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空间十分的大,中间还摆放着茶几,红紫色的车帘珠箔盖住了外面的天地。

    “娘娘对北辰真是好呢?就算是知遇之恩也不过如此。”

    “你说什么?”

    谷泉夭讪笑着,并没有说下去,她只是觉得皇后表现的太镇定了,因为从头至尾并没有说一句话。

    作为一个威严的人被人夺去了主角的地位怎么说也得不高兴的吧。

    可是皇后没有,如果不是那狱卒没有注意到皇后,那么也就无法引起她的注意,那么更加无法发现在天牢还有这么多事?

    可是天牢这些事究竟是为什么?

    “娘娘觉得我今日的表现可以打几分呢?”

    “九分。”皇后夸赞谷泉夭,她笑容就像迷梦一样,谷泉夭甚至不知道这位娘娘是夸赞还是讽刺。

    “本宫还在想,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北辰侯出马来救你,而且可以粘着他不放,这一点本宫给你一分。能够查到蛛丝马迹,观察入微,本宫给你两分。你功夫不错,不像平日里的千金大小姐骄奢淫逸,本宫给你三分。最后一点?”

    “哦?最后一点……”

    “就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就算出自将门,也该遵守三从四德,你实在是太有想法了,跟你姐姐完全是两个样的。”

    “剩下一分是什么?我想知道有哪一分让娘娘不满意呢?”

    “也是最后一点,太容易感情误事,像你这样有主见的姑娘,也太重感情,这些是你的软肋,因为迷惑人的就是感情。”

    皇后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不自主的看着帘子外面,外面的房屋一排排的向后倒去,芸芸众生也不过帘外一道风景。

    “可是没有这些美好的感情,人呀,就是空白而惨淡的,与一堆烂泥有什么区别?”

    “好天真,不过也对,本宫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没有你这么多的见识,本宫那个时候连出去见客人都得父亲的允许,甚至外出还需要暗卫保护。”

    “娘娘千金之躯,岂是我这样的野丫头能够比拟的。”

    苏皇后静静的看了谷泉夭一样没有说话。

    “什么人?”马车被人拦了下来。

    “我乃甘露殿顾常侍,娘娘要回宫,还不开门。”

    “恕属下怠慢之罪,自从太元年间陛下登基那年开始就实行夜禁,任何人不得出入宫廷。”

    “不长眼的奴才,看看清楚你挡的是谁的车撵,看见凤凰图腾了吗?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了。”顾常侍开始开口大骂。

    那个侍卫依旧挡着不允许皇后入宫,这一定有人搞鬼。

    谷泉夭钻出马车,对着皇后说了一声:“娘娘,你坐好了。”

    谷泉夭一抽马鞭子,马长嘶一声,前蹄子越起一人多高,踏起尘埃往前越去。

    皇后做事一向低调而内敛,这种状况还是头一遭,可是这也是最好的办法。

    谷泉夭站在车头,使劲的挥舞着鞭子,那禁卫追了上来,可是因为是皇后的轿撵,不敢真的去射,都是空手上来搏斗,可是人哪里斗得过马呢?

    谷泉夭挥舞着马鞭,大声笑道:“使劲的跑吧,跑到尽头你就出名了?是不是关在马厩里久了,现在好了,你可以驰骋了,你是第一个在皇宫之中肆意践踏的马,千百年之后你就出名了。”

    她的目的就是要见到皇帝,动静越大那惊动皇帝的几率就越大,那帮禁军不是真正的想要拦皇后的轿撵,他们只是想要拖延时间。

    天牢现在一个人也没有,谁也不敢保证之后不会出现,为什么要把那个天牢给清空?

