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悠咽了口唾沫,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咆哮:“这是哪儿?我是谁?我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

    在她混沌天外的时候,突然听到树枝被人踩断的声音,转头一看,一个黑影站在路灯下,看不清楚脸。

    “莫心,我觉得我们还是改天再约吧。”

    莫心摆弄着小刀,在自己的手上比划了半天也没下手,“没事,就一下下,不疼的。”

    林悠猛地把手缩进袖子里,“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话:“师父,你们在这儿啊!”

    林悠定睛一看,是谢子衿和程惜,心里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急急忙忙跑到谢子衿身后,委屈巴巴地说:“莫心要放我的血!”

    谢子衿皱眉看向莫心,“你俩干什么呢?”

    莫心有些尴尬,指着地上的蜡烛说:“今天是个黄道吉日,我想了想林悠帮我那么大的忙,我要好好感谢她呀,可是想来想去这个办法是最好的。”

    程惜好奇地围着蜡烛走了两圈,疑惑地问:“这是什么阵法吗?师父你还会布阵呢?”

    “布你个鬼!”莫心一巴掌拍在程惜后脑勺,“我这是要和林悠结拜!”

    结拜?!

    莫心平时深受各种武侠片的影响,在看到林悠为了帮自己而顶撞老师,还因此受了伤,她实在是于心有愧。

    思来想去,就想到了结拜这个办法,才能表达她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的谢意。

    可是林悠好像并不喜欢她这样的感谢方式,缩在谢子衿背后打死都不肯跟她结拜。

    莫心看她不动就伸手去拉,可林悠躲在谢子衿背后就是不肯出来。

    “哎呀师父,这林悠不肯我来,不就是结拜嘛。”

    “你来?”莫心看着程惜,小刀在他面前晃了晃,吓得?他直往后退。

    林悠小声说:“结拜可以,你不能放我的血,我妈给我养成这样不容易,你要尊重我妈妈的劳动成果。”

    听见林悠终于松口,莫心立刻扔掉小刀,“行!歃血为盟这个环节就取消了,你过来。”

    林悠抬头看了看谢子衿,眼神里似乎在说:“快救我!”

    谢子衿还没说话,林悠就被莫心拽走,“看什么看,又不是逼她拜堂!”

    就这样,林悠被人拉着走到蜡烛面前跪下,学着莫心的样子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什么“一辈子不离不弃”……

    总之林悠觉得,自己现在在别人眼里肯定像个二傻子,而大傻子肯定就是莫心。

    好歹也都是快成年的人了,还学什么小孩儿过家家!

    程惜看她俩磕头十分虔诚,很是不理解,他指着自己的脑袋问谢子衿:“我师父小时候受过什么刺激吗?”

    谢子衿摇头,莫心受没受过刺激他不知道,不过今晚林悠肯定是受到刺激了无疑了。

    无论别人说什么莫心都不管,反正她搂过林悠的肩膀,十分霸气,“以后呢跟我混,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说着,就要学着电视里那些流氓调戏姑娘一样,去勾林悠下巴。

    “咳咳……!”谢子衿咳嗽两声,莫心伸到一半的手僵硬在半空中,然后悻悻然收了回去。

    “林小悠,回家了。”谢子衿转身走了,林悠立马跳起来跟上。

    看着路灯下两个人的背影,莫心撑着脑袋感叹,“估计谢子衿以后不会给我好脸色看了。”

    “为什么?”程惜不解。

    莫心起身吹灭蜡烛,拍了拍身上的灰对他说:“要是殷乐乐身边总是有个碍眼的闺蜜,你恨不恨?”

    “恨啊!”程惜回答得毫不犹豫,然后又似乎想到了什么,“那你还非拉着林悠结拜,师父你到底咋想的?”

    莫心挥了挥手说:“你们不懂。”

    是啊,谁能理解她这番幼稚行为背后的真心呢?

    今天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从今往后她一定会和林悠同甘共苦,就像林悠会挡在她面前一样,她也会保护林悠的。

    以前莫心总是很羡慕林悠,她觉得这个姑娘各方面都很一般,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幸福林悠都能拥有,身边有个那么好的谢子衿愿意围着她打转,可经过这件事她忽然明白了。

    也许一直以来,她和别人都不曾看到林悠闪闪发光的地方。

    林悠和莫心感情比以前更好,可以说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去厕所,去小卖部,去食堂……

    她俩就跟连体婴儿似的,搞得谢子衿很郁闷。

    中午食堂吃饭,谢子衿端着饭盒和莫心同时走过来,林悠指着自己旁边的位置大喊:“莫心,莫心!”

