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何家在老太爷那会儿,也是名门望族,文官出过盐运使,武官出过指挥使,到我爷爷一辈儿,还有中医和教授。

    二爷爷的医术很有名,百八十里的官员百姓都是慕名而来,大门外每天都停满小汽车和轿子马车。

    三爷爷和六爷爷年轻时候参加过义和拳,据说三爷爷的绳镖玩的最好,十米外能将苍蝇钉在墙上。六爷爷的绝活在屁股上,一人多高的墙头,只要他屁股一摆,就应声倒塌,老哥俩老了开始收徒教拳,我们何家男丁几乎都练拳,女眷也有练的。后来方圆几里的年轻人也来拜师,家里院子容不下,就挪到村头打麦场,村里人傍晚撂下碗筷就去看把式。

    我叔叔大爷包括我不靠谱的爹,年轻时四五个小伙子都近不了身。我们这些孙子辈的从会走路就跟着凑热闹,什么大洪拳、小洪拳,刀剑棍棒都练得烂熟。

    那个年代,在我们家乡尚武成风,一是自古就有的风气,兵荒马乱的年份抵御一些流寇,二是没什么娱乐,强身健体。

    七爷爷我没见过,据我大伯讲,他参加了八路,侦察兵,双把盒子枪,枪打得好,和排长在一次侦查返回营地途中,被国民党发现,被围困在一个小屋里,两人子弹打光,最后被国民党乱枪打死。

    只是我的亲爷爷,排行老四的何四爷,整天游手好闲,喜欢和一些不三不四的鸡鸣狗盗之辈鬼混,没几年就败了家。没想到因祸得福,刚解放那会儿,其他爷爷不是地主,就是资本家,临死都没摘帽,偏偏只有我家被划成了富农,我奶奶常说,这都是爷爷作业积德的好处。

    我爸叫何进财,我爷爷那会儿估计想发财都想疯了,给我爸取了这样一个名字。没想到我爸比我爷爷还能作,喜欢唱戏,攒了一个草台班子,一边唱戏一边盗墓。

    我爸是家中长子,我出生前,我爷爷就立下规矩,孙子辈的小孩一律不看,理由是耽误玩牌。所以我出生后,就跟着爹妈的戏班子到处演出,有时候我爸盗墓都带着我。

    我一岁多的时候,得了一种说不上名字的怪病,连续几天高烧不退,差点死掉。

    正巧那几天我爸不在家,老妈六神无主,听我奶奶的请了一个当地有名的神婆子来家里看病。

    神婆儿说,娃儿太小,天灵盖还没合上,容易看到脏东西,被阴邪的东西进入身体,落下病根儿。

    一说这话,我妈就明白了,赶紧求神婆子救我。

    神婆儿开始施法驱鬼,让我妈端来一碗水,放在我床头,用三根筷子,合在一起,立在碗里,开始念村里过世人的名字。

    当念叨村里刚死去一个月的李老太太时,筷子在水里立住了。

    一家人都大眼瞪小眼,不敢出声。

    神婆儿跟李老太太谈判:“李老太,知道你喜欢娃儿,娃儿跟你无冤无仇,别跟着他了,你该去哪去哪吧,啊。”

    三根筷子还是立着不动。

    神婆儿的口气就变了,厉声呵斥:“李老太,别给脸不要脸,逼我来硬的,你是不是真想看看我的手段?!”

    大家都盯着筷子,筷子仍旧一动不动。

    神婆儿喊,拿我的法器!

