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敢回头看,就见树底下那几个守夜的汉子跟见了鬼一样,火把往地上一扔,叫声凄厉地就朝着村子的方向跑。

    我合计着这是肯定看见什么不得了的玩意儿了,更不敢回头,身子僵在树上,两条腿玩了命的打摆。

    都说深山老林和荒无人迹的河口最容易出现不干净的东西,我琢磨着要是这河里真的有妖,按照《憋宝古谱》上记载,那河里面起码得有大宝贝才对。

    不过到这个节骨眼上,钱不钱的也没有那么重要了,但是瞧见古教授给我做的手势,他应该还有办法应付眼下这局面,要不是给我来英文,估计我也能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河岸上一时间就这么僵住了,眼下这边就只有我一个活人,还有一顶红轿子跟一口棺材和不知道什么河水里爬出来的什么玩意儿,我尽量不去想一些电影小说里曾经见过类似这种场景的画面,但等了很长的时间,河水“哗啦”那一下之后,就彻底失去了动静。

    久等无声,我试探性地朝树下面的红轿子喊道:“里面有人吗?”

    太安静了,我都怀疑这轿子里装的到底是不是活人,但活人祭祀总不至于弄个死人装在里面投河吧,想了想,我咬着牙回头看了一眼,河面上平静如初,根本就没有我幻象的那些东西出现。

    我见状稍稍松了一口气,看了眼村子的方向,估摸着逃走的那几个人这会儿应该已经进村了,便翻身从树杈上溜到地面,两步走近娇子,抬手把娇帘掀了起来。

    “童晓萌?”

    我不太敢相信地看着轿子里的女人,穿着大红嫁衣,脸上的妆也化的十分好看,马尾被扯下来披在肩上,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我,要不是嘴里塞的那团黑布,我还以为是不小心闯了人洞房了。

    “你怎么在这?”

    我扯掉她嘴里的团布,看着她问道:“你还真要替女投河,然后被古教授写进教材里?”

    童晓萌大喘了几口气,对我说:“都走了?”

    我点点头:“河里出了妖怪,得亏你没下去,要不然这会儿棺材里躺着的指定有你。”

    童晓萌被关在轿子里,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不太了解,时间紧急我只能简单地告诉她:河里有妖,还有一口装满女人的黑棺。

    说完之后,我才发现童晓萌的手脚也被绳子捆着,就从腰里掏出匕首想给她解开,可谁料她一瞧急忙说:“等一下!”

    四目相对,童晓萌盯着我说道:“你现在回村子还来得及,去祠堂里找那个女孩,然后带她离开,古教授会在那边接应你,现在就去。”

    我疑惑地看着她:“录像呢?不拍了?”

    “不拍了,这个村子里的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你就按照我说的做,把女孩救出来,以后有机会我们还会回来的。”

    瞧着童晓萌一脸坚毅的表情,我点点头,把捆住她手脚的绳子割断,然后将匕首塞到她手中:“你先自求多福吧!”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连大学校门都没有出的丫头片子使唤,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童晓萌做事时的那双眼睛,让人很难有反驳的念头,就好像不按照她说的去做,我他娘的就是个社会败类一样,正义感太足了。

    我琢磨着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两个从大学院校里走出来的专业人士,叮嘱她几句之后,又翻身上了树,把DV机器架在树杈子上,将镜头对准那口黑棺,然后马不停蹄地溜下树,朝着村子的方向跑了过去。

    此时更深夜静,我倒也不怕被突然出来的村民遇见,那些人手里都举着火把,目标很好认,在跑的过程中,我的心思还停留在那口从水里突然出现的黑棺上。

    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最忌讳棺材入水。即便是水葬,那也是将灌木密封在大船上,把大船凿空沉水,那棺木还是不会见水的。

    这倒好,几个人都躺在一块,不过照老汉话里的意思,这还真是历朝历代河子村投进河里供奉河神的祭品?这也太惨无人道了,关键是每个都长的那么好看,实在让人恨得牙根痒痒。

    水棺不腐,女尸不烂,其中原由估计也只有回去翻看《憋宝古谱》才能找得到了。

    我沿着白天出村的路线又重新潜回村子里,这会儿大部分村民估计都还在吴老六那几个人的家里,想突然说服一个人把亲闺女扔进河里淹死可不是那么容易,最重要的是,我得抓紧时间,最好能赶在他们出村之前找到古教授连同那个女孩和童晓萌一起带出去,童晓萌现在这么做就是在为我们争取时间,一旦被这些人发现投河的祭品不见了,怕是我们长出三头六臂也很难离开河子村。

    我这好几年没有锻炼,突然连窜带跳又跑这么远的路,身子还真有点大喘气,等摸到祠堂后院墙的时候已经感觉有点前气不接后气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翻上院墙,瞧见四下无人,就直接跳了下去。

    落地的一瞬间,迎面而来的是一张近在咫尺的狰狞鬼脸,给我白毛汗都吓出来了,跟身后退连走了数米,才发现脑袋是在视频里见过的水鬼雕像,雕像不仅立在祠堂正门的青石街下面,就连后面也有,造型各不相同,却无一例外地都透着诡异。

    在这个位置,我把前面祠堂看的清楚。很古老,却又不失恢弘,面积和气势绝不亚于天津卫城里的一些府宅大祠,跟这么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比完全不搭调。

    这个村子比我从外面看起来要有钱的多,可是这里三面环水,背靠大山,山是孤零零的独山,水里的鱼,山上的野兽也不至于让他们发家到这种地步,他们的钱都是从哪来的呢?

    忽然间,从水鬼石雕的背后冒出一人影出来,吓了我一跳,但紧接着发现是古教授,我两步上前急忙问道:“人呢?”

    “在祠堂。”

    古教授抓着我的手绕过石雕,才发现在石雕的内侧还有一小段青石板铺成的台阶,不及正门那么宽大,却足够一个人独往。

    两个人跨过石阶站在祠堂后面,面前是一扇木制的小门,古教授左右瞧了瞧,拉着我的手推门而入,在这里,我瞧见了平生见过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座把层高足有五六米的房间填满的供案就立在我面前,上面一层一层密密麻麻的小格子里摆满了逝者牌位,每个排位前都摆着一盏火苗摇曳的烛灯,供案呈金字塔形,从下往上粗略地数了数,最少也得有近五百名亡者的排位,常年供奉在这里。

    “知道这个村子的人为啥什么事都不干,还能几百年下来都衣食无忧吗?”古教授看了我一眼问道。

    我木讷地转过头:“为啥?”

    “就因为这些牌位。”

    古教授抬起头,目光在供案上游离:“从明朝隆庆年间开始,这个村子就保留了每年都将一位十五岁少女投河祭神的传统,一开始我在学校查县志的时候只以为是迷信行为,但是今日见到吴小妹才知道,事情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啊。”

    “吴小妹?”我问道:“是那个吴老大的闺女?”

    古教授点点头:“是她带我来的,还告诉我了我一个关于这个村子不为人知的秘密。”

    “什么秘密?”

    “你知道血玉么?”古教授问道。

    “知道,活人与死人一起养玉,血丝深入玉璧,是玉器之王。”我回答说道。

    古教赞许地看了我一眼,认真说道:“这个河子村,就是在拿活人养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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