    气得谢子衿差点摔了东西走人,还好程惜拉住了他。

    “施主淡定!”

    谢子衿在和林悠隔了好几张桌子的位置坐下,牙都要咬碎了。

    “要不我劝劝我师父,让她把林悠还给你?”程惜趁谢子衿不注意,偷偷夹起了他碗里的鸡腿。

    “不用!”谢子衿眼神还死死盯着林悠的背影,筷子却没闲着按下即将飞走的鸡腿。

    其实他不是生莫心的气,他是气林小悠,有了个结拜姐妹,就把他忘到了九霄云外,这算什么事!

    十几年的交情还比不上莫心几句花言巧语?

    越想谢子衿就越觉得气,重重拍下筷子冷哼,“不吃了,我去打球。”

    “饭都没吃打哪门子的球?”

    坐在他对面的周立杨嘟囔了一句,眼疾手快夹走鸡腿,被程惜狠狠鄙视一番也不以为意。

    到了上课的时候谢子衿回到教室,已经汗流浃背了。

    林悠吃惊地问:“你这是干什么去了?这么冷的天毛衣都不穿。”

    谢子衿冷哼一声,把衣服塞进课桌里也不理她。

    “他怎么了?”林悠转头问后面的程惜,后者的脑袋摇得和拨浪鼓差不多。心里却说“怎么了?看不出来人家吃醋了吗?吃醋啊大姐,你是不是傻?”

    可惜,林悠这种脑袋一根筋的孩子是看不出来谁吃醋的。谢子衿不说,她权当不知道。

    这就是她和谢子衿的区别,这就是木头和人类的区别。

    林悠的确是块木头,而且还是千年一遇的朽木,谢子衿每每在她面前受挫,都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可是自己就是这么执拗,就是喜欢这块木头,把她当稀世珍宝一样。他忽然觉得不是林小悠傻,是自己傻。

    事实证明,气大伤身。谢子衿在医院挂着吊瓶的时候满脑子都只有掐死林悠这个想法。

    而林悠完全不知道他的内心活动,只当谢子衿看不惯自己在他旁边吃烤白薯。

    “过两天就期末考试了,你感冒得真是时候。”林悠咬着烤白薯,香甜的香气萦绕在这个充满消毒水的房间。

    谢子衿咬牙切齿,“我就是带病上阵,也能比你考得好。”

    面对谢子衿的鄙视,林悠仿佛已经习惯了,毫不在意继续扒烤白薯,“我呢倒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倒是你要是发挥失常,年纪第一可就被别的班抢走了。”

    “谁稀罕谁拿去,反正我不稀罕!”

    听他这句话,林悠放下烤白薯严肃地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们班可就你这么一个拔尖的,你要是折了我们可就没希望了。”

    谢子衿嘴角抽了抽,突然觉得她这不是来探病,是来送自己上路的。

    “你好意思说吗?”外面突然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拎着一个帆布的行李包,鬓角已经花白,眼神却很锐利。

    “林叔叔!”谢子衿坐起来,看一旁的林悠捧着烤白薯已经呆了,就戳了戳她。

    林悠这才反应过来,“爸,爸你怎么回来了?”

    林大国是个军人,一年里在家的日子林悠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小时候她总是问爸爸什么时候回家,后来日子久了,她就不问了,因为问起来妈妈会伤心,自己也会不开心。

    “我刚到车站打电话回家,就听说子衿病了,怎么回事?”

    林大国放下东西,关切地询问。

    林悠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话。只听见谢子衿说是小感冒不严重,还听自己老爸夸他。

    林悠鼻子一酸眼泪就那么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林大国皱起眉不悦道:“怎么了?这么大了还这样哭哭啼啼的!”

    谢子衿看气氛不对,立马打圆场,林悠在放声大哭之前冲出了房间。

    对于林悠来说,爸爸似乎对自己从来没有满意过,从小到大他嘴里只有责备,哪怕是一年也见不了一次的时候,他回来也只会关心成绩好不好,有没有惹是生非,极少问过林悠想不想他。

    走廊尽头的楼梯转角,林悠抱着膝盖哭得很难过,她身后不远处是追出来的林大国,看着女儿那样瘦弱无助的背影,却没有走上前安慰。

    “叔叔,林悠一直很想你,上次过生日您没有回来,她哭了好久。虽然看起来她好像没心没肺,但您是她的父亲,应该最了解她啊,她从来都不会因为疼痛掉眼泪的。”

    谢子衿的话像一柄重锤落在他心上,是啊,父亲应该最了解女儿了,可是他连自己女儿的生日都会忘记,实在太不称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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