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云九天晃晃悠悠地从楼上下来,刚刚坐定,端起咖啡杯还没喝一口,就见云惊华火烧屁股一样冲了进来,那张老脸扭曲得跟麻花一样。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手中的东西往茶几上一摔,十几张照片散落开来。九天不为所动地端着咖啡杯,捡起一张,唇角含笑地将目光从照片上移开,满眼的调侃。

    “你不是早就习惯这些了吗?”

    “你知道照片上那人是谁吗?!”云惊华不自觉得拔高了声贝:“你行啊!刚回来就给我制造话题,嫌我活得太长你小子就直说!”

    “怎么?他是你私生子还是情人啊?”九天好整以暇地放下咖啡杯,双手交叠覆在膝上,一派悠然。口气一如既往的欠缺恭敬与热情。云惊华倒是早已习惯,喘口气平息下自己的怒火,便将手中的报纸劈脸甩了过去。在撞上之前,九天手一招将报纸拿到手中。龙梅市发行量最好的《朝阳日报》这还是头一次整版只有一张图片,白底黑字的加粗标题:他们是宿敌?朋友?还是……省略号后面是无限可能。云九天俊美的脸顿时冰封,握住报纸的手骤然收紧,捏碎今晨刚刚出炉还散发着墨香的纸张。

    “我知道你从未把我放在眼里,这我已经习惯了。可是你好歹要有云家继承人的自觉!我不管你想怎么样,这个人你给我记住了!他姓凤名舞,是我们云家的世仇!”

    “闭嘴!”云九天突然起身,细长的手指深深插进额发了,他背对着自己的父亲,没人看见他的表情。云惊华知道这是他儿子无形的逐客令,他们之间的鸿沟已经无法修复。四年不见,十六岁的稚嫩如今已经像挺拔的白杨一样立在自己面前。恍然间,云惊华觉的自己老了,老的只想缩在壁炉旁的摇椅上安然过冬。

    “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这样的情绪总是一晃而过,不等人有所察觉就已经全副武装。云惊华走到门口不忘补充道:“别忘了晚上的宴会!”

    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云九天低头擦拭着手上的银戒,最好别让他知道是谁不要命拍下了那些照片,不然他定要那人死无全尸。角度抓拍得极为艺术,凤舞的吻落在他的眉心,暧昧的姿态,暧昧的状态。说是朋友,多了份情欲缱绻,说是情人,又多了份防守与谨慎。更何况,他们原本的身份该是宿敌。

    千秋万代,不共戴天!

    云九天张开自己的双手,细长干燥的指尖有着厚厚的茧,他缓慢地合拢手指,碎发下的眸微微挑起,散发着凌然的气焰。

    凤舞,我们走着瞧。

    有些事情不是你以为可以结束的时候就结束,也不是你以为开始的时候才开始。

    云凤两家不聚头,这是商业圈里共识的一点。他们之间的恩怨没人知道,只晓得无论哪一家都是延续百年的大家族,他们有着辉煌的背景,骨子里都曾流着王公贵族的血。虽然时过境迁,现如今都有了没落的势头,不过那也是将祖宗名誉演化成金钱权力的必经过程。人们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家族到底可以追溯到何年何代,那是个迷。

    可是只有今晚会是个例外,龙梅市的顶级商业宴会,来的不是精英豪杰,就是上流社会的各路神明。混杂着国际巨星和末族王公,这个宴会注定了不平凡。而云凤两家人此时都会同时出现。他们只是暂时收起了恩怨,在推杯换盏,香鬓裙影间虎视眈眈,若有可能,立马会要了对方的命。

    这就是他们的宿命,他们的责任。

    云九天的声名和他本人一样深入人心,尤其是香闺名媛,只怕是已经刻入骨髓。他甫一出场,满堂的光华都聚到了他眸间。墨发整齐地梳在脑后,深色偏银的衬衫,套着同色浅一号的外衣,磨旧的银质纽扣,最上面两颗任然解开展现着隐忍的性感。下面配了线条硬朗的西裤充分描摹着他修长的腿。他就是一种标志,代表着风华绝代。不管他想不想,他要走的路只有一条。

