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镜头拉回到八年前,文远方披挂着大红花如当年光荣入伍般地光荣转业了。在部队的欢送宴上,不胜酒力的他被战友们灌得两颊绯红飘飘欲仙。

    “远方,你小子当兵十几年赚大发了哈?不但保全了身价性命,而且功德圆满地转了业,最主要的还是抱得一个西施美女归。今天你得给大家说道说道,你是靠什么本事娶到诸家大闺女的?”战友们趁着酒兴起哄道。

    “我……没本事、没本事……都是缘分、缘分……”文远方醉醺醺的,打着舌结说道。

    ……

    确实,按照文远方当时的身价本钱,能娶到诸玉良这般仙女级别的人物不能不说是个奇迹。据说,一个冬日的星期天傍晚,十七岁的诸玉良带着九岁的诸玉善和七岁的诸玉贞去部队浴室沐浴。当姐妹仨路过师部大操场时,一队正在操练的士兵居然停止了操练,而是齐刷刷地盯着姐妹仨发愣……从此,诸家女儿倾国倾城的美名使得前来求亲的军官络绎不绝,官位和军衔可以压死文远方的大有人在,但诸玉良独独选择了文远方,全是仗着文大才子有一肚子的锦绣文章,以及他那张能把死人说得活蹦乱跳的厉害嘴巴。

    文远方第一次去拜见未来的岳丈岳母时就口若悬河:“当年越国大夫文种帮勾践兴越灭吴后,勾践不但不感恩他,反而听信谗言认为他要犯上作乱。于是,勾践赐了一把剑对文种说:‘子教寡人伐吴七术,寡人用其三而败吴,其四在子,子为我从先王试之。’就这样,文种被逼抹脖子自杀了。古书上记载,文种大夫其实就是诸稽郢大夫,这两个名字是指同一个人。文种死后,他的后人分别从了诸姓和文姓,经考证我们村的祖先就是文种大夫。所以说,我们诸、文两家的祖先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很大。”

    文远方的一番话使诸兴华夫妇听得云里雾里,心想你这小子套近乎也不是这么套的吧。

    “勾践对文种说的那个话是啥意思?”诸兴华兴味盎然地问道。

    “他的意思是说‘你教我攻伐吴国的七种妙术,我只用了其中的三种就打败了吴国,还有四种没有用过,你现在带着它到九泉之下去找先王试试吧!’”文远方对答如流。

    “勾践这逼养的够缺德的哈?”诸兴华不小心冒了粗口。

    “哈哈!帝王之术嘛,孰是孰非谁晓得啊。”文远方一边应付着诸兴华的问话,一边满心希望诸家早日答应他的求婚。

    面对女儿的终身大事,诸兴华夫妇始终举棋不定,只得写信去征求在宜兴做中医的弟弟,因为弟弟诸盛华曾经留学日本且博古通今,以前对家里的大事总是颇有主见。诸盛华很快回了信,信中所涉“诸”姓内容与文远方所讲的基本一致,证明姓文的小子没有信口开河,的确有两把刷子。故此,诸兴华夫妇只好同意了大女儿的婚事。

    文远方生于浙江诸暨一个名叫“塘枫”的小山村。三十年代的浙中农村经济凋敝,民不聊生。文家那时种着几亩薄田,全家人起早摸黑才能勉强维持温饱。

    文远方前面有七个哥哥姐姐,他排行最小。那时农村缺医少药,农民生病通常只能靠土方医治或求神保佑,所以文家八个子女中,最后只有大儿子文元绍、三女儿文元青、四女儿文元草和小儿子文元方活了下来,其他四个要么童年夭折,要么英年早逝。文元方到了部队,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文远方”。

    文远方的孩提时代经历了八年抗日战争和三年解放战争,他几乎是在战乱中长大的。在一次躲避日本鬼子扫荡的逃难途中,他的左脚板差点被砍过的柴根戳穿,一个很深的肉窟窿血流不止……作为“老来子”的他,从小也是体弱多病,三天两头伤风咳嗽。久而久之,他的气管越咳越粗,埋下了支气管扩张的病根。