    这时候,筷子晃一下,慢悠悠倒了。

    神婆儿松了一口气,对我妈说,把水泼到大门外,筷子和碗都在火上燎一燎。

    神婆儿留下来吃中午饭,我爷爷专门去镇上买来酒肉。

    但是,我并没有好转,依旧高烧不退,甚至还更厉害了,牙关紧咬,脸色发紫,呼吸也越来越弱了。

    神婆儿摇摇头:“看来,不光是李老太的事儿。”

    “那怎么办?”我妈快急哭了。

    神婆儿皱着眉头说:“我再试试叫叫魂吧,剩下的就看娃儿自己的造化了。”

    我爸这时候从外面赶回来,带着一股土腥味,听我妈说完我的病情,倒是满不在乎:“没事儿,我们何家的种命都硬着呢。”

    说着,从怀里摸出这件挂坠。

    “我听一个崂山老道说过,这东西辟邪,关键时候拿出来,今天这架势,不拿出来是不行了。”

    大家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物件,后来奶奶说,是我爸从部队复原偷偷带回来的,从来不说什么来历。

    于是,我爸给我带上了这个怪兽挂坠。

    我爸叮嘱:“道爷说了,只要戴上,就不能摘下来,要戴一辈子,摘下来有可能会发生更危险的事儿。”

    李大师听我讲完,再次捧起我胸前的挂坠,审视良久,嘴里喃喃地说:“我好像听说过这个神兽。”

    然后拧紧眉头,在记忆里努力搜索着:“好像记得五十年前,出现过一次。”

    我一惊,那不是我爸部队复原前后的时间吗?

    “五十年前北京修建地铁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我脱口而出。

    李大师更是吃惊:“你怎么知道?”

    我还不了解情况,更不想家丑外扬,连忙掩饰:“听说的。”

    李大师摇摇头:“那件事情很隐秘,一般人不会知道的,既然你不想说,就罢了。”

    我心想,等我向老爸了解一下情况再说,就对李大师说:“不是我不想说,是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大师站起来:“当时修建一号线地铁时,据说发生了井喷事故,有人员失踪,还出现了一系列诡异的事儿。”

    “跟这个挂坠有关系?”

    “据说有一个神兽挂件在那次事故中出现过,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只是我们同道高人夜观天象推算出来的,具体的我不方便多说,至于是不是你身上这个,我也不确定,还要查一下是什么神兽。另外,不管跟你这个有没有关系,你都不要轻易示人,会引来杀身之祸,因为它绝不是一般的神兽挂坠!”

    李大师神色凝重:“不管什么情况,千万不要离身,神兽在人在,懂我的意思吗?”

    我点点头,明白大师没说不出来的后半句就是神兽就是我的命,离身我就完蛋了,顿时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我还想看看你身上的另一样东西。”李大师盯着我。

    “我身上没有别的东西了呀。”

    李大师站到我面前,指指我胸口。

    “把第二个扣子解开。”简直是命令的口气。

    我心想,这大师没毛病吧,看我一个大男人的胸干什么?

    但是,看他的架势,我不解开,他要自己动手了。

    我乖乖解开衬衣第二个纽扣。

    李大师扒开我的衣服,盯着我胸口朱砂痣一样的东西目不转睛。

    “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家里说,从那次大病之后就有了。”

    “疼不疼?”

    “不疼,有时候阴天会痒。”

    “是不是还在长?”

    “很慢,几年都变化不大。”

    “你觉得它是不是像什么东西?”

    我一惊,从来没有过这个想法。

    “像什么?”

    “说不好,好像什么东西的一张脸。”

    我吓一跳,赶紧低头查看,没看出来。

    “也许过几年就明显了。”李大师站起来,在屋里踱步。

    我心里惴惴不安:“大师,您说的太吓人了吧。”

    李大师:“也许我想多了。”

    “也和那个挂坠有关?”

    “这个我还要再查查,以前在一本书里看过类似的图案,没见过实物。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是一只神兽,是用千年龟壳做的,如果真的是我说的那种神兽,可辟邪崇,御百毒。”

    我接着把遇到老黎和迷妹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李大师。

    “大师,我这几天遇到的事也和这只挂坠有关系吗?”我现在最关心的是这个,不然,我干嘛来了。

    “应该有关系。”李大师点点头:“最好让我会一会他们两个。”

    “嗯,我想想办法,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遇到你说的两个人,小心点就好,有神兽挂坠在,他们还动不了你。”

    我点点头:“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戴着挂坠?”

    李大师指指佛龛前的三柱香,不知道什么时候燃到一半自己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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