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赶路中匆匆过去,穿过颍州就到宋朝领地了!看见街上身穿右衽服饰的百姓们,南进他们激动的都快落泪了。

    秦世顺问道:“少爷,咱们是不是也该换下这身狼皮了?你看大家看咱们的眼神不对啊!”“这就去换,走咱们去成衣坊看看!”

    一路上,银钱也有用尽的时候。他们洗劫了两个臭名昭著的山寨,直接把人扔到了官府门口,钱包也就满了!

    从成衣坊出来,南进一身灰色右衽粗布长袍,秦世顺一身黑的,阿傕一身蓝的,俱是焕然一新,神采奕奕!

    这里的呼吸都是清新的,可以令人愉快徜徉!“秦大哥,从今天起咱们的身份也该恢复了!”“贤弟说的是,咱们接下来该怎么走?”

    “这些天咱们也都累了,连阿傕都跟着瘦了一圈,咱们先去吃饭,等过后再商量不迟。”阿傕见他们把目光终于转向自己了,马上提要求道:“我想喝汤!”

    “小阿傕想喝什么汤?”“什么汤都行,我还要吃香喷喷的白米饭!”“好,咱们这就去找馆子!”

    挑拣了一两家,选了一个淮菜馆。秦世顺看见他们兴致勃勃的研究菜谱,也没有出声阻止,这才是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情绪,眼睛中轻松的流光溢彩,同样感染着别人。

    阿傕朝一言不发的秦世顺问道:“阿哥想吃什么?快说啊!”“你们要的就行,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秦大哥喜欢吃红烧肉,阿傕喜欢喝鸡汤,再来一个香菇小油菜可好?”“嗯,再来一盘油炸花生米!”

    “好!”

    秦世顺本来想说出门在外不要太破费了,可见他们高兴的样子也不想说出扫兴的话了。由着他们吧,这一路太辛苦了!

    菜刚上齐,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大爷可要听曲?”一个身着蓝色印花纹粗布襦裙的女子,手执红牙板,头戴布巾,人长得颇有些姿色。

    她挨个桌子问,一桌子三五个郎君调笑道:“小娘子过来,爷要听曲!”“快过来!我们要听曲。”

    她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有人听就意味着有钱拿了。“大爷想听什么?”“就捡你拿手的,不过我们要是听不服,这赏钱可就没了!”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畅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那女子音色清灵,神情俱到。凄凉、不舍、凝愁、绵绵无尽的情义,在众人耳畔流转萦绕,揭开心中无法抒发的愁绪。

    一时,所有的人不禁停下了碗箸。在战争中有谁能被幸免呢?毫无疑问,任何人都没有这种特权。

    那女子眼角带泪,求赏道:“大爷给点赏钱吧!”恶声恶语吵醒众人回到现实,“滚他奶奶的,老子听曲是为了高兴,谁让你尽拣扫兴的唱,老子可没闲银找罪受!快滚!”

    这伙人一看就不好惹,可那女子的韧性也不弱。她道:“大爷,这是奴家最拿手的曲子,您说好的呀!”

    “老子就是不满意,你能怎么地?”“奴家上有生病的老父要养,还请大爷发发慈悲给点吧!”“把老子的眼泪都要引出来了,你还想要银钱,做梦去吧!”

    她咬牙道:“大爷行行好,赏奴家一些吧,老父从早上到现在粒米未进,就给一个铜板吧!”一个铜板可以买一个馒头了,父亲今天的饭食也就有着落了!

    “滚开!再在这哭哭啼啼的,老子就不客气了!”说着他便要起身离去,那女子情急之下抓住了他的衣角,却被他反手推搡在地。

    他非但不知反悔,还倒打一耙道:“你这贱妇好生无耻,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非礼与我,你好大的胆子啊!”

    屈辱不甘的泪水在眼中徘徊,到底是没落下来。“不是的,您还没有给奴家赏钱,怎么能走呢!”

    这人听后忽的一笑道:“哟,你这是看上大爷我了,眼光不错。小模样长得也可以,我就大发慈悲收了你!带走!”