    “践踏吧,使劲的践踏,你们这群瞎了眼睛了,凤驾也敢拦吗?”谷泉夭骂着就使劲挥舞着马鞭,那是年少,怒马鲜衣。

    她站在车头,风声就在耳边呼啸,头发争前恐后的向后涌去,皇后抓着门栏,脸色苍白。

    谷泉夭太年少了,年少得意忘形,既然忘记皇后已经到了半老徐娘的阶段,皇后不比她,是一个真真切切的大家闺秀。

    周边的侍卫想要冲上去因为马跑得太急而不敢往上冲,而她却像个骄傲的女王一样使劲的挥舞着马鞭,使劲的奔跑。

    不知何处来了一枚羽箭,直射马头,箭的速度比马的速度要快得很多,蓄满张力的箭积聚而下。

    她立刻放弃马绳奔腾而起,拉着皇后,一跃而下,在她跃下的时候,马头开了一朵血花,那马嘶鸣一声,前蹄一屈,轰然倒下,马车因为相撞摔个粉碎。

    等到她站定,皇后还惊魂未定,一脸懵了的状态,谷泉夭拿着马鞭对着拿着缨枪围上来的侍卫。

    “娘娘,您没事吧?”谷泉夭尴尬问道,她竟然忽略了这个身娇体贵的娘娘。

    皇后摇着手,好一会儿才道:“没事。”

    “何人?”那个侍卫的头领问了一声。

    “你瞎吗?连皇后娘娘都不认识。”谷泉夭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只是觉得他们能活到现在也算一个奇迹了,都说在宫里当差的应该知道察言观色,时时刻刻知道主子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娘娘赎罪,奴才救驾来迟。”侍卫一圈圈的跪了下去。

    救驾?这些人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明是她救的皇后,虽然祸也是她闯的。

    “娘娘,现在闯到哪里了,陛下能知道动静吗?”

    “恐怕整个皇宫都惊动了吧。”皇后没好气的说道。

    她的声音倒是不像责怪,倒是像在安抚,因为这样身份的人说这样的话而且说得那样的轻。

    这让谷泉夭想到年轻的时候的皇后是什么样的,能做皇后的一定不是她这样的野丫头,更不会像谷海菱那样娇蛮的大小姐,那是怎样的一种胸襟与责难造就了这样一个坚韧内敛的皇后?

    其中这些她不知道,她只是觉得皇后就像自己的母亲,每次在外面打完架闹完事回来,母亲就是这样一副口气爱怜却心疼的质问着她。

    “所以说我们能够见到皇上吗?”

    “为什么是我们?”皇后威严却有种落入圈套的感觉。

    “因为在出天牢的时候,我就跟娘娘上了同一辆马车,那么那个时候就决定了娘娘应该跟我站在同一战线的。所以是我们,但是有一点,娘娘,为什么在天牢如此的镇定?我在想对于那样的变故,娘娘见得多了,可是不然……”

    皇后:“……”

    “难道在娘娘心里北辰侯只是一枚棋子吗?就算他不是羽烛夫人亲生的,那么为了自己的好朋友保住这个人不可以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

    “当时天牢就娘娘,侯爷,还有娘娘的奴才,那么近的距离,我看不见,而北辰侯看见了他将我往后拉的时候,我什么也不知道。”

    “有趣,那么现在呢?”

    “借一步说话。”谷泉夭笑道。

    “你们退下吧,本宫没事,只是偶尔年轻了一回,这感觉真好。”皇后笑着,径直往花园走去,她还无限感慨:“原来毫无顾忌是这样的感觉,这天下,到底是年轻人的世界。”

    侍卫都面面相觑:难道这些都是皇后的任性?

    清风拂过悠悠花丛,花枝在夜色之中使劲的摇曳,暮色苍茫,此时的黑夜黑得让人心慌,再过两个时辰就黎明了吧!

    “你想说什么?”

    “娘娘一定很好奇,我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一切都是娘娘的杰作的。”

    皇后眉角一跳,不自由的抚了抚鬓发:“杰作?原来你是这么形容我的?”

