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又来一波
    随着一封封军情的到来,鄂尔都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苏松之地那么多县城几乎于一夜之间遇袭,显然是周遭明军倾巢出动所致。
    这般情形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却也没有多少了。
    不出兵肯定是不行的。
    损了那么多人手,他这个额真若是只知缩在城里向王爷求援,那么这前途大抵也就断了。
    当然,什么埋伏、什么阻击,他是一点都不怕的。
    说直白些,鄂尔都甚至还希望明军有这样的心思,如此他也不用费什么事便能将功补过了。
    只是
    明军搞这么大动静只是想攻那么几座县城,杀那么些兵卒吗?
    最先来报信的那两个虽然没说什么,但后面来的消息中明军却只停了一日便果断撤离了。
    占了城池又不守,若说明军没有别的盘算,鄂尔都是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可话说回来,明军的盘算隐在暗处,若不试探一番如何能够知晓?
    所以从各种角度来看,现在摆在鄂尔都面前的路也只有出兵这一条了。
    那么问题来了,这兵该自何出?
    现在苏州城里算是可战之兵的除了他这一甲喇便也只有李成栋和吴胜兆两军了。
    若将驻在县城里的和留守苏州的抛去,他能动用的大约也只有五千之数。
    用五千人去试探明军盘算指定是够了的,可前些日子鄂尔都看大局已定便在吃肉的时候忽略了给降军分些汤喝的事情。
    所以.
    当然,只要一声令下,他们肯定没有拒绝出兵的胆子,但打仗这种事最讲究一个心甘情愿。
    若降军因为之前的薄待而懈怠的话,那么这一趟说不定也会因此而添上不小的变数。
    所以在开拔之前鄂尔都又是加饷,又是许诺,搞得李成栋与吴胜兆二人都以为这次是要打什么硬仗。
    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这一路上漫说明军,便是连个毛贼都未曾见过。
    待到大军抵达华亭,一众乡绅耆老出城迎接之时,鄂尔都自然也就有些心疼许出去的那千余两银子了。
    “尔等勾结明军,害我士卒,该当何罪?!”
    此言一出,本就跪在地上的乡绅耆老们自是一面辩解,一面磕头如捣蒜。
    可心中已有成算的鄂尔都却是理都不理,只让兵卒将其绑了之后便带着一队兵卒和温宏峰、齐老二直接入了县城。
    “宏峰!宏峰!”
    趁着无人注意的功夫,温宏峰朝本家四叔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便快步追了上去。
    此时他大略已经明白四叔为何会让自己去苏州,由此便也不得不在心中感叹老狐狸的自保之术果真高明。
    见家业被清军夺了,他便将明军唤来,见明军不可凭,他又摇身一变成为清军的引路人。
    折腾来折腾去,左右两边他都是内应,难怪刘家人死财散,而温家却能于华亭屹立不倒。
    入城之后,鄂尔都往已被焚成一片废墟的清军营地走了一遭便直接往府衙而去。
    此时的他无比庆幸当初分派驻地时只往县城派了十多个旗丁,余者尽是阿哈和披甲人,否则这一趟下来,他可真是要伤筋动骨了。
    当然,他对阿哈和披甲人的损失也是极为心痛,但这种心痛在很大程度上也只是损了财产的那种。
    毕竟这两种可以从汉军、蒙古人、朝鲜人中补充,哪怕需要走一套颇为繁杂的手续,但终归不是旗丁那种无法补充的。
    “你们两过来。”
    于府衙大堂坐定之后,鄂尔都便将在堂外唯唯诺诺地温宏峰与齐老二喊来了进来。
    他之所以选择华亭作为目标,一者是因此地乃松江府治所所在,二者便是因为这两人是最先来报信的。
    若这二人是真来报信的,那么就说明城中有人心向大清;可若这二人是死间就代表着有明军在路上等着自己。
    这两种可能里,其实鄂尔都倒还希望是第二种,毕竟明军时不时就来一下子着实有些讨厌,若能一战将这些麻烦全部解决,他便也能在苏州城里安稳过他的日子了。
    只是天不遂人愿。
    他们最终还是毫无波澜地到了华亭,如此一来他便要按着第一种情况细细施为了。
    “大帅。”
    “额真。”
    两人呼了一声便往堂里走了几步,待行到第一根柱子前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是不愿意滥杀无辜的,但若是找不出明军内应,那我也只能让城里所有人都去陪我冤死的将士了。”
    话音落下,亲眼见过扬州之惨烈的齐老二自是没太大感觉,可温宏峰那里却在惊讶之余添了不少惶恐。
    先前他以为鄂尔都将城中乡绅耆老抓起来只是多讹些钱粮的手段,若真查不出来大抵也便会如过去的明军一般,找上一两家顶罪了事。
    可谁曾想鞑子这一开口就是全城人的性命,直让他想起了传闻中的扬州。
    这般情形让,若非在脑中还保有一份清明,记挂着家中妻小的温宏峰险些当场就将实话全都撂了出来。
    “此事便交由你二人去办,明早我便要结果,办得好了是一番说,办的不好.”
