁伤兵所,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这二十四小时,尸体有什么异常吗?”陈郡问。
    看尸人摇头。
    “你和死的那个人,你们一直在一起吗?”
    看尸人点头。
    贾西贝不信:“你再好好想想,一刻也没分开过?连五分钟都没有?”
    他这样一说,看尸人的神色变了:“有、有过一次,昨天半夜……”
    昨天半夜有风,吹得树枝沙沙响,恰好伤兵所有一扇门坏了,风一起就咔哒咔哒,怪瘆人的。他出来拿石头顶门,背后忽然有人拿弹弓打他,吓得他差点尿了裤子,回头一看是老杨家的小二。
    “老杨家的小二?”贾西贝不认识。
    “七八岁一小子,”陈郡说,“出了名的淘气。”
    看尸人说:“我就追,追了一圈没追着,最多十分钟吧,回来进院,看杨小二在停尸那屋门口扒门缝儿,我吼了他一声,他就跑了。”
    “扒门缝?”是屋里发生了什么?
    陈郡吩咐:“叫杨小二来。”
    片刻,杨小二带到,很邋遢的一个孩子,衣服脏,脸比衣服还脏,眼神茫然,时而又闪烁,像是受过惊吓。
    “昨天半夜,你来伤兵所,是不是看见了什么?”陈郡问。
    孩子耷拉着脑袋,两手紧紧揪着裤腿。
    “问你话呢!”陈郡发火。
    贾西贝见孩子打了个激灵,拍了拍陈郡:“小二,你跟哥哥说,是看见什么吓人的东西了?”
    杨小二抬起头,一双惊恐的眼睛,犹豫半晌,慢慢点了头。
    “是什么?”贾西贝追问。
    孩子咽了口唾沫,轻声说:“我看见……看尸的李叔没穿裤子,趴在尸体上。”
    什……贾西贝和陈郡瞠目结舌,半天没说出话来。
    “真的,我没撒谎!”孩子憋着眼泪,“我不知道他在干嘛,就觉得……太吓人了!”
    贾西贝恍然大悟,怪不得医生在尸体表面没发现毒素,怪不得前天晚上她那么急着要和他亲热——因为毒就在她体内。
    “她是……带着毒来的?”陈郡悚然。
    “那个长老……”贾西贝颤声,“拿人不当人,当装毒的匣子!”
    人的心,有时候比毒yao还毒,肮脏透了。
    “小郡,”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沉着下令,“七芒星长老在等着我毒发,不会走远的,你带人出城,把他抓回来。”
    陈郡遵命:“是,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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