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然一生,此恨长凝,三日后,将军香成。

    兆瑞站在门前:“快走,别妨碍我们做生意,”

    门外久无人应。

    兆瑞撸起袖子:“你小子要站靠边去,堵在中央作甚?存心捣乱是不是?”

    一打眼,没了兆瑞身影。

    我合上书,走了出去。

    小黑像根木头仵在那里,不肯多说半句。

    “兆瑞,回来,以后他留在店里,你先教他些规矩,”我扫了一眼,转身回去。

    兆瑞急慌慌跑过来,一张俏脸拧成个川字:“哎呦,主子,咱们都穷得揭不开锅了,你还收留一个吃白饭的大高个!”

    “你……你叫我们爷三儿,以后怎么活?”兆瑞捏着袖子,虚虚地擦一把辛酸泪。

    我蹙眉,眼皮一跳:“哭什么,将军已经同意,府里一切随便刮去。你有闲心,就自己去搜刮,”

    “当真?将军可真是个爽利人,”兆瑞笑开了花。

    小黑伸入店中的左脚悬在半空,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入戏太深,竟忘了旁人。

    我微微调整了下表情:“二十五你初来店中,你我也算有缘。廿五,念吾,以后你就叫樊念吾,”

    小黑单膝跪地:“我愿姓仪,只要公子肯圆将军梦,叫我做什么都行,”

    “谁说我姓仪,本公子姓公仪!别乱攀亲戚,日后由你照顾公仪弥起居,”

    我甩了甩袖子,重新卧到美人榻上去。将软抄书盖在脸上,我闭上眼睛小憩。

    兆瑞很着急:“主子,你还缺儿子不,能跑能跳还能唱戏,你看……”

    我扯下书本,顺手砸了过去。

    哎呦~

    目光扫到地上:“念吾,你还跪着做什么?”

    小黑很焦虑,表情好似十月怀胎一朝难产,忽上忽下终于憋了出来:“主子,请替将军圆梦,你不能……”

    “不能什么?”我好笑地看了一眼,“樊念吾,行刺一国之君,你当路边白菜不成?”

    “主子做什么,还需要向你汇报不成!下去领罚,今儿把规矩重学一遍,”

    我别过脸,不再看他。

    终究,不是一类人难能一条心。

    兆瑞领着小黑退下,我盯着雕花木梁发呆。

    阿弥兽不知何时爬了过来,我蹲下身子将它抱起:“弥团儿,你最近又有分量了,”

    弥团儿老神在在,斜看了我一眼。爪子攀上我的袖角,来来回回地刨着。不一会儿,跳进我怀里,将脑袋埋了进去。

    我……

    瞧着新印的黑梅花,我若有所思。南泽漆那个前爹,实在不靠谱。弥团儿正值顽劣年纪,愣是随了他的性子,总如老僧入定。

    罢了,木已成舟,只怪没能早点接手。

    灵鸦扑着翅膀,挤入窄小的窗缝。

    我望了一眼大开的店门,顿悟:鸟儿尚如此标新立异,世人钟爱与众不同,也不是没有道理。

    抓了一把五色灵米,放入灵鸦胸前的锦袋中。灵鸦在我手心里蹭了蹭,又扑着翅膀飞了出去。

    我敲着案几,看着大昭国君的资料,有些头疼。

    在这个年代,更朝换代如同割韭菜。不知何时割了些去,又不知何时冒了些来。

    但是,大昭国不在此列。

    作为传承百年的老牌国家,又处在富饶流油之地。大昭国的版图虽然时大时小,近二十年里,又甩掉了一层肥膘。

    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昭依然称霸一方。只是,最近几年太过风调雨顺,大昭国君生了太平盛世的错觉。

    于是,不爱戎装爱红装,不爱舞枪爱舞娘。

    我捏了一把竹腰,还算纤细,只是……

    过去的两千多年里,我学会了拂袖杀人,却没学会舞袖取乐别人。

    不知,我是否有这块天赋。

    毕竟,看我拂袖的都死掉了。

    时至今日,也没人回馈个好与不好。如今临时抱佛脚,也不知能不能糊弄过去。

    据灵鸦传回消息,西属小国月食国进京上贡在即,机会实属难得不容错过。

    我看了看天色:“兆瑞,江阳最好的舞楼在哪里?”