    这世上没有王子,所以云九天笑的时候只有两种可能,你要死了或者你已经死了。

    凤舞是例外。

    谁看见凤家少爷都会不由自主的微笑,心花怒放。只有云九天看见他满脸冰霜。他们分割在不同的圈子里,像是永生不得碰面的两极。凤舞瞟来一记微笑,云九天的火气就上升一寸。当他发现自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游弋在对方的地盘时,云九天斜睨着凤舞,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沈夜作为首席秘书跟随左右,少董事长的目光停留在哪里他比本人还清楚。凤家作为龙梅市的第二龙头,有着与云家不相上下的财权势力。凤家打个喷嚏,这皇天后土就得打吊瓶。沈夜作为外人无从得知真相,不过四年多他也有自己的人脉和手段,总算是知道些旁枝末节,比如说,云家曾师承绝世武学,比如说,这武学是个迷。

    凤家少爷拨开人群,慢慢踱到云九天跟前,每走一步笑容就灿烂一分,琥珀色的眸子,含香的唇,令人想起早春的樱,散发着阳光气息的清魅。他的身高和云九天不相上下,米白色手工刺绣的牛仔裤,流转着暗花的雪纺衬衫仅用一根丝带束起,和云九天不同的是,他肤色若雪,隐隐露着珍珠的色泽。颈间缠绕着精致简洁的方钻吊饰。

    他像是一抹新雪,一阵清风,一眼甘泉。

    就这样悠然降临,你可以无视他,却不能拒绝他。

    云九天正在和意大利的末代公主交谈,他戴上高贵虔诚的骑士面具,便没人看见他面具下的尖牙。年过四十的公主殿下春心动荡,少女般嬉笑。凤舞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在外人眼里,这不过是寻常举动,可这短短的距离却霎时凝聚了所有人的注意,绅士淑女们虽然仍是谈笑如常,却是竖起耳朵,瞪大眼睛。获邀记者躲在贵妇人的高级定制后面准备随时战斗。九天当然看见他了,这么一大活人,那刺眼的笑容,瞎子也该看的见。不知不觉中,他收起了脸上的面具,冷冰冰的气息从衣袖间流窜而出,如游蛇翻转,吐着火辣辣的信子。凤舞在他面前站定,捏着下巴上下打量。

    “还是晚上的云更诱人啊。”

    周遭一阵暗暗抽气声。

    云九天冷冷一笑:“多谢夸奖。”

    “我是说真的,现在的你太假,看见的不过是张面具罢了。”凤舞轻笑着拎起侍者端来的上好红酒,浅抿一口,抬眼看去,云家大少的神色已冰封三尺。毫不掩饰的煞气四散,顿时如苍天崩裂,沉沉地压在所有人心上,无法呼吸。

    宴会另一头的云惊华心里一惊,他知道九天向来自律其身,即使在外放荡形骸也绝不会在公共场合任凭自己的煞气肆意。难道他起了杀心?若真是如此,那在场的就没几个能活着走出去了。

    “你还真敢说啊,凤舞。”

    “不容易啊,云少终于知道我是谁了,想来是云父的谆谆教导吧。”

    “如果你只是想挑衅的话,那我恭喜你成功了!”

    “这我怎么敢?云啊,我可是一眼就认出你来的。”凤舞看着九天的眼睛说道。

    “那又如何?”虽然看过宿敌小时候的照片,但九天眼里是容不下什么人的,就算是家族世仇也一样。他微扬下巴,眉宇间萦绕着浑然天成的傲气与微微的不耐。凤舞轻轻一笑,微晃着酒杯,侧头抬眼瞟着云九天,突然伸手勾勾指头:“云,我有些秘密想跟你说。”

    “抱歉,我没兴趣。”

    “关于你父亲的也没兴趣?”

    “……”

    凤舞上前两步:“我知道云少很心疼自己的母亲,不会不想知道云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说。”

    “你要我说?”凤舞双手一摊,环顾四周:“就这样大声说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也无所谓?”

    云九天瞪了他一眼,离近了些。凤舞不为所动地继续勾指头。压下想马上手刃仇敌的怒火,他又将头凑近了些,他很少会如此有耐性。只要一看见凤舞的笑,他就会有种恍惚的错觉。就在他失神的时候,一股抬升的力气扼住了他的下巴。

    凤舞这次可不是蜻蜓点水般浅显,他咬住云的唇,滑润的舌尖灵巧地游进去卷起九天的舌。缱绻缠绵。

    一分钟,作恶太长,缠绵太短。接吻的话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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