    那一伙人起哄道:“是!”眼睛肆无忌惮的盯着她,似是盯着一个有趣的玩意。

    那女子终是惧怕,立时心生退意,咬牙哀求道:“大爷不要啊,奴家不、、、不要赏钱就是了!”“真不要了?”“大爷走好!”

    “哼,算你识相,走!”见他一脸嫌弃带着那伙人走了,女子站起来绝望道:“世道无活路给奴家了呀!”

    “这些给你!”一串铜钱被一支小手托着送到自己面前,听声音还以为是一个成年公子,原来却是个舞勺之年的小郎君。

    她不敢置信道:“这是给奴家的吗?”“姑娘的歌声婉转动听,扣人心弦,这些是你该得的!”“谢谢小郎君,谢谢小郎君!”天无绝人之路啊!

    看着那一串铜钱,周围人不禁议论纷纷。“这小子定是外地来的,不然也不会做出这常人之举来。”

    “噢,这位仁兄话中有话,还望能给个明白。”

    “这就对了,怎么能凭自己感觉乱来。她曾被金人掳走过,也不知使什么手段又回来了。其他同去的人不是折磨死了,就是被金人带走了,只有她还好好的,你说这不奇怪了吗?”

    那女子一直不明白众人对自己的态度,为何充满敌意厌弃,今日才算解惑了。“大爷,奴家当时就要病死了,金人知道后就把奴家半路扔了,这才逃过一劫的,根本就没有使过什么手段啊!”

    “凡被金人所辱,要是有气节,就不应该活着!”“就是,你还有什么脸面活着?趁早了结吧!”

    “、、、、、、”

    这些杀人之语,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从四面八方传来。人言可畏,他们怎么敢直言到如此地步?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南进忍不住开口道:“照诸位仁兄的话,这位姑娘就应该病死了,或者是被金人带走折磨死了才是正常的吗?试问她何罪之有?”

    “难道不是吗?”“就是啊,这种不贞不洁的女子都合该浸猪笼!”“就是淹死她,淹死她!”

    “、、、、、、”

    有人为她出头,让整个店中的人们群情激愤,这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这就是这个时代所产生的悲哀,框框圈圈,一层一层加剧在女人身上的悲哀!

    南进高声道:“这位姑娘好好的从金人手中逃脱,不曾想回到自己的地方,还要遭人排挤,这是何道理?”

    其中一个人站出来道:“她伺候过金人,就不该带着肮脏的身心回来,这是我们整个宋朝的耻辱。”此人一身灰色印竹纹杭绸右衽缘边长袍,倒不像是一个普通人。

    他旁边的一人道:“罗兄说的有理,她爹就是被她气病的。都被除了族谱,还有脸在这待下去,就该找条河一了百了。”

    “就是就是,她就不该回来,脏了宋朝人的地方。”一个女人愤恨道:“就该下猪笼,她是咱们所有女子的屈辱。”

    看着她在人群的指责下满面羞愧,南进走到她身边道:“她没有任何错,有错的是金人,有错的是朝廷,有错的是你们,有错的是这个不公平的世道。”

    这话如冷水下了油锅,人们都炸开了!“你这小子疯了是吧?”“连这个小子一起下猪笼,看他还敢不敢口出狂言。”“就是就是,让他跟着一起死!”

    听到这一番话,还在吃饭的人都站了起来,纷纷注目而视。“我说的何错之有?我也是宋朝人,我敢正视的错误,你们为何不敢?”

    哪位被称作罗兄的人道:“我们没有错,都是金人的错!”“只是金人的错吗?怪他们残暴不仁的侵略,就不怪朝廷的懦弱怯战?”

    南进的这句话说完,场面落针可闻。又怎么能不怪呢?可这是自己的国家,它就是再坏也是让人说不出不好来。朝廷的错,又有谁敢说?

    “这位姑娘即便有错,也是生错了朝代。本该花样年华,嫁人生子,如今却要给国家还债,换来你们想要的和平。你们不知感恩不说,还一个劲的打压排挤她。试问你们与那金人有何区别?甚至你们的做法更让人寒心!”