    “哎呀,那可太多了。除了官家的霓虹司,私人的就数清湾院、春风楼、翠衣堂了。”

    这又些什么地儿,听着倒是十分高雅,以前怎没人提起过?我略带疑惑,看向兆瑞。

    兆瑞尴尬地笑了笑:“呃……凡人卖笑的地方,主子怎么问起这个,”

    “备着银两,随我去那卖笑的地方,”

    兆瑞跳了起来:“哎呦,主人,三年了。你终于舍得带我逛窑子了,我、我、我兆瑞,感动死了,”

    我嘴角一抽,此卖笑非彼卖笑,凡人实在爱弄玄虚,让人不知说何是好。罢了,事出紧急,不耻下问也是名言真理。

    夜色方暗,我带着兆瑞出门去。

    远远望去,春风楼灯火连天,红成一片。未进楼里,耳边就送来了欢声笑语。顾看一眼春风楼,楼里雕梁画栋,香味浓郁。

    粉紫红白的牡丹,簇拥着探出栏杆,像极了天边霞缎。姑娘们面容姣好,或倚或笑,或凭栏或远眺。

    兆瑞兴奋地跑在前头:“哪里来的小牛,瞧着怪憨厚?”

    小牛回过身来,正对上我抬起的眼,便咧着嘴儿奸笑。

    “我来听曲儿,”我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别勾我这桌,我有要事办,”

    牛二凑过头来,一脸奸笑:“好说好说,司使大人,您看……不如……”

    “算你一个,”

    谁说牛儿憨厚?纯粹世人讹传。我整了整衣衫,朝楼里走去。

    楼梯上下来个老妈妈,约摸三十多岁,保养甚好,风韵犹存。

    “呦~几位爷,瞧着面生,想必头一次来。若有旧识和慕名的,与我老妈妈说说,我马上派人请姑娘们下来,”

    兆瑞挑了挑眉:“将那能歌善舞的都送来,我家主子断不会亏待。”

    我见兆瑞有些过了,今日还有几家没去,怎么能全耽搁在这里。

    “兆瑞,回来,”我开口欲要提醒它两句。

    “哎呦~哪里掉下来的仙人儿?”老妈妈款款走到我跟前,“这位公子呀,以后可别来春风楼了。你这一来,楼里的姑娘魂都没了,叫我们以后如何营生?”

    楼内登时开怀大笑,起着哄儿。

    我颔首,不动声色地推开老妈妈搭来的手。牛二挤眉弄眼,笑得好生猥琐。

    “请最善舞的几位来,上些爽口的酒菜,妈妈多谢了,”

    “好嘞,几位稍等,”妈妈走了过去,刮来一阵香风。

    我抬脚上楼,走了一小段,背后突然有人呼唤。

    “咦?公子~”

    这……好似哪里听过。

    回过头来,只见大堂中央站了个青袍公子。挽着四方发髻,面色红润,看着有些眼熟。

    我略一迟疑:“冯……秀才?”

    “哎~公子你还记得我?”冯秀才一脸惊喜跑了过来。

    “一起?”

    “一起,”

    一行四人上了楼,老妈妈已经在雅间等候。我们进了雅间,一一落了座。珠帘缓缓拉起,姑娘展开歌喉扬起水袖。

    冯秀才端起酒杯:“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先干为敬!”

    我举杯欲饮,兆瑞嬉笑:“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就好,”

    “闭嘴,”我瞪了它一眼。

    冯秀才满脸通红,尴尬又愧疚:“我……抱歉,给公子添麻烦了,”

    “别理会,我知你不是断袖之人。”我看向舞台,心思烦乱。

    这般靡靡之音袅娜之态,我怕是学不来。

    “公子也好舞?”

    冯秀才顺着我看去,见我恹恹:“可听过拜月,时镜人崇月,编了一支拜月舞。邀那十几名健壮的汉子,舞动数尺白绫。时镜女跳上白绫浪涛中,挥起软剑随带而舞,堪称一绝。只是……”

    “此话当真?”

    冯秀才点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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