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娃,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若是答的好,我这有点好处可以给到你。”

    听闻此言的孙鹏不禁一愣,只道“老爷爷你问。”

    “老夫想问问你,你在这上面,明明是老夫伸手拉你下来的,怎么不但没有什么怨怼,甚至一心想着救助老夫?”老人的眼神里闪耀着光芒,跟眼下这破败的身子完全不像同一人。

    “我曾听闻将要溺死的人,会在绝望中伸手抓到一切能抓到的东西,然后就不松手。”孙鹏沉思了一下,开口说道,“在这不见天日的洞里,爷爷你还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想应该是这种绝望才让你伸手抓住了我。”

    “将死之人,其行也善。可能我这么说有些不太好,”孙鹏露出了歉意的表情,又看到老者并没有什么表示,胆子又大了起来,说:“我相信你是慌乱中把我当成了希望。”

    孙鹏呼了一口气,“其实人到死前,哪还有什么善恶?眼睛一闭,什么都是一场空。这种时候还能有什么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还能有什么心思来害我吗?”

    “哈哈哈哈!好小子,不错!”发白老者突然大笑起来,这一笑,胸口的血涌的更快了,他精神状态却出奇的好,“老夫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被人说死到临头,其行也善!还是头一回,被人说老夫会绝望!不过你这话听来,确实有几分道理。”

    “你这小娃娃,虽然话不是我想听的话,但是这回答老夫依旧很满意!”老者又挪了挪身子,用一种可惜的目光看着孙鹏,“你这小娃娃,心性不坏。面对此般情境,能做到不卑不亢,沉稳应对,说话也井井有条。可惜,可惜啊!”

    “你若早生个二三十年遇上老夫,哪里还有那些桑艾、任蜃囯什么事?可惜!”这老者突然顿首垂足,口中大叹可惜。“可惜老夫这一生纵横天下,那些老狗,谁见了我不得行礼作揖,倒头来却是一个得意弟子都没有。落得如今这个田地,我不甘啊!”

    孙鹏不知他口中这些人都是谁,也不去多想他在说些什么,只是真切的感觉到他身上无限的悲凉与落寞。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孙鹏有些不忍,只好拿起前世所学,尽可能的安慰着老人,“生死不过一念之间,生前再如何快意潇洒,再如何纵横天下,死后不过一捧黄土而已。”突然说起生死的话题,孙鹏说着这些前世书中得来的结论,也不禁有些沉重。

    “你这小娃娃,在哪学会的这一套。”老者有些诧异这些话竟出自一个五岁娃娃的口,他哪里能知道,孙鹏体内可是一个二十多岁,阅万卷书的灵魂。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得来的,自然是这世间最正确的真理。这些真理,放在哪一个世界,都同样适用。“罢了罢了,一把年纪反倒被你这娃娃说教,实在没趣。”

    “小娃娃,你靠近些,也好歹让我省点说话的力气,这话哟,可是说一句少一句了。”老者朝孙鹏轻轻挥了挥手,虽然眼神里坚毅仍在,但是明显整个状态都有所下降了。“你可想习武?”

    “不想。”虽然不知道老者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是孙鹏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他知道,知识才是力量,知识才是第一生产力。在他的认识里,这些所谓的武功,其实也就是一些搏击的套路,前世看过很多的拳击散打搏击,都是一些很朴实的招式。在前世那个文明的时代,武功更多的作为一种健身,一种体育项目。小说中那些神奇的武功,也只是在小说中了。

    “不想!?”老人一时有些语塞,“这天下人,谁不曾想要一身武艺傍身一剑一马行走天下?谁不想走出这些破山烂湖,去见见这苍穹之下还有何等景色?哪个小娃娃没做过戎装战马,武镇乾坤的梦来?你这小娃娃什么都好,怎么现在反而如此短视?”

    这句话说得孙鹏轻轻一抖,他又想起昨夜那个梦来,一人单剑立阵前,千军万马俱惊颜!老者说得不错,哪个少年没有幻想过自己一身高强的武艺仗剑天涯行侠仗义?他脑海中一时间乔峰,令狐冲,张无忌等等名字闪过,心中一腔热血也微微汹涌。

    沉默了一会儿,他笑着摇了摇头,小说终究还是小说而已。

    “我且再问你,你所期盼,是怎样的平生。”老者仿佛对这件事十分在意。

    “二十年后,衣无所愁,食无所忧,家母健康无虑。小子自认有几分小聪明,能挣银钱少许。倘若得幸,应该还有娇妻小儿。”孙鹏闭上眼睛,好像正在一点一点的构思着未来的生活,手里有钱,家中无忧,幸福美满,便是心中所想。

    “妇人之仁!幼稚!愚昧!!”老人突然生气气来,随着几声咳嗽,胸口急剧起伏,脸色也是又苍白了几分。好像费了很大力气才缓过一口气来,老人有些很铁不成钢的看着孙鹏,指着他的手指有些微微颤抖,“我且问你,有人来犯,你可能保你家中平安?天下动荡,你还能赚银钱几文?刀在脖上,你除了一死,还有他法?”