    那位罗兄最先回过神来,语气更加恶略道:“你这小子说话也太偏激了,她给国家还债是为理所当然。那她也就不是个人了,只同一物品尔!”

    “明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大家面前,你却硬说成是物品,你不光是眼盲了,连你的心也盲了!”

    “你小子给我过来,老子今天要是不教训你一顿,你都不知自己姓什么了。”秦世顺拦在他面前道:“注意用词,有事找我。”

    “合着有同伙才敢大放忤逆之言,看朝廷不扒了你的皮,以儆效尤!”“你们有火为何不冲着金人发,刁难一个小姑娘,也是礼仪?也是能耐?也是你们夫子所讲授的明德?”

    “你!”周围的人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楼上一行二人鼓掌下来道:“这位小兄弟说的好,你们要是真能耐就该找金人报仇去,实不该欺负一个小姑娘家。”

    只见他着一身藏蓝色粗布右衽缘边长袍,腰束黑带,发束青铜小冠。麦色皮肤,脸部线条俊毅,瞳孔深邃。

    他背如松竹,步伐沉稳,器宇不凡。凡走过之地,人们则自动让出路来。南进道:“多谢这位仁兄!”看到人们对他的敬意,定不是寻常人。

    “只说该说之言,小兄弟多此一举了!”“只说该谢之言,仁兄仁义。”他没有多看南进一眼,就朝众人道:“好了,大家没事也都散了吧,以后多注意些就是了!”“是!”果然,有权之人的一句话抵过庶人的千万句。

    这个孩子倒是敢想敢说,倒不失为一个人才。“小兄弟有缘再会,只是下次切记不可再妄议朝廷之事,否则可就不好说了!”

    “是!多谢仁兄教诲,小弟铭记于心。”对面而过的瞬间,南进心里涌起一阵惋惜!这样的人该深交结识!

    阿傕见他走了就问道:“南哥哥他是谁啊?大家好像很怕他啊!”“我也不知道他是谁,这饭还没吃完,你不饿了?”

    “我、、、”阿傕的话还没说完,那女子就上前来感谢道:“多谢这位郎君,郎君之恩奴家没齿难忘!”说着她就跪了下来,南进忙扶起她道:“姑娘本就冰清玉洁,就是我没说,时间也会证明的。”

    “要不是郎君这番言论,奴家真是没有脸面再活下去了,奴家的命就是大爷给的。”“人言自可谓,明月亦入怀。姑娘的毅力让人钦佩!”

    “郎君说笑了,要不是家父还在,奴家就是咬碎牙齿也难坚持了!”“这里还有些碎银子都给姑娘吧,只愿姑娘以后坦坦荡荡,不再徒添烦恼。”

    “郎君之恩,奴家无以回报,愿做牛做马报以一二,还望郎君成全。”世间竟还有如此风光霁月之人,不计较污秽,只关乎真理!

    “姑娘不必如此,我要是图此恩惠,便不会这般!你父粒米未进,现在不知如何,在下也就不多打扰了!”

    女子急道:“敢问郎君尊姓大名?奴家也好铭记于心!”“南进!”“谢郎君,奴家告辞!”看着她含泪不舍而去,秦世顺提醒道:“这饭菜再不吃可就凉了!”“多谢秦大哥!”

    谁知刚坐下,便有一人来道:“在下罗怀明,给小兄弟赔罪了!”这声音有点耳熟,可不就是先前那个无理俱争的男子。

    南进见他行驰有度,态度诚恳就起身道:“罗兄不必如此,刚刚在下亦有言辞不当之处,还请谅解一二!”

    “此言差矣,听君一席话,谋受教一生。才知以前有多么狭隘了,多谢小兄弟!”这谦虚有礼的模样与刚才判若两人,倒叫人一时辨不清真伪了!

    “罗兄高抬了,小弟惭愧!”“敢问小兄弟姓甚名谁?”说着他便不请自坐,朝忙碌的小二喊道:“小二再来几个好菜,这桌我请了!”“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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