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月斜将那锅不知能否称之为食物的鸡蛋汤喝完后,便背着那个锅,往后山不远处走去。到处寻找后,终于将他奶奶焦黑的残破身躯找的差不多后,便用锅将奶奶的身体一点点的背了回来,放置在那石床旁。做完这些,又开始为奶奶拼凑尸体,可是发现有一双手不在。于是又去那个地方寻找,可是不论他怎么找,总是找不到。最后终于想起奶奶那双手被砍断后,还停留在那个士兵的右手上,于是便向村口走去,期望能够在村口找到那双曾经慈爱的手。幸好那三个西延士兵并没有将那双焦黑的双手当做战利品带回军营。对于他们而言,人头才是计算战功的唯一凭证。卢月斜在村口找到那双被弃之路旁的焦黑的双手,终于将他奶奶拼凑了出来。

    村子里有一种说法,人死之后应当要入土,入土之后人的灵魂才可得安息。由于那个小王叔叔总是讲一些有关人没有入土,灵魂得不到安息,最后化作厉鬼这个世界到处游荡的故事,是以,卢月斜便坚持无人如何也要让这些亲人入土。对于掩埋亲人的地点,卢月斜并没有其他想法,他要把他们都埋在这个已经化作焦炭的那个曾经被称作家的土地下。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始终困扰着他,那就是不论他怎么找,始终找不到父亲的头颅,而当看到村子里好些伯伯、叔叔等都和父亲一样后,便猜想这可能被西延帝国的那些士兵带走了。最后还是放弃了寻找,转而在那个地方挖了起来。一个五岁的小孩要挖一个能够掩埋四位亲人的坑,那是何等艰难,刚开始他用父亲经常使用的锄头锄着,可是他根本不懂的正确的使用方法。而且以往父亲见他年纪还小,从来就没有让他接触过农活,是以在他生涩的挖了一段时间后,手已经磨出了血泡。可锄头对他一个五岁的人还是有些太大,挖了许久,才挖了一点点。卢月斜见这样,觉得自己还没挖好,就已经没有力气了。是以,他又跑到厨房,找到那些已经破裂的碗,用那些碗的碎片慢慢的挖起来。对他而言,这种方式虽然耗时极长,却可以尽力的保存体力。

    就这样,卢月斜挖了好几天,期间在村子里找了些吃的。不过这些吃的多是那种在厨房灶台锅里,要么满是烟灰,要么早已焦黑,毕竟只有这样的食物才不会被那些西苑帝国的士兵带走。这几天之中,南尘帝国没有派任何人来这个小村子。虽说小村被屠在战争时代不是什么大事,但他们作为帝国的百姓,帝国总应该派一些人来处理此事,毕竟曝尸荒野很容易引发疫病,到时候爆发大规模的瘟疫,岂不受到更大的损害。或许是帝国还没有发现这一惨剧,亦或者他们赶来需要花费许多时间。当卢月斜坑挖好后,依次将奶奶、父亲、母亲放置进去,妹妹则依旧放入母亲的怀中。接着他又从农地里弄了好些稻草将他们掩盖,以防止泥土与他们直接接触,之后再慢慢用土将他们覆盖。做好这一切后,已经是五天后了,五天里,他几乎将村子翻了一遍,凡能够被当做食物的东西都已经被他找了出来。泥土、烟灰、手中的血泡,衣服也已被磨烂,此时的卢月斜完全就一个凄惨的乞丐形象,惨不忍睹。

    “笃……笃……”在卢月斜埋好自己的至亲,正在为如何处置其他人的时候,村口不远处突然想起急促的马蹄声。卢月斜以为是西延帝国的骑兵又来了,是以吓的赶紧往后山跑去,钻进了上次那个山洞中躲藏起来。

    来人是也是一支骑兵队,不过根据服饰看,应当是南尘帝国的乌石城的边防驻军。他们在村口勒马停下,看着这个被毁灭了的村子。

    “大人,西延那帮畜生看来又是采取屠村的手段,近来那帮混蛋越来越过分了……”似乎还要说什么,那个士兵的话语却被为首的那人打断了。只见他用手在空中虚按,说道:“不必说了,至于这一切,军方自有处置。而今,我们帝国在海洋方面吃紧,现在给我忍着点。等缓过这一阵子,要那帮混蛋好看。”

    “是,大人!”之前那个士兵应了声后,接着又说道:“大人,那这些贱民的尸体怎么办?”