    文远方的母亲楼香福是个信佛的小脚女人,目不识丁却明白事理,且勤劳聪明能干,所以文家的大事小情都是她在张罗做主,而丈夫文伯宗是个只有蛮力而百无一用的男人。

    楼香福小时候请先生给文远方算命,先生说:“他和你文家的缘分不深,只是路过此地来你文家做客的,将来给你们二老送终的人不是他。”

    楼香福认为不管缘分深不深都是自己的小儿子,所以再苦再穷也要供他上学。文远方初中毕业后,正逢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十七岁的他毅然应征入伍,成了一名解放军战士。两年后,精通文墨的他成了部队的一名文化教官,从此在文教岗位上一干就是十几年,直至转业。

    正如算命先生所预言的,文伯宗暴亡的时候,文远方作为一名志愿军战士正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鸭绿江准备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后因朝鲜停战协议的签定,文远方所在的部队没有开赴前线。等文远方接到家父去世的噩耗时,已是事过数月。他除了心中感到愧欠养育之恩外,又能作怎样的弥补呢?

    由于早年种下了支气管扩张的病根,他不得不在二十七岁时住进了部队医院。经查,他的右肺中叶已经萎缩,必须手术割除。手术后,他又在部队医院里疗养了整整八个月,直到完全康复才被允许返回工作岗位。文远方最终还是由于身体原因没能在部队里长久地干下去。那时,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不是很乐观,认为自己能活到五十岁就很不错了。基于这样的紧迫感,他认为该办的事情就要抓紧办,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嘛!

    在部队里办完结婚登记手续和转业手续后,文远方立即到句容县为妻子办理了申请调动工作的手续。申请很快批了下来,这样诸玉良的户口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迁到诸暨了。

    文远方揣上两人的结婚证、户口证明及单位介绍信等必不可少的文件,

    就牵着诸玉良的手回到了生他养他的故乡诸暨。他坐拥娇妻踌躇满志,自己仿佛成了命运之神的宠儿,美妙的生活画卷和事业蓝图正在同时向他徐徐展开……

    在隆隆的火车上,文远方和诸玉良靠着窗对面而坐,两人的双腿则膝盖靠着膝盖……这是他们认识半年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肢体。他默默地注视着她,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歉疚之情,因为这个脸上稚气未脱的小妻子分明还是个孩子。当时为了顺利地领到结婚证以防夜长梦多,诸玉良的年龄被修改成已满十八岁,实际上她离十八岁还差好几个月呢。

    而此时的诸玉良就像一个初次出远门的大女孩,除了感到新奇和羞涩,还有莫名的忐忑和期待。文远方深情而灼热的眼神,使她脸上火辣辣地发烫;她低着头,用雪白的手指绞弄着自己又黑又粗的发辫;她不敢正视对面这个男人的眼睛,只敢偶尔瞟一眼……她的神情使文远方觉得很可爱,他想捏一下她粉嫩饱满的脸颊,但还是忍住了。

    的确,许桂英来不及给诸玉良普及如何为人妇的常识,女儿就被面前这个男人拐跑了。诸玉良不完全知道嫁人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崇拜面前这个男人。这个男人虽算不上潇洒倜傥,但文弱中自有一股英雄豪情和浩然正气,加上他那书法家般的字迹以及没有一个多余字的文采,诸玉良觉得自己要嫁的就是这样一位文武双全的英才丈夫。

    文远方夫妇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终于到了诸暨火车站。诸玉良一看这车站的规模,就知道诸暨县恐怕还赶不上句容县大呢。他们提着行李箱走出出口处时,就遭到了行人的围观。随后,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着:“他们是夫妻还是兄妹?”“那女的简直比西施还漂亮!”“那男的一看就是个军官,气质真好!”“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那些议论声都传到了文远方夫妇的耳朵里,他们友善地示意人们让开一下,然后去找一家旅馆先安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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