    鄂尔都也没说办得不好会怎样,待见二人不断磕头便离了大堂直往城外而去。
    此时华亭虽然再次回到了清军手中,但内奸还未寻到,他却也不敢冒险在城里过夜。
    随着脚步声的远离,温宏峰似是虚脱了一般,若非齐老二及时伸手拦住,他怕是都会直接栽在地上。
    “姨丈,莫慌,此时当去寻你那本家,他定然已做好了布置。”
    “可四叔已经被鞑子关起来了啊,又该如何去寻他?”
    “这个.,家里人呢?这般大事总得要体己人去办啊。”
    齐老二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只是稍一沉吟便抓住了关窍所在。
    放明军入城可不是简简单单打开城门就行的,期间买通守门兵丁、联络来袭明军可不都得使人去做?
    若能将此人寻见那必定能获知温老爷的布置,如此一来不管最后由谁顶缸,温家必定能安然从此事中脱身。
    行了这等救命大事还怕温老爷不上心办理他与全家的落户之事?受着齐老二的提醒,温宏峰稍一思量便想到了可能的人物,随后二人匆忙离了府衙便直奔温府而去。
    他想到的人乃是温府管家,此人在府里当差少说也有十多年,若那明军真是四叔引来的,那这管家必然知道其中全部内情。
    两人一路疾行,约莫柱香功夫便到了温府之外。
    此时府中已因温老爷被抓而乱成一片,倒也让他们一顿好找才寻见温宏峰口中的管家。
    “伱们来的挺快,总算老爷没有看走眼。”
    待将二人引入一处偏房之后,原本也如外间婆子、杂役一般慌慌张张的管家突然换了副嘴脸,直让温、齐两人一时间有些搞不清状况。
    “管家,你这是.?”
    “老爷被抓,府里自然该这副样子,若是太过安静岂不让鞑子怀疑?”
    听到这话,两人心中愈发确定温老爷早就做好了布置,其后三人在这偏房之中说了好一阵子,他们两才带着几个仆役离了温府。
    “姨丈,温老爷真是好谋算啊。”
    在获得足够的信息之后,齐老二终于想明白了温老爷让他们去苏州的真正用意。
    先前他只觉得那温老爷是看明军不足凭才改换门庭,可当他听完管家所言谋划之后却发现,温老爷岂止是简单改换门庭,他甚至早在给明军开门之时便连脱去内应嫌疑的方法都已预备妥当。
    “说的是啊,若非四叔勉励维持,我华亭这一脉不早就被南浔那里压死了。”
    所谓南浔那里指的却是另一脉温家,那里因为出过阁老,所以在气势上便要比华亭这里盛上不少。
    而华亭这一脉温家能在这般情势之下保持自己的独立性,便能在某种程度上反应出温老爷的厉害。
    这些事齐老二自然也有耳闻,但他真正想知道的却另外一件。
    “姨丈,城里当有与温家不对付的,为何不趁此机会一并除掉,反倒.”