    为首那人皱眉思考一会后,说道“将这些人的尸体放到一起,而后一把火烧了。这么多尸体,要是埋起来也太麻烦了。而且,这么多尸体不处理说不定会闹出些什么疫病。传到乌石城就不好了。”正当所有人准备行动的时候,那人又突然说道:“若发现有活口,就为他解脱,他们说不定就患上了瘟疫。明白了吗?”

    “是!”所有人接过命令,四散开去。

    对于这些人而言,偏远村子里的农民都属于贱民,平常他们可是连看都不愿看一眼。尽管很多时候,大陆上每个帝国战争依靠的都是那些所谓贵族眼中的贱民,可是普通民众永远得不到应有的待遇。就像一个国家或者城市的建设依靠的总是劳苦者,然而享受这些的却很少轮到他们。

    熄灭不久的大火再次在这个村子里燃烧起来,只是这次燃烧的并不是房子,而是那些被西延帝国军人屠杀的那些村民。做完这一切后,南尘帝国的骑兵又匆匆离去。对于他们而言,帝国虽然屠了己方帝国的村庄,但他们并不在乎。他们自然而然的将这些当做是战争需要牺牲的一部分。人说战争是要死人的,可对这些人而言,战争的确需要死人,不过死的不仅仅是军人,还有这些他们眼中的贱民。

    卢月斜躲在那个山洞里看着这一切,虽然发现他们的所穿的衣服和之前的人所穿的衣服不一样,但他依旧不敢出来。只是躲在山洞口偷偷的看着。他现在也不担心那些人在对这个已经消失的村子做什么了,能吃的东西几乎都被他搬到了这里。这几天他都选择这个地方过夜。卢月斜见那些人将所有的村民堆放在一起时,心中感到一丝莫名的轻松。可是在看到接下来的一幕时,却又无比愤恨。这些士兵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在将所有尸体堆放在一起之后,那些士兵竟然将所有的尸体砍成碎块,而后往火中扔去。像是在嬉闹,然而这种嬉闹对卢月斜而言,实在太过恶毒了。

    在所有的南尘骑兵离开之后,卢月斜来到那依旧在燃烧着的火堆旁,沉默的坐着。当火熄灭后,发现地面上许多粉末状的东西,想起以前奶奶对他说过的那句话:“人死后,如果被火化了,若是发现有粉末状的东西,就应当将那些收集起来,因为那里面有那个人的灵魂。为了让那人安息,最好将收集起来的灵魂粉末埋入地下。”想到这,卢月斜又回到山洞,把他曾经在村里找到的那个大陶罐的所谓食物都倒了出来,而后抱着这个大陶罐来到这儿,仔细的将那些粉末弄进大陶罐。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一个五岁的小孩一边沉默的收集着地面上的粉末,一边警惕的看着村口。卢月斜担心那些人会不会突然折返,幸好,当卢月斜将所有的粉末都弄进陶罐后,村口也始终没有动静。大陶罐在没有装什么东西的时候,卢月斜勉强可以抱起,然而此时,装了那么多骨灰进去后,年仅五岁的卢月斜要抱动这个大陶罐却是极为吃力了。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将这些亲人的骨灰放置在此不管,是以在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将陶罐抱回山洞后,心惊了一天和忙碌了整晚上后,身体终于承受不住,直接在洞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醒来后,卢月斜看着那个大陶罐,以及满地的已经不知道还能不能吃的食物。卢月斜有些茫然,他不知自己该怎么办,这个村子显然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而且卢月斜也不想留在这个已经消失的村子里。看着那个陶罐,卢月斜用他的小脑袋思考一会后,觉得陶罐放置在山洞中也算入土,因此便捡了一点东西吃后,便来到洞口外,胡乱处理了山洞后,便开始朝村外而去。走到村口,卢月斜向后看了这个他一直生活的地方,咬了咬牙,只听他以那稚嫩的嗓子对着村子喊道:“爸爸、妈妈、奶奶、妹妹、叔叔伯伯……我走了,你们要保佑小月斜,保佑我能够为你们报仇……”卢月斜用手擦干眼泪,并暗暗发誓道:“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哭了,一定不哭了。”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清晨的阳光照射着大地,倾斜的阳光将影子拉的是那样的长,卢月斜瘦小的影子在这阳光的照射下,显得那般细长,仿佛随时会消失在天地间,可又显得那般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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