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盏红烛将宫殿内照亮,离恨梳着长长的青丝,听着殿外的风声,心里却还在想着白天的事情。离炎突然想起给她过生辰,却在她选了生日礼物后显得不太高兴。自他离开承天殿之后,便不知去了哪里,没有一个人见过他。

    真搞不懂,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离恨对这镜子,看见了额头上那个火红的“炎”字,便不由自主的去摸。想起早上离炎对她反常的亲密举动,眼底掩不住的羞涩,两朵红云浮上脸颊。

    她放下手,站起身,目光落到桌上的木雕上。她拿起木雕,又细细地端详了一遍。这个木雕难道是出自那个如风一般的男人之手吗?他雕刻的女子会是谁?是他的爱人吗?她好羡慕那个女子,被人这样深爱着,感觉一定是幸福的吧。

    不,不对啊,那女子如果真是东方怜风的爱人,他却为何要把这东西送给她?难道……不,她不敢往下想了。

    心绪烦乱,她决定出去走走。想起齐云堡的人今晚留宿在这里,她拿起了面纱,遮住了自己天使般的容颜。

    守门的婢女见她出来,也不多问,只提了灯笼,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边走着。

    黑的夜,无边无际,初冬的风吹过坤娱宫外的竹林,透过镂空的宫墙,发乎呜呜的幽泣声。出了她住的坤娱宫,远远地看见一处如豆的灯光,她朝着那光走去。最后来到了离魑宫东北角的一间小木屋外。浓浓的酒香从屋里透出来,窗上映出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好像是东方怜风!那么,另外一个人是谁呢?这么晚了,有谁敢私下里和东方怜风煮酒夜话?

    难道是离炎吗?可是,那个影子根本不像他。

    算了,管他是谁呢?与她无关。

    离恨转身要离开,树上的乌鸦却不是时宜地叫了两声。

    “该死的鸟!”一声咒骂的同时,只听“嘎……”的一声鸟叫,接着便听到什么东西从高处掉落的声音。

    “啊……”婢女失声叫了出来。

    屋里的人听见叫声,开门出来。离恨回过身去看,却是五令使中的酒使。他脸上的面具在这样的黑夜里,在光与影的交汇处,显得愈发可惧。“参见宫主大人!”酒使对她拱手弯腰行礼。

    离恨轻轻应了一声,接着,东方怜风也走了出来,上前对她行礼。

    “打扰二位雅兴,实在抱歉了。”离恨淡淡的开口。

    “属下奉君上之令,给东方堡主送一壶酒御寒。”

    离炎的命令?这么说,酒使见过离炎了?可是,既然送酒给东方怜风,为什么不是在东方怜风住的迎宾楼,却要在这个偏僻的木屋?

    “君上现在何处?”离恨依然是淡淡的口吻,不想让人听出她的心思。

    “这……属下不知。”酒使回答,“君上的命令是昨天就下达了的。”酒使似乎猜到了离恨的疑问,特地解释。

    昨天就下了命令?离炎究竟在搞什么把戏?酒使会知道什么吗?不可能,离炎从来不对任何人说他的心思。

    “酒已送到,属下该告退了。夜深风大,宫主也请早些回宫歇息吧。”酒使临走还不忘提醒离恨保重身体。

    离恨目送着酒使的离去,正想离开,却被东方怜风叫住了。“宫主大人请留步。”离恨抬眼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何叫住她,他们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集。

    “东方堡主有事吗?”离恨礼貌地问。

    “倒也无事,只是想请问宫主大人,在下的礼物可还趁宫主大人的心意?”

    东方怜风话语恭敬,并无不妥之处。但是,提到那个木雕,离恨又想起了方才她脑中一闪而过的疑虑。不管那是事实,抑或只是她的多虑,她都不想连累了他。离炎是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的。现在想想,早上她不假思索的收下这份礼物,恐怕已经犯了大错了。

    “说来惭愧,对于雕刻一事,本宫主知之甚少,只是喜欢那奇磷香木的气味,便收下了。恐怕让堡主见笑了呢。”离恨不着痕迹地将事情淡化。她说话的时候一直注意着东方怜风的眼睛,她看到那一汪清水中似乎起了丝丝的涟漪。她庆幸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从一开始,他就注定了失望的,还不如趁早打消了他的念头。“夜已深,本宫主该回去了,堡主还请留步。”

