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上午,夏天、李朝阳坐上任尔为开的车,走北环路,上同乐入口,走广深高速公路,直奔广州。

    夏天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心里在思考着这次到广州的目的:到广州的东风路371—375号“广州世界贸易中心”北塔查看一套151.9平方米的住宅,这套房产于1994年12月2日经李朝阳和徐东海操作,竟接受一家房地产评估公司所评的以每平方米40000元合计607.6万元的天价,设权抵押给湖贝金融服务社,贷款400万元,到现在欠本息合计732万元。夏天与总行资产防损部的陈山石商量,感到现在已经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如果拍卖的话,在广州的一家拍卖行挂了三次牌,以每平方米6000元都卖不出,假如顺利卖出也就是得款90万元,连清偿利息的零头都不够;不卖吗,若出租,不知道广州现在的租金是什么价位,如果合算,支行可以考虑以物抵债的方式拿回来,先出租,然后在合理的价位上再出售。

    夏天想到这40000元一平方米的评估价,又联想到在1989年,自己原来工作的所在县因为要在省高院与深圳的一家企业打一场官司,县里在云山大酒店后面买了两套共180平方米的商品房,一共才花了九万元,这两套房地产后来成为县里的招待所,夏天自己也在出差广州时住过半个月,房子还相当不错。这样算起来,每平方米才500元。这事联想开后,夏天很自然地把李朝阳做贷款的动机与这家名叫深圳港中亿有限公司的港资企业的法人代表,也就是卜一定当年据以栖身起家的深圳皇朝酒店的法人代表同为一人的,也是李朝阳的老乡——吴尚银联系在一起。

    夏天想:这李朝阳只要单位有机会让他发挥,他就是一个为了自己有利可图,不惜把单位都吃掉的人。手段也粗到不得了,明眼人一看便看得出他在放水。你看,一个老乡拿来一套房地产,充其量也就是上百万原值,高估价值放出了贷款,利息分文没有收到,到现在搞到银行700万元没了。所以,银行用人不察,终归是一个大问题。

    任尔为开车走了一个来小时后,下了高速公路,拐向了广州市区,上午十点钟,三人上了广州世界贸易中心北塔的电梯,到了大厦管理处所在的楼层,跟一个姓温的小姐聊开了。三人了解到该中心现在的租价为:每月每平方米大约60—100元之则,也就是说,如果出租,每月可以收到租金9000—15000元的样子,这也不够贷款利息的四分之一;如果自由买卖该房,大致比拍卖价高一点,最近成交的每平方米达到6500元。也就是说,如果有自由成交的空间,这套房地产可以卖得98万元。夏天斟酌良久,觉得进退两难。

    这时,刚好有一个先生前来向管理处提出租房意向,夏天看到他提供给管理处的名片写着是深圳的公司,便搭讪道:“你也是深圳过来的?我们也是深圳的。”

    那位先生显然是经常出门的人,马上与夏天三人聊开了。

    这时,大厦管理处的温小姐生怕她的中介生意被这样一个有房空着,一个想租房的两方联手甩掉,便不高兴地说:“你们也讲点道德,怎么当着我的面谈生意?”

    夏天马上意识到这小姐生气的原因,对她说:“温小姐放心,我们银行是大来大去的,就是要把房子租了也会让你办手续的,我们不插手。今天只是来看看这房子,分析出租的可行性。”

    放下心来的温小姐随即拿了一套租售委托书给夏天,夏天说:“我们回去以后,商量后再答复你。”

    然后,请温小姐拿了钥匙来到33层,查看原被法院贴了封条的房子,发现已经被人开启。四人走进房里,查看了一番。

    离开广州世界贸易中心,夏天带路,叫任尔为开车到了竹苑宾馆,把车停好后,三人到了旁边的小吃一条街,吃起午饭来。席间,夏天对李朝阳说:“小李,你对今天的活动有什么感受?”