    孙鹏猛然一惊,前世的文明社会自然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就算也有些歹徒行凶作恶,但是那也是极少的,生在前世,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的安全。就算这世,太平也算是世外桃源之地,有剑圣镇着,没有人会不开眼来这里犯事。孙鹏有些说不出话来了,的确,这不是前世,这个世界可能比起前世那种文明的社会,只会更加危险。比起自己心中的知识,对这个世界,更多的,是未知的朦胧。孙鹏这才知道,他从降生在这个世界,一直都觉得自己是文明世界的更加优越的人,也被所谓的知识蒙住了五感,对这个世界,更多的是各种批判以及,瞧不起?

    虽然这般想着,可是他口中仍旧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喃喃道“我我生在这太平城,有剑圣在。”

    “太平剑圣?”老人脸上竟是露出一丝不屑来,轻轻哼了一口,又道“你可知那所谓的太平剑圣高龄几许?你真认为那所谓剑圣天下无敌?那所谓剑圣,难道就不会年衰老死化成那一捧黄土?你认为那所谓剑圣,凭什么,保你一生无忧?”四个所谓剑圣,说得孙鹏哑口无言。

    诚然,自己连剑圣面都没有见过,连自己都不相信别人口口相传的他的故事,凭什么就这么确信他真能守住这一城的人?别人是救过自己母子一次,可是又是凭什么,自己就确信他会来救自己第二次?把自己,甚至母亲的性命寄希望于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人身上,这不是愚昧是什么?这不是幼稚是什么?

    或许,自己确实应该学点功夫,至少危险来临时,能多一分活路?

    或许,这世界并不是自己一直所想的一无是处。

    老者似乎很满意孙鹏现在的反应,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也是全然不顾胡子上满是鲜血。

    “哎。老夫也是忘了你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娃娃了。”老人轻轻叹了一声,随着这一声叹气,他仿佛又虚弱了几分。“原本我想的是拉个人下来,给点好处,让他给我带个东西出去。现在看来,老天确实待我不薄,临死前还送来你这么个小娃娃,也算是老夫这一生一桩幸事吧。”

    孙鹏似乎还沉浸在那些问题当中,呆呆的站在原地,口中不时念念有词。

    “你这娃娃,别想了。老夫,时间可不多了。”

    孙鹏陡然惊醒,望向老者,深深的行了一礼,“多谢前辈出言提点!”

    若不是这老者这番话,可能孙鹏还一直沉醉于这看似太平的生活中。一想到如果真有危险来到,而自己却无力反抗时,孙鹏脸上露出一丝狠意。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孺子可教。这一礼,看来我确实受得。”

    “老夫再问一次,你可想习武?”

    “想!”

    外面的光线突然暗了一点,想来应该是恰好有云经过。这洞里也变得阴冷起来,此时的孙鹏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嘴唇都有些发乌了,他看着眼前这老者,想来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一个人物,在死亡面前不惧不畏,说话间尽是一股满不在意的豪迈。一想到这老者很快就要死去,孙鹏心里也是难受起来。虽然两个人初见没有多久,但是相互的性子,都很对彼此的性格,还真有些,相见恨晚。

    “哎,外面想要拜我为师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今天反而有些连骂带吓才让你有这个意思,虎落平阳啊,虎落平阳啊。”老者又咳了一声,他这时才终于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势,脸上微微有某种表情,吸了一口气,盯着孙鹏,口中声音隐隐有几丝沙哑。

    “你可知我名号?”

    “不知。”

    “你可知我出身?”

    “不知。”

    “你可知我所想?”

    “不知”

    “好,行礼把。”

    孙鹏闻言,便向地上一跪,一脸肃穆,双手伏在地上,狠狠的磕了三个头。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孙鹏一拜。”站起身来的孙鹏额头有丝丝血迹。

    尽管他不知道这老者有何能耐,但是与他攀谈甚久,老者言语中透露出来的霸气和自傲他是看在眼里的,甚至说到剑圣的时候,语气中还带着不屑。而且这老者,哦不,现在应该叫师傅了,受了这么重的伤却面无表情毫不在意,还有那种面对死亡的豁达。哪怕只是因为刚刚对自己的点拨,自己都应当一拜。在这个世界上,孙鹏心里唯一的牵挂就是自己的母亲,那么唯一需要做的事情,便是保护好她吧。

    白云走过,又有几丝阳光落在这阴森的洞里,光柱中有尘埃飞扬,一个半躺在血泊里的老者,满头白发,一脸银须,溅满了猩红的血,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甚至有些微微发黑。他胸口有一道两指常的伤口,伤口都已经发白,似乎体内的血液都流干了,面色更是比白须更惨白。但这老者却是一脸的笑意,乐呵呵的抚着自己的胡子,这看似诡异的画面,却散发着那么些豪迈与悲壮。

    “你且听好。老夫名作刘三,人称惊雷乍起声未作,剑光凌然血已落的”

    “剑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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