    她看了看谷泉夭不自主的抬抬手,作了一个请:“你说吧,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不知道宫禁好像在情理之中,而侯爷绝对不会告诉我的,因为他想把我支开,而娘娘你,你不知道恐怕就说不过去了。可是娘娘知道了却不跟我说一声,为什么?这个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而且那个侍卫为什么会拦娘娘的车撵?仅仅是因为宫禁,可是像那车撵上绣着凤凰图腾,任何人看见了就不应该去拦的吧,可是那些侍卫实在是不知趣。所以他们在拖延时间,可是为谁拖延时间呢?”

    “为谁?”皇后问出声。

    羽苒看看外面的月亮,十分的暗沉,他好久没有见到这样的月亮了,它好像要挣开夜幕破茧而出,无论它怎么挣扎,黑暗就像一张不透风的网使劲的网住它。

    “小侯爷?”冷在高墙之上喊了一声。

    “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过。”羽苒笑了一声:“这么多天的清净的日子最终还是要走了,我其实很怀念在里面的那些日子,很清静,看来我真是个不懂享受的人呢?”

    “真要这么做吗?”

    羽苒点头:“恩。”

    “可是乐小姐会恨你一辈子的。”

    羽苒笑道:“这样也好。”

    乐正王府清明一片,虽已经入夜,府内灯火通明,高大的灯笼醉着冷风。

    “北,北辰侯?”府内的管家蒋易失声的喊道:“你,你……”蒋易是蒋方的亲哥哥,这么这个事情就连在一起了。

    “我为什么没死,对吗?”羽苒看着他,目光有点寒冷,那个人顿时说不出话来。

    蒋易指着羽苒,半晌才道:“北辰侯越狱,杀,杀无赦。”

    冷目光寒冷,将剑横在眼前,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敢。”

    蒋易就立刻连滚带爬的滚到屋子里:“王爷,王爷。”

    乐正王带着家丁侍卫走了过来,看着羽苒进府,他目光十分的寒冷,瞥见羽苒笑道:“小侯爷这个时候来访,恐怕不合时宜吧?”

    羽苒目光如月华,淡定而自然的看着乐正王,依旧那么的自然而平态:“我怕这个时候不来拜会王爷,恐怕就没有机会再见到王爷了。”

    “实在不懂北辰侯是什么意思?”乐正王注视这个少年,老迈的瞳孔在烛光照耀之下折射出一种难以琢磨的深色。

    “怎么会不懂呢?王爷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怎么会不懂这些?”

    “北辰你什么意思?”老王爷问道。

    “什么意思?这个该我问问王爷,王爷实在是深谋远虑,我被算计了一次又一次,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栽?”

    “哈哈哈,惊才艳艳的北辰侯栽在本王的手里,本王是多么的荣幸。”

    “开门见山吧,王爷,王爷想让天下大乱,可是这样对王爷有什么好处呢?王爷想要得到的早已经在别人的手里,就算能够抢来,早已经失去了原味,这样,王爷也毫不犹豫的去争夺吗?”

    “是,我明白,是陛下要我命的对吗?为了什么?我实在是不明白。”

    “王爷该明白的,不是自己的就永远得不到的,就算王爷为二殿下夺得天下,就算谋反成功,那么当你这个棋子没用的时候,你还能做什么?”

    “你,你怎么知道的?”老王爷指着羽苒,他的手一直在颤抖,冷风灌进衣袍,这个看着清瘦的老人更加清瘦起来,总有一种风一吹就到了的感觉。

    “我其实也不知道,只是有次乐小姐昏迷恰好被我救了,那个时候她说了胡话,她说不恨君无意,只恨南山南。我想,王爷比我清楚是什么意思吧?”

    老王爷没有说话,眼里有泪光闪耀,他半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可是都没有说出来。

    那是王妃的遗书,别的被墨泼得看不见,可是这一句实实在在的力透纸背,写满了恨意:不恨君无意,只恨南山南。

    人呐,总是那么傻,明知相思苦,却还苦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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