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和我的男朋友战三观 作者:醴泉侯/铜汁铁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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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让文殊奴进院子就已不对,万万不能再让他进我的屋子了。有人偷看反倒好,我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待会儿要是出了点什么状况,也不至于跳进烈鬃也洗不清。

    我放文殊奴到了院里,心里不知为何有点生气,也不管他是不是站着,自己往那铺着貂皮的凳子上一倒:“找我?”

    如今火光稍明,我总算能仔细看看他。这人长得十分清秀,清极了反倒生出艳来。我瞧着有几分眼熟,也不知像我那个时代的哪个明星。

    不过虽说男生女相,但他这会儿卸了浓妆,总算不至于像刚才堂上那般雌雄莫辨,能看得出是个男的了。

    好歹解了心中疑惑,我不由口气缓和了些:“你说吧。”

    话一出口,文殊奴扑通就跪,冲我狠狠磕了几个响头:“求天使救我一命!”

    此时再发生任何事情也休想让我惊讶。我突然明白自己在不高兴什么了,这一路下来的戏码实在忒狗血了!

    我翘个二郎腿,把衣摆在膝盖上整理好:“哦?救你?怎么救啊?”

    文殊奴匍匐在地,肩背微微颤动:“我知道侯爷和宗王间已生不睦。侯爷明知宗王善妒,今日仍叫文殊奴跳出不得帷帐的秘舞。文殊奴的死期怕是已近!”

    我抠了抠鼻孔:“你太多虑啦。不早了,回去洗洗睡吧。”

    今天这支天魔舞,瀚延德必不是为了色诱我,而是表明他和赫烈王彻底决裂。他会怎么处理这文殊奴的确难讲,按这狗血的套路,说不定就收进自己房里了,身体好的话每天都给赫烈王戴两次绿帽子。

    文殊奴当然不肯回去洗洗睡,他抬起脸,已有两道泪痕在闪光:“天使乃是贵人,怎知怯怜口贱若蝼蚁。今日从堂上下来,我想了又想,只能想到侯爷杀我易如反掌,又为何不杀?却想不出一个他发发慈悲的理由。”

    我想起今日堂上瀚延德看他恨之入骨的眼神,心里一沉,突然有点笑不出来了。

    文殊奴见我不说话,又哀哀唤道:“天使……”

    我心中烦乱:“你认识我?”

    他一愣,长长的睫毛微微发抖。

    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是讨厌:“你一口一个天使的跟着叫唤,知道我这天使信上帝还是信真主吗?”

    文殊奴缓慢而僵硬地摇了摇头。

    我嘿的一声笑了:“真巧了!我也不认识你哪。”说着向着椅背上一靠,望着乌漆抹黑的天空:“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你我素不相识,你既不知道我来这儿干什么,也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敢叫我救你?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怀着什么鬼胎,是不是谁给我下的饵,我又为什么要救你?”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正确,打定主意,只要他开口道“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好人”就立马叉他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文殊奴却说:“我想活。”

    他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向下看去,发觉不知几时,他的泪水已经收了。

    他又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天使说得没错,但蝼蚁尚且偷生。我想活。”

    僵持了片刻,文殊奴突然自己站了起来,居然还冲我笑了笑:“我虽不知天使从何处来,但天使必是汉人,我,我其实也是汉人。”

    我心头冷哼,老子这个汉可是炎黄子孙的汉,你们这儿连指南针都是个叫启白的巫女发明的,跟我套民族感情的磁儿没用。正等着下句,却见他把发辫抚到肩后,开始解扣子。

    事后想起来,我没有当场大喊一声“篆儿你快出来!这可是他自己脱的啊!”然后跳起来冲回房里,全因为当时我气得有点糊涂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替身使者之间有引力,我现在还有什么肉眼不能见的基佬引力了吗?!为什么大半夜跑来我这里来脱衣服的都是男的!

    我是交了个男朋友,但这段时日我扪心自问了无数次,最后都欣慰地发觉自己其实还是个直的。要说同性恋,也是针对沈识微一个人的同性恋。

    你要是个前凸后翘的妹子,现在当街就脱,我怕还得老脸一红,但你一个男人,脱给我一个男人看,什么心态?什么风气?

    我双手抱臂,盯着文殊奴一件件脱衣服,只待他脱完,我就回答“又怎么样?”或者“你觉得我硬得起来?”然后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孰料他一脱光,却真把我震住了。

    我只觉浑身不自在:“你这是……”

    我现在总算知道,他身上为何要绘着层层叠叠的佛经。

    既不是装饰,也不是亵渎,而是这些佛经本就生在他身上。

    有的是精细的刺青,有的是粗糙的刀痕,有的是纠结起皱的火伤瘢疤,还有的不知是什么乱糟糟的玩意儿弄的。

    他的身体就像临溪楼的墙壁,任人题刻得满满。

    只是墙壁没有血肉,也必然不知道痛罢了。

    连他左边的乳头也被人深深地剜去了。

    最要命的是,他甚至不是个完整的男人了。

    文殊奴站在寒风里纹丝不动。跟今日献舞时一样,似乎既不觉得冷,也不觉得难堪。

    只有他那张秀美端丽的脸毫发无伤,如河心画舫,歌鼓齐吹,远远观赏着岸边城中的大火与惨叫。

    我终于把话说囫囵了:“你这是……被瀚延德弄的?”

    他忙摇头。

    也对,一来疤痕颇旧,二来瀚延德连让他跳场艳舞都要等到破釜沉舟的时候,平时怎么敢这么对他。

    文殊奴道:“天使是个怎样的人我不知道,但是文殊奴却只是个蟊虫般的东西,自保尚且不能,又怎么能损人分毫?”

    这会儿我终于不知该把眼睛往哪里放,只得说:“你先穿上。”

    我原以为文殊奴必要再讨价还价,孰料他一声不吭,蹲下去拾起脱掉的衣裤。

    我别着脸,听他悉悉索索的穿衣声,一边琢磨。

    他要是瀚延德的奸细——或者更糟糕点,是赫烈王的——使个苦肉计就赚了我的信任,日后就算沈识微不抽死我,我自己都想抽死我自己。就算他不是奸细,我要带他走,从各个方面看都不合适。

    可他要是说的是真的呢?

    他人性命系于我一念之间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他穿齐整了,垂着眼睛站在我面前。和第一次向我敬酒时,他脸上一丝表情也无。

    如今我总算知道祥林嫂那般“如木刻般轮也不轮的眼睛”是什么样子了。

    那既不是镇定,也不是淡漠,而是彻头彻尾的绝望。

    要是自己没有半点决定自己命运的力量,那除了面无表情的等着他人发落,你还能怎么样?

    来这儿之后困扰了我无数回的那种躁烦终于又逮住了我的心。

    我欲言又止了几次,最终还是咬咬牙:“你先回去吧……我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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