    “这你却不懂了,这般重要的事自然是越软的柿子越好,平白招惹强敌反倒平添变数。”
    大略听明白话中之意,齐老二顿时想到了远在应天的朱慈烺。
    那位殿下不就是如此吗?
    若非他一心只想焚掉鞑子粮草,于旁的几乎毫不在意,那自己哪有从鞑子银库里搬银子的本事?
    两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期间不但将城中各个乡绅耆老的府邸转了一转,更在某个隐秘的角落里抓到了半死不活的“内应”。
    到了这会,该装的样子已经装完,该谈的价码也已谈完,两人略略回忆一番,发现没什么纰漏便带着人犯直奔城外军营而去。
    一番通报之后,他们终于在军帐之中见到了满心惊讶的鄂尔都。
    “找出来了?”
    “回禀将军,给明军开门的是刘家旁支刘国林。”
    “刘家?”
    “正是。”
    见鄂尔都似乎不知刘家,随即温宏峰便将刘家人死财散的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鄂尔都心中一阵无语。
    他曾反复告诫,圈地这种事不要可着一家,要做到雨露均沾、徐徐图之才不会引起太大反弹。
    谁知那帮小崽子竟然不到一月便将人家族产全都圈了。
    你说圈了就圈了吧,可他们还做不到斩草除根,最终才落个冤死的下场。
    此时他已明白了前因后果,甚至连其他几县的情形也大略有了猜测。
    只是此间还有不少问题,他却还需再问个清楚才能下了定论。
    “凭他一人又怎能轻易打开城门?难道守门兵卒都是死人吗?”
    此问一出,两人都低头不敢言语,而鄂尔都则在看见这般情形之后心中疑窦丛生。
    他原本想着动机已明,人也已经抓到,再问上些细节,见一见奸细便可再谈正事,可看这两人现在表情,期间分明是有些内情,如此一来他又怎能不警醒起来?
    “说。”
    “禀将军,这些日子各位军爷都只是巡上一番就回营了,确不曾派人整夜看守城门啊。”
    沉声喝了一句,那胆子小些的立时将自己所知倒了出来,可鄂尔都却在听完之后险些气得一口老血直接喷出。
    当真是一帮蠢货!
    自己不愿意守门就让降军去啊!难道真当天下已经太平了不成?!
    话已问到这个地步,鄂尔都也真真有些害臊,随后他命人将那半死不活的刘国林带入帐中问了几句,此事也便算是到了尾声。
    这倒也不是他不愿细细盘问,主要是那刘国林翻来覆去就一句“鞑子夺我家业”,着实也不太可能问出什么。
    这般情形之下鄂尔都除了将心思用在正事之上,倒也真真没有旁的事可做了。
    “此事疑点颇多,想来凭他一人也做不得这等大事,你二人再细细探查一番,看看城中大族富户到底有没有牵扯。”
    “将军,我等已探查过了,此事皆由刘国林一人所为,与大族富户没有关系。”
    见温宏峰竟敢驳自己的话,鄂尔都心中自是一阵恼怒,可正当他准备好好将其收拾一番时,温宏峰后面的话不但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甚至还于心中生出一阵喜悦。
    “不过他们都内疚于没能早些发现明军的图谋,所以就准备了些心意烦请将军转交于阵亡将士的家人。”
    “哦?诸位的心意我提阵亡将士和他们的家人领了,但朝廷自有规程,却也不好擅破啊。”
    此时的鄂尔都口中虽在推辞,但满面的笑容和不住瞟向温宏峰手中那叠银票的眼神却难掩心中满意。
    对方这样的反应自是早在温宏峰预料之中,往前跪行几步便拉着哭腔求告道:“将军,诸位军爷与我华亭百姓相处融洽,几如一家人般,就求您收下我们这点微薄的心意吧。”
    “既是百姓心意,那我也就勉为其难提他们收下了。”
    话音未落,温宏峰以极快的速度将银票交到鄂尔都手中,见其随手将银票塞入袖中,他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
    只是未等他将气舒完,却听鄂尔都又接着说道:“说说地的事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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