    离恨转过身去,跟随的婢女立即将灯笼移近她。二人刚走出一步,东方怜风突然大喊“宫主小心”,然后便将离恨拉在了他的怀里。

    离恨惊魂甫定,才感觉东方怜风是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的,她能感觉到他紧张的心跳声。他身上没有任何的熏香的气味,只有刚刚染上的淡淡的酒香。不知道为何,被他这样拥着,她一点都不会紧张,不像在离炎的身边,她总是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

    她不自觉地拿他来跟离炎比较。

    而这时,一队守夜的侍卫赶了过来。东方怜风连忙松开离恨。领头的侍卫不由分说便大声喝道:“大胆东方怜风,竟敢杀死婢女,对我离宫宫主不敬!来人啊,给我拿下!”

    侍卫一拥而上,将东方怜风摁住,拿绳子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东方怜风看了一眼离恨,淡淡的笑了。

    离恨眼看着东方怜风被带走,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这一幕戏剧性的变化。

    离恨走到那名婢女的尸体旁边,才看清楚婢女脖子上那一道血痕。离恨并没有太多的惊讶,自从与离炎在一起,什么样恐怖的尸体她都见过。只是,什么人杀了这个婢女?方才若不是东方怜风救了她,那现在死了的会是自己吗?那个黑暗中的杀手的目标是她吗?

    树叶?离恨弯腰在尸体的旁边捡起了一片带血的树叶。那是一片常青树的叶子,而就在小木屋的旁边,有一排高大的常青树。她仔细地端详那片叶子,难道是这树叶杀了婢女?淡淡的血腥味飘进鼻子里,似乎还伴着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的一种香味……迷迭香!

    原来竟是他!

    离恨回到坤娱宫,果然不出她所料,离炎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不等她说话,离炎倒先开口了:“你今晚的表现,没有让我失望。”

    “为何杀死婢女,嫁祸东方怜风?”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大声的质问他。

    离炎走到她的面前,抬起她的小脸,道:“怎么,心疼了?”

    简单的五个字,却让离恨心里难受之极。“我只是痛恨你利用我!”

    “你是我的奴隶,奴隶不就是天生被利用的么?”

    离恨无语。在他的眼里,她只是奴隶,是她想多了。

    “又何以见得是我嫁祸他?”离炎看进离恨的眼里,将她眼里的委屈收进自己的眼里。

    “那枚杀死婢女的树叶,上面有你的味道。还有,那一队侍卫是你早就安排好的是不是?否则,东方怜风是客人,他们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什么都不问就抓人?还有他们手上的绳子,分明是早就准备好的。”

    “看来,我有一个聪明的奴隶,我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离炎松开她,却顺手挑起了她长长的青丝,把玩着。

    “为什么要这么做?齐云堡不是已经归顺了吗?何必赶尽杀绝?”

    “他不该觊觎不属于他的东西。我只是给他一个教训而已,让他以后学乖一点。”

    觊觎不属于他的东西,指的是她吗?离恨眼里掠过一层疑惑。如果是的话,她可以把他今天的反常行为理解为一种嫉妒吗?

    心里流过一股欢喜的细流。

    “那也就是说,你不会把他怎么样了?”

    “你这算是为他求情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她只能小心翼翼地,以免不小心说错话害了东方怜风。

    “是的话,看在你今晚的表现没让我失望的份上,我就放了他,若不是,那他就有苦头吃了。”

    他这话到底是真是假?为何听起来有些别扭?

    “你爱怎样便怎样吧,与我无关。”还是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好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很好。来人啊,放东方怜风出宫。”这宫里除了他们两个,根本不见旁人。那么,他在对谁说话?

    “尊君上令。”竟然真的有人答话,那人的声音飘忽,听不出究竟是从什么方向发出来的。离恨对眼前的离炎又有了新的认识,准确的说,是又见识到了他的捉摸不透。这新的认识,让她不禁后背生凉。

    离炎拿掉离恨的面纱,细细端详了她天使般的容颜,道:“后天就是你的生辰,这两天好好休息吧。”然后,他大步走出了坤娱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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