    李朝阳不知道夏天问话所指,不敢回话。

    夏天看看他不吱声,喝了一口啤酒,平静地说道:“好在我们金融服务社经历了两种法人体制,过渡到了市民银行,不然像今天这样的贷款,虽然说有抵押,但是,当事人还是要追究责任的。为什么呢?你看那个房产,能像我们深圳东门的一楼商铺那样卖个三万五千元一平方米吗?”

    李朝阳说:“听说他们当时买的时候就是那么多钱。”

    夏天说:“抵押人会这样说,不奇怪。奇怪的是,我们银行会相信。你们两个人看:我们从竹苑宾馆出去对面就是云山大酒店,那大酒店的后面都是商品房,1989年卖的时候是每平方米500元。虽然说,几年后广州的房地产价格也长了,但是,不论怎么样也没有长到深圳的房价呀!现在深圳有卖到四万元一平方米的住宅或写字楼吗?”

    任尔为附和着说:“没有。”

    李朝阳红着脸,不敢吱声。

    过了一会儿,夏天对任尔为说:“来到广州让我想起了一件事,就是宝安福利床业公司的案子经省高院公告执行也有一段时间了,回去以后要和中院抓紧落实,不要拖了。”

    任尔为说:“是。”

    却说王显耀在住院前一天两次找徐东海谈话,叫他处理好与夏天的关系。王显耀虽然态度极为温和,但还是引起了徐东海的高度关注。为什么呢?大至有以下几方面的原因,其一,徐东海和夏天一样,知道王显耀是一个外柔内刚的人,当下决心要求你要做好的,如果不去做好,那就会失去他的支持和信任;其二,在王显耀的眼里,徐东海自己相对与夏天来比,王行长显然更加看重夏天的作用;其三,王显耀在言谈当中,虽然没有明说几件事是案件,但却多次表示问题的源头出自徐东海,而真理在夏天一边,或者结果证明夏天是对的。而夏天还退让了一步,如果再闹下去,好像就不对味儿了。其四,王显耀暗示安延公司的案子没有完,在这个多事的时候,没事找事,显然是不明智的。

    徐东海听完王显耀时断时续的劝说,觉得与夏天和解的机会稍纵即逝,心里想:“看来要在夏天和王显耀手里为自己的利益贷到款是不现实的,知不可为而不为,与其跟他们对着干,让我出尽洋相,不如顺着王行长伸出的杆子往下爬来得实在。”

    当他听到王显耀行长说,讲年龄你也比夏天小,自己主动一点,与夏天和好时,他立即向王显耀说:“我现在就找他去。”

    他从行长室走出来,真的敲了夏天办公室的门,看到夏天也是面带善意看着他,便对夏天说:“老夏,上年‘三防一保’的奖金可以领了,你这个部门的领了没有?”

    夏天说:“还没有呢,你的领了?”

    徐东海说:“我刚刚领回来。这是最后一年了,今年想要还不可能有了。”

    夏天会心地笑了笑。徐东海说的“今年想要还不可能有了”,指的是湖贝支行因为开春的时候丢了运钞车,被总行发了安全通报,全行的工作评价将受到一票否决,自然不可能有安全奖励了。

    第二天下午临下班时,心态已经宽松下来的徐东海,像往常邀请夏天打球一样,在自己的办公室将长裤换成了运动短裤,拿着乒乓球球拍,来到夏天办公室,对夏天说:“老夏,我们俩好久没有打乒乓球了,今天我叫了谭飞燕,三人练一练。今天下午,我刚刚听到总行工会说,过一段时间,总行要搞乒乓球比赛。听谭飞燕说,中兴支行的黄松兴在系统内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要过来和我们过招。”

    夏天愉快地说:“那好,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们如果没有外出,就搞一个小时的体育活动,首先把自己的身体调整好。”

    从这天晚上开始,夏天和徐东海又恢复了乒乓球对练,直到他们双双离开市民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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