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尔赫本不想将朝务带回家中,但还是不想瞒着夏沐瑶,便将甄裕将老铁匠绑回来的事告诉了她。

    夏沐瑶听了,不由一笑,“老人家倒是有骨气,不过大康也好,北胡也好,又有何区别呢?”

    “汉人一向视我们异族人为敌,老人家不肯为异族人做事,情有可原。”呼尔赫却十分理解老铁匠的做法。

    “大康也有奸恶之人,北胡也有良善之辈,好与坏谁又能说得清。”夏沐瑶淡淡叹了一声。

    “随他去吧,反正安公子秘密联络的铸剑师也有了眉目了,撒了这么多网,只看哪一个网里会有鱼吧。”呼尔赫坦然道。

    “鱼也分大鱼小鱼,那老人家不是隐世的铸剑高手么?世间还有谁比他更懂得铸剑之术?”夏沐瑶看着呼尔赫,笑了笑,神秘道:“不如我试着去说说看?”

    呼尔赫看着夏沐瑶笑的诡异的样子,半信半疑,“你有何法子?”

    “还用何法子,我是前朝公主,老人家一直在南夏统治下过了大半生,如今改朝换代,他的这个忠,是为了大康,还是南夏?若是为南夏,那正好帮我完成复国之梦,若是为大康,他等于背弃南夏,又有何忠义可言?”夏沐瑶看着呼尔赫,一句一句剖析道。

    呼尔赫听了这话,深深看着夏沐瑶,而后叹道:“瑶儿,你有雄辩之才,不让你去做状师真是可惜了。”

    “我也只是试试,究竟能不能成又谁知道呢?”夏沐瑶笑了。

    呼尔赫也笑了,而后握住夏沐瑶的小手,长叹道:“那就试试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

    中秋那日,夏沐瑶带了过去南夏人过中秋时必吃的水果和圆饼,去了军营。

    呼尔赫带夏沐瑶在关着老铁匠的大帐前,轻声嘱咐道:“不必强求,顺其自然。”

    夏沐瑶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提着食盒进了大帐。

    大帐里,老铁匠沉着脸背对着大帐的门帘坐着,夏沐瑶走进去,拎着食盒,轻轻走到老铁匠前面,微微笑了笑。

    老铁匠只当是侍卫,却冷不防见到一个粉嫩的女娃娃站在面前,老铁匠不由愣了愣,而后拧眉看着夏沐瑶,他料定她也是来劝他帮着北胡铸剑的。

    “今儿个是中秋节,听藩王说这里来了故人,便带了些食物来,这些都是南夏中秋时家家户户必吃的水果,还有这圆饼,里面是豆沙馅的,北胡不大吃圆饼,这个还是我让府里的厨子特意做的,味道或许与南夏圆饼味道不同。”夏沐瑶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盒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放到老铁匠手边的桌子上。

    听到夏沐瑶频频提起南夏,老铁匠不由皱了眉,心里暗暗猜测着这个女娃娃的身份。

    “今儿个晚上也有祭月的仪式,若您愿意,可以去藩王府一道祭月,若不愿意,这梨子,这果子,这豆子,花生,还有圆饼,正好五样,您就在这里祭月也是可以的,我们南夏人都讲究这个。”夏沐瑶看着老铁匠,又道。

    “你是什么人?”老铁匠看着夏沐瑶,忍不住冷声问了一句。

    “我?”夏沐瑶笑了笑,“我是一个苦命人,所有亲人都死于叛乱,只能独自飘零于世,复仇之路茫然无期。”

    老铁匠看着夏沐瑶,他活了六十七岁,行走江湖大半生,自然知道面前这个女娃娃来头不小,不由又好奇地问了句:“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前朝南夏公主,如今北胡的藩王妃,当年叛军赵长勾杀入皇宫,下令一个不留,但我命大,活下来了。”夏沐瑶看着老铁匠,微微笑着。

    得知夏沐瑶是前朝公主,老铁匠的脸上微微露出惊讶之色,似乎在揣摩夏沐瑶所言的真假,但很快他便信了,他一把年纪,阅人无数,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气质,夏沐瑶小小年纪,端的气度与常人自是不同。

    料不到自己竟在北胡见到了前朝公主,老铁匠也不由有些感概,对夏沐瑶抱了抱手道:“老朽见过公主。”

    “我早已不是公主了,从逆贼赵长勾起兵造反那日起,南夏皇朝便不复存在了,就连老人家您,不也是对如今的大康忠心耿耿吗?一朝天子一朝臣,天下百姓只要有口饭吃,又哪管是谁做皇帝呢?”夏沐瑶说着,嘴角有微微讽刺之味。

    老铁匠自出生便在南夏统治,他的父辈曾与南夏武将关系匪浅,甄裕所佩的青龙剑,便是老铁匠的父亲亲手打造。

    如今听了夏沐瑶不言,面色不由愧疚,“改朝换代,我们小小百姓又能如何?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

    “又没人怪您,”夏沐瑶笑了笑,“即便是我,如今身为藩王妃,想要复国都困难重重。”

    老铁匠没有言语,目光垂在地上,沉默着。

    夏沐瑶扫了老铁匠一眼,“老人家您安心在这里过个中秋吧,中秋之后,我会让藩王派人送您回去,这一次是藩王太过求贤若渴,失礼了,我代他跟您陪个不是,待回到大康,好生安度晚年吧。”

    言毕,夏沐瑶离开了大帐。

    老铁匠仍旧坐在那里未动,长久沉默着。

    ***

    见夏沐瑶走出大帐,呼尔赫牵住她的小手,走了好一段路才轻声问道:“你觉得他会愿意教北胡铸剑么?”

    “我们在里面的对话你都听到了?”夏沐瑶扭头问道。

    呼尔赫点了点头。

    “我只能做到这里了,至于他肯还是不肯,我也没有把握,就像你说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夏沐瑶看着远处,微微一声叹。

    “那便留在军营与我的将士一道用午膳罢,晚宴再回府去,今儿晚上堂兄,安公子都会去。”呼尔赫说着,便带着夏沐瑶往军营的主帐走去。

    呼尔赫新提拔了一批副将上来,他将他们一一介绍给夏沐瑶。一是今儿个中秋,藩王府与众将士一道庆祝显得郑重,二是,将来出征之后,众副将都认得夏沐瑶的模样,万一发生何事,也好听从夏沐瑶的命令。

    藩王妃驾临,对于这些武将来说,有些受宠若惊之感。

    一直以来,他们都听闻藩王妃之美,天下无双,今日得见,果不其然。

    主帐里安静极了,一屋子的武将看着夏沐瑶,想看又觉得有些冒犯,不看,又实在是太不想错过如此美人儿。

    “燕王是不是素日里太过严厉了,怎么大家都如此拘谨呢?”见满屋子的人都在沉默,夏沐瑶不禁看了看呼尔赫,笑道。

    “好了,都别端着啦,素日里如何便如何。”呼尔赫招呼着众将士坐下。

    这些将士们这才嘿嘿笑了起来,各自落座,神情也都放松了些。

    待酒菜上桌,几巡之后,副将们渐渐显露粗矿的本色,说话也大声起来,聊起过往战场上的生死往事,个个都有一箩筐的壮志豪情。

    夏沐瑶一直带着微笑看着大家,而后起身端起酒杯,对众人道:“各位将士,你们虽是燕王的下属,却也是他的兄弟,一路生死相随,这份情意我无以为表,便借这杯酒敬大家,感谢大家对燕王的拥戴与照拂。”

    言毕,夏沐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此话一出,众将士也慌忙起身,各自端起酒杯,纷纷表示燕王妃客气了,燕王妃言重了……而后,众人也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因着夏沐瑶的一番话,众人只觉得与呼尔赫之间更加的生死与共了,也深觉王妃对自己的器重,豪情竟更盛了。

    呼尔赫在一旁看着夏沐瑶,心内越发欢喜,他的小妻子十分善于笼络人心,这一点他倒是才发现,从前只觉得她性子淡漠,如今看来,她的性子实在太过复杂。

    午膳结束,呼尔赫让夏沐瑶在主帐里稍候片刻,他与众副将一道去士兵的大帐里走了一遭。

    待呼尔赫回来,便带着夏沐瑶打道回府了。

    ***

    大康。皇宫。

    赵元廷也在宫中举行宫宴。

    午宴,是与朝中重臣一道。

    用过膳之后,赵元廷便去了思瑶宫去看顾儿,顾儿如今已两月有余,一日比一日见长,可爱极了。

    赵元廷每日都要亲自抱一会儿,低头看着顾儿抿嘴或张眼时,赵元廷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被顾儿暖化了,小孩子是如此的可爱,赵元廷还是第一次发觉,从前,他只认为他们除了哭便是睡,要多无趣有多无趣。

    顾儿每日午后都会睡一觉,所以,当赵元廷抱着顾儿在思瑶宫走了几圈后,顾儿便甜甜睡了过去。

    睡着时,顾儿还抿着嘴笑了笑。

    赵元廷见了,也不由笑了,轻声自言自语道:“继儿,你在笑什么?是梦到自己的娘亲了吗?待你大一点,我们一起将她找回来好不好?”

    言毕,赵元廷心里不禁涌上愁绪,他对夏沐瑶的想念堆积如山,重的变成他心上的一道伤。他至今想不通,为何夏沐瑶在他身边待了三年,他对她呵护备至,却为何会输给呼尔赫?

    赵元廷就这样呆呆看着顾儿,将自己对夏沐瑶的感情全部倾注在顾儿的身上,只盼着顾儿快些长大,可以喊他父皇,可以陪伴着他,聊以抚慰他因夏沐瑶不